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熟 最後一走了之(1 / 1)

茶青不熟 球崽兒 4285 字 11個月前

14.

卻也隻是一瞬的停頓。

隨後錯開目光,好似剛剛的交彙沒有發生過。

踏著眾人矚目的光輝,顧舫川走進了包間。

他穿得不如陳婧涵那樣正式,一身西裝隨意地披在肩上,也算是正裝出席。然而隻一眼,就能判斷出他從頭到腳的衣物配飾都是知名品牌。

顧舫川的家境向來如此。

但好像到了這時候,許茗夏才第一次意識到,他和她之間的距離像是隔著天塹鴻溝。高中時的同桌經曆,也許是她離這個人最近的一次。

他坐在了離她最遠的位置,身旁挨著陳婧涵。

邢洋放下手機,看直了眼睛:“哎,以前沒看出來,婧涵這麼好看呢,跟顧舫川郎才女貌的。”

“彆說了吧,”張圓圓打斷她,“茗夏還坐在這呢,當年論壇那事鬨得那麼大,多丟人啊。是吧,茗夏?”

許茗夏看了她一眼,慢慢垂下眼睫,沒回應。

討了沒趣,張圓圓拉著邢洋回到了原來的位置,跟劉梓凡和蔣晴嘰嘰喳喳地說著什麼,不一會兒就傳出一陣大笑。

顧舫川也一直坐在陳婧涵身邊,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酒,低聲談論著。

包間裡昏暗的燈光灑在地麵上,喧囂和音樂都漸漸飄遠了。

許茗夏閉上眼,好像又把自己隔絕在一個獨立的空間。

她突然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麼要來今天的同學聚會。

僅僅是為了再看一眼顧舫川嗎?

是因為他隨時都有可能離開廬鎮,以後也許不再有機會用顧初初的事來跟他產生聯係。如果以後他不演出的話,可能這輩子都產生不了任何交集了。僅僅隻是這樣嗎?

可是七年前離開廬鎮時,她就做好了餘生跟這個人形同陌路的準備。

是因為……

許茗夏頹然仰起頭,將杯中的酒精飲料一飲而儘。

是因為她想確認,顧舫川和陳婧涵是不是真的有什麼,僅此而已。

彌漫的熱意順著咽喉落下,灼燒著五臟六腑。聽見有男生自顧自地拿起麥克風,獻唱了一曲粵語版的《紅日》。

稍有模糊的視野中,她又一次看向顧舫川。

“叮當”一聲,是陳婧涵舉杯,清脆地碰在顧舫川杯沿。

許茗夏突然想起,上一次來這間小酒館時,她也是這樣坐在角落裡,看著他彈著吉他,身旁簇擁著其他人。

無論是誰,那裡都不會有她的一席之地。

這個人永遠永遠,都不會再屬於她了。

人差不多都到齊了,有人拿出一副撲克,提議玩點聚會小遊戲。又問服務生要了兩隻骰子,不透明的飲料杯蓋住,在發起人的手中搖晃翻飛,發出碰撞的聲響。

許茗夏原本不是很想參與。和七班這群同學一共隻相處了一年,有的人連名字都沒有記清,她的酒量不好,玩這種遊戲可能掌握不好喝酒的邊界。

但如果不參與,之後的其他活動大概也沒辦法再突然加入。那這次同學聚會她就會徹底成為透明人,隻能坐在角落裡一整場。

唯一和她有關的事,就是加上了邢洋推薦的幾個男生微信而已。

也未免太可憐。

習慣使然,她不想成為人群中不合群的那個因素,無論是突兀的放肆者,還是顯著的排斥者。

所以,撲克牌遞到手邊時,許茗夏伸手抽了一張。

酒送到身邊時,她也自然地拿起喝完。

“輸了輸了,這得接受懲罰!”身邊的同學高聲起哄,“你這個點數按四倍算,輸了婧涵三百分呢,兩杯酒一個問題怎麼樣?”

許茗夏沒細聽他們的規則,隻是點了點頭,又喝完了兩杯酒。而後看向陳婧涵,彎了彎唇角:“什麼問題?”

陳婧涵也看著她,天然上翹的狐狸眼像是笑著,慢條斯理道:“這麼多年沒見了,其實我一直挺好奇的,茗夏當初畢業以後,怎麼把我們都刪了啊?”

這問題一出,尷尬四座。

實際上,畢業就刪人這種事,其他人也未必沒做過。背後的原因大家也都清楚,無非是因為關係沒那麼好,不想留在微信列表裡眼見心煩。

剩一個班級群,以免真正有什麼事的時候聯係不上,也就夠了。

但這事攤開到明麵上說,或多或少就顯得她為人冷血,拉到眾矢之的來處刑了。

能有什麼理由呢?

許茗夏笑容未減,平靜地回答道:“可能是習慣吧,從小到大一直是這樣的,微信列表裡一直都不加人。”

不知是誰低聲嘟囔了一句:“什麼怪毛病,腦子不正常。”

其他人連忙打圓場:“好了好了,咱們繼續玩吧,到誰了?”

饒是最遲鈍的同學,也感受到許茗夏和陳婧涵之間有些火藥味。

對此許茗夏卻覺得有些莫名。

如果說自己出於對顧舫川舊情難忘,或者說作為一個粉絲的身份,對陳婧涵有所敵意的話倒是能理解。何況她這點攻擊性也不多,都隱藏得很好,更多的是一種悵然若失的落寞。

但陳婧涵麵對她的態度,卻實在有些耐人尋味。事情已經過去了七年,她甚至都算不上顧舫川的前女友,顧舫川如今對她也涇渭分明,陳婧涵介意的點是什麼?

