21.
考完了一門,隔壁班的班長來找許茗夏對答案。
隔壁班班長個子很高,目測有一米九五以上,身材又細瘦,總讓人覺得他會被風吹走。他的名字也很有意思,叫魏未。
儘管老師反複強調考完試不要對答案影響心態,但第一考場的學生們從來聽不進這種警告,每個課桌旁都圍著三五個人。
魏未把草紙本拿了過來:“我這回語文要涼了,古詩不知所雲,文言文完全沒讀懂。我去,你第五道選C?”
許茗夏“嗯”了一聲:“我答得也不好,第五題原本是想選D的,但前麵都沒選過C,就隨便選上了。”
選了D的魏未拍了拍胸口,鬆了口氣:“我覺得應該是D,那個材料是說人工智能和城市的管理……”
許茗夏心不在焉地聽著,目光又飄到了走廊裡,望向對麵的教室門。
魏未疑惑地跟著探頭:“看什麼呢,那有人嗎?”
許茗夏沒答話。
魏未哆嗦著搓了搓胳膊:“你彆嚇我啊,怎麼感覺有點冷呢?”
“……”
許茗夏回過神,有點無奈:“我在看喻嵐呢。”
說話間,對麵教室的門打開,喻嵐拿著水杯走出來,到走廊儘頭的開水房接水。
“他啊。”魏未隨口道,“他之前被劉威欺負了一段時間,然後找了老師,班裡男生都挺照顧他的。但他不愛跟本班人玩,最近總貼著你班那個顧舫川。”
許茗夏慢慢地“哦”了一聲。
魏未擠眉弄眼:“看他有什麼意思,我猜你肯定看顧舫川呢,是不是?”
許茗夏托著腮,想了想,實話實說:“顧舫川長得好看呀,就看看。”
“真的假的?”魏未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不信哦,你不對勁。”
鈴聲響起,魏未回了座位,臨走前還在衝她笑。
許茗夏轉著中性筆,最後往門口看了一眼。
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就是她偶爾想看著他而已。
考試結束後,許茗夏特意到對麵教室門口看了一眼。顧舫川已經不在教室裡了,他大概是提前交了卷。
心裡頓時有點空落落的。
喻嵐也不在,他們兩人應該是約好了,早早去食堂買晚飯。
許茗夏想,她應該為他開心才對。顧舫川在這個學校裡有了自己的朋友,男生之間能聊的話題肯定要比和她聊的多,他也不至於再那樣獨來獨往。
可不知怎麼,胸口彌漫著一種奇怪的滋味。
也許是因為,這樣一來,獨來獨往的人就剩下了她自己。
驀地,臉頰貼上了一杯冰奶茶,涼意化成水珠,絲絲地緩解著心煩意亂。
“想什麼呢?我走過來你都沒看見。”顧舫川提著兩份飯,“錫紙肥牛粉,你的,不加小米辣。”
許茗夏微微疑惑,抬眼看他:“怎麼突然想起給我帶飯?”
顧舫川轉身往樓梯口走:“你答到最後一分鐘才交卷,幾個考場人那麼多,這會兒去食堂肯定沒什麼吃的了。我提前交完卷,反正閒著也是閒著。”
“喻嵐呢?”許茗夏問了一句。
“回他自己班了唄。”
跟在顧舫川身後,黃昏的陽光將少年的影子在背後拉長,投射到她的身上,像是把她整個人包裹了進去。
心裡那點不快就瞬間煙消雲散了。
許茗夏不算遲鈍,她敏感地察覺到自己的情緒很容易就被顧舫川牽動,這是很特殊的一件事。
初中時在心理教育課上聽過,會對異性產生好感是正常的青春期現象。
或許也不算好感,沒有臉紅心跳,沒有刻意躲避的目光,隻有她會對顧舫川被他人分走的時間而感到不快。
這樣也算得上嗎?
應該是算不上的吧。
回到教室裡,許茗夏喝著冰冰涼涼的奶茶,在晚自習開始的前兩分鐘裡,無意識地用便利貼折了一隻千紙鶴。
如果她再被顧舫川牽動情緒,就折一隻這樣的紙鶴,紙上寫下當時的緣由。等折到一百隻,她就確定那是所謂的好感。
就像今天這隻,上麵寫著:
“要是和他在一個考場,交卷後一起去食堂就好了。”
九中的試卷批改向來很快,晚自習還沒結束,就有幾門課的成績已經出來了。
前排的同學苦苦哀求,想讓老師明天再公布成績。但老丁一意孤行,臨放學前還是下發了物理和語文的卷子。
這次物理題目很難,滿分110分,許茗夏隻考了87。語文也不算強項,隻有116分,按照出來的兩門成績,目前班級排名第一的是張圓圓。
臨放學前,張圓圓特意湊了過來,拿著自己的數學卷子,一臉哀愁也壓不下嘴角的弧度:“茗夏,你數學答怎麼樣?咱倆對對答案吧,我這次數學答好差。”
許茗夏收拾著書包:“不怎麼樣。明天成績就出來了,不用對答案了吧,我也沒記下來。”
張圓圓略顯可惜地歎了口氣:“是不是最近退寢影響了學習節奏啊?其實那天咱倆都有錯,你要是不那麼倔,咱們大家都很歡迎你回來住的。”
許茗夏迷惑地抬眼。
隻聽張圓圓繼續大聲說:“你回來住的話,也方便咱們討論問題呀,我還有很多答題技巧都沒來得及教你呢。”
放學時的人聲原本十分吵鬨,但在她這一句話後,四周的聲音似乎都靜了靜。
許茗夏聽力很好,能聽見同學的竊竊私語聲:“啊?我還以為她學習很好呢,原來是張圓圓教她的啊。”
“怪不得呢,張圓圓這好像第二年複讀了吧,答題技巧多一點也正常。”
“教她題還好意思跟宿舍鬨掰?”
“白眼狼唄。”
“那上回月考她怎麼比張圓圓考得好啊?平時周測答得也都挺好的。”
“上回湊巧吧,平時估計是抄了。”
……
許茗夏看著張圓圓臉上略顯得意的神色,不打算和她計較這種事,轉身要走。
原本等在門口的顧舫川不知什麼時候回來了,似乎是忘拿了什麼東西。
路過張圓圓,短促地笑了一聲,帶著嘲諷的意味。
“借過,”他聲音壓得低啞,喉間卻又帶著清潤,“這麼喜歡教人技巧,怎麼不去前麵教?也讓大家都學一學。”
他伸手拿走書桌裡的習題冊,沒什麼誠意地拍了拍手,揚起聲音:“下麵請張圓圓學霸來給大家講講解題技巧。”
有沒弄清事情始末的同學,一臉懵地跟著鼓起了掌。
張圓圓站在原地,臉上一陣青紅,瞪了顧舫川一眼就走了。
許茗夏怔怔地望著顧舫川,直到發尾被他抬手輕輕勾了一下,聲音懶懶的:“走啦,餓了。”
自從許茗夏走讀以來,晚自習顧舫川就很少請假了。她找房子時就有私心,特意選在了和顧舫川順路的方向。
放學後,兩個人就順理成章地走在一起,順便在街口的炸串店買兩塊錢的烤豆皮。
豆皮很好吃,口感薄而勁道,蘸上濃鬱的番茄醬,是酸甜的味道。
迎著微冷的秋風,許茗夏問:“喻嵐呢?怎麼沒和他一起走?”
“他有人送了。”顧舫川沒細說。
後來許茗夏才知道,他有人送了的意思,是指喻嵐脫單了。
高中時期,總是會有幾對形影不離的情侶,何況是在已經成年了的高四年級,已經見怪不怪了。
許茗夏也沒繼續關注。
期中考試的試卷在第二天全部批完。
老丁拿著一遝卷子走進教室時,前後一片哀聲哉道的響動。老丁慈眉善目地笑了起來:“現在知道愁了,考前怎麼沒想著好好複習複習呢?”
他正了正神色:“這次咱們班考得還不錯啊,年紀前十名進了兩個人,我已經很滿意了。像三班和五班,還一個都沒進呢。但也不能驕傲,繼續保持。”
在第一排同學緊鑼密鼓地發著卷子時,他舉起成績單:“那咱們具體來看看,數學全年級最高分是145分,化學生物都有滿分的。”
老丁頓了頓,目光掃視著教室。
張圓圓這時坐直了身子,她數學其實答得不錯,似乎堅信著那個145分就是自己。
老丁環顧一圈後,欣慰地歎了口氣:“恭喜一下許茗夏同學,數學145,化學生物都是滿分,年級第二。”
聽到這個消息,張圓圓先是難以置信地看了老丁一眼,隨後眼圈一紅,似乎隨時要哭出來。
她身邊的人趕緊安慰:“一次沒考好,沒什麼的,下次再努力!”
昨天竊竊私語的同學依舊小聲議論著,不過內容有所不同。
“許茗夏確實人品不咋地,但這成績是真好,羨慕啊。”
“這數學和理綜,張圓圓應該教不了她,教個語文差不多吧。”
“但語文哪來的做題技巧?三短一長選最長?”
“不知道,笑死。”
許茗夏接下試卷,得到老丁的一句:“你這語文怎麼考的,好好搞一搞。”
張圓圓這次也算超常發揮,排在年級第九名。
許茗夏卻沒有什麼戰勝的感覺,可能是因為從始至終,她都沒想過要和張圓圓比些什麼。
隻是苦惱於語文選擇題上幾個醒目的紅叉。
一旁,顧舫川趴在桌上,微微側過臉,睜著懶倦的睡眼,笑著向她比口型。
他說:“好學生,真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