介意她還喜歡顧舫川?

七年過去了,說她至今還喜歡顧舫川,她自己都會覺得是無稽之談。難道說在其他人眼裡,她表現得這麼明顯嗎?

那……在顧舫川眼裡呢?

他會以為,她是怎樣的態度?

想不通,索性不再想下去。

遊戲繼續,繞過一輪後,骰子回到了許茗夏手裡。

不巧,這一次她對擂的人仍然是陳婧涵。掀開撲克牌,牌麵上赫然出現的是黑桃三,又輸了五百分。

與之前一樣,許茗夏選了四杯酒和一個問題。

陳婧涵站起身,和她碰了碰杯,溫柔地笑起來:“又是茗夏,真是不好意思,手氣比較好。那這次我想問的是,七年前高四畢業的暑假,論壇裡那篇帖子,讚數最高的那一層樓是你回複的嗎?”

這一次的問題比上次還要尷尬。

七年前的高四暑假,論壇裡的某篇帖子,很多人可能都沒有印象了。但她既然毫無指向意味地問了,就證明那篇帖子在當時一定人儘皆知。

是那一篇。

廬鎮九中論壇裡,時常有人閒來無事,發布一些引人討論的水帖。那是畢業兩個月後的一天,論壇裡出現了一篇普普通通的提問帖。

具體內容已經記不清了,隻記得發帖人的大概意思是,覺得掌握感情是很酷的一件事,想在論壇裡求教如何玩弄彆人的感情。

由於問題十分炸裂,回複者普遍都沒有認真回答,玩梗的居多。

於是就有人想起了許茗夏,在帖子下回複道:【你問問許茗夏學姐啊,咱們九中還有人不知道她嗎?】

過了不久,讚數最高的評論就被頂了上來。

【在他落魄時示好,在他淋雨時撐傘。在他前進時後退,在他伸手時躲開,在他放棄時透露曖昧,周而複始,最後一走了之。】

而這層回複的id,就明晃晃地填寫著許茗夏的名字。

不需要暗示,也不需要提醒,幾乎所有人都知道,這段話中所謂“被玩弄感情”的人是誰。當時的許茗夏和顧舫川,在九中就是這樣的知名度。

但由於太明目張膽,很多人懷疑這層樓並不是許茗夏本人回複的,也有人覺得就是她,一時之間成了九中一個未解之謎。

而隨著這層回複一起,獨屬於廬鎮九中的“知名感情騙子許茗夏”,成了那段時間論壇的一個潮流趣梗,一直被模仿,從未被超越。無數人頂著帶有這個名字的id,在論壇中肆意回帖。

或許事情的始作俑者本身,也沒料到會發酵到這種程度。

幸好時過境遷,互聯網沒有記憶。如今廬鎮九中的這一批學生,早就不知道許茗夏是誰了,哪怕前段時間被匿名帖子掛了出來,也不至於像當初那樣讓她難堪。

許茗夏歎了口氣,實話實說:“我當時在華京的實驗室,沒有什麼時間看論壇,不是我發的。”

陳婧涵眼眸彎彎:“我就知道不會是茗夏。”

接下來的遊戲裡,骰子幾乎沒在許茗夏麵前停留過。偶爾的一次,也因為對擂的是不相熟的同學,不痛不癢的問題就過去了。

讓她覺得遺憾的是,整場遊戲,骰子一次都沒選中過顧舫川。

他沒有回答過任何問題。

組織者玩累了,提議大家先唱一會歌,他去幫大家點幾兜燒烤。

許茗夏坐回了自己原先的角落,休息了片刻。

這時候,才後知後覺地感受到醉意。

自從這次回到廬鎮,她的酒量似乎遠不如從前了。儘管之前喝得也不多,但不至於像上次那樣,一杯低度數酒倒頭就睡。

好在今天喝的都是啤酒,還算是神智清晰,隻稍微有些頭暈。

起身上廁所時,與陳婧涵擦肩而過,她頓住了腳步。

“茗夏,”陳婧涵笑盈盈地叫她,“我希望你彆誤會我,高中時就我跟你關係最好了。剛剛隻是借此機會,想讓你解答一下我一直以來的疑惑,沒有針對你的意思。”

許茗夏抬頭看她一眼,點頭表示知道了,隨即側過身避開她。

陳婧涵站在原地,半晌,突然開口道:“許茗夏,我們宿舍五個人都沒有對不起過你,為什麼一定要和大家鬨成這樣呢?”

許茗夏的腳步頓住了。

聽見陳婧涵繼續說:“難道我們沒有真心把你當過朋友嗎?後來出了那樣的事,沒錯你很可憐,但是跟我們根本沒有關係,你一定要對所有人都這麼不友善嗎?”

不友善?

許茗夏覺得有些好笑。

她回憶著今天的所作所為,也沒覺得自己哪裡顯得不友善,隻是不像高四住宿時那麼熟識,顯得有些冷淡。

這也算不友善嗎?

但她沒有反駁,隻是點了點頭,快步回到自己的角落。

才用僅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輕聲說:“你要友好求和,可我不想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