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熟 特立獨行(1 / 1)

茶青不熟 球崽兒 4272 字 11個月前

13.

掛號檢查診斷輸液,一係列的流程走過後,是急性腸胃炎。

沒來醫院之前,許茗夏就料想到了,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就是這個。她拜托顧舫川買的藥,也儘然對症。

但顧舫川靠在她身邊,用校服蒙著臉,遮住輸液室過亮的燈光,說:“要是那百分之一怎麼辦,胃出血、胃穿孔、食物中毒,哪個不嚴重?你要是因為吃錯我送來的藥有個三長兩短,我得愧疚一輩子。”

許茗夏點頭:“說得也是。”

他又戲精般補充道:“然後我永遠活在你的陰影裡,課桌上都刻滿你的悼詞,你至此成為我難以忘卻的白月光。這就是你的真實目的吧,好陰狠的謀劃,好歹毒的女人!”

“……”

許茗夏有些無語,於是也拿起校服蒙在頭上。

輸液結束後,她也不想麻煩宿管阿姨和保安大爺再開一次門,就在醫院的座椅上湊合了一宿,第二天早上跟著走讀生一起進的學校。

到教室時,邢洋和張圓圓她們已經到了,幾個人看她回到座位上都有些不好意思。

邢洋走過去拍了拍許茗夏的肩:“哎茗夏,我們幾個昨天太困了,真沒想到你這麼嚴重。你不會介意吧?”

許茗夏拿出早讀要用的材料:“沒事,不介意。”

“那就好。”邢洋回了自己的座位。

許茗夏微微閉上眼,想起之前有一次,夜裡陳婧涵發燒時,全宿舍的人都跟著忙上忙下。她更是跑遍五六個樓層,才求到了退燒藥。

她不指望得到同等的回報。

但起碼不要因為無意間在大群裡發了一條消息,就受到指責。

轉過頭,看見顧舫川正在桌角畫著什麼,片刻才看出是一個十字架的輪廓。緊接著,他就在下麵刻下了一行字。

“許茗夏之墓。”

他合起手掌,虔誠祈禱道:“安息吧,亡魂。”

許茗夏:“?”

顧舫川開始雙眼放光:“昨天的許茗夏已經死了,今天的你,是鈕祜祿茗夏。快來與我開展後宮屠龍計劃,v我50聽後續。”

“……”

想起昨天自己親口說的有償,許茗夏點了點頭:“我晚上回宿舍v你。”

顧舫川沒忍住,笑了一聲,耳垂下的黑色耳墜閃閃發亮:“你還真信了啊。”

他抬手拉開窗簾,又有淡淡的微苦的鬆木香漫延而來。讓人想起白色矮柵欄下春日裡綴著新芽的木枝,掰開後看見泛青帶綠的嫩芯,微黃的汁液就在此時染到指尖。

他壓著笑聲說:“少爺不用你付錢。”

……

一覺醒來,已是天光大亮。

儘管不太能記得清夢裡的具體內容,卻還是隱約感受到,自己夢見了顧舫川,和過去的那些事。

夢境殘留下喉間肺腑的微甜清潤感,久久沒有消弭。

上班後,許茗夏發現顧初初已經正常來上課了,早讀和晚補也沒再請假了,頓時覺得欣慰。

熒光黃那幾個小青年遭到了法律的製裁,雖然他們一口咬定什麼都沒做,什麼都不知情。但顧初初那晚也偷偷錄了音,最後應該能等來一個公平的判決。

忙碌的一周在頻繁的測驗和習題中度過。

直到周六早上,微信班級群裡再次活躍起來時,許茗夏才想起來九點就要同學聚會了。

她來廬鎮這一趟走得急,隻帶了一些日常穿的衣服,似乎沒準備什麼能應付這種場合的禮服。

在衣櫃裡翻找了半天,才選出一件比較正式得體的羊毛長衫。

但想也知道,同學聚會這種活動,沒人想讓自己在外人眼中成為過得不好的那一個,一定都儘可能地盛裝出席。

她穿著這套衣服混跡在同學中間,肯定要比他人遜色很多。

也不在乎了。

臨出門前,許茗夏特意畫了個淡妝,穿上小皮鞋,讓自己的精神狀態顯得稍微好一些。不然離遠了看起來,總覺得是屍體在街上走路。

全身鏡裡映出她的模樣,烏黑的長發挽在腦後,用一支木簪子束起。一襲奶白色羊毛衫精致平整,恰到好處地襯出身材,胸前還搭了一條菩提毛衣鏈,顯得整個人溫婉隨和。

確認了一切都已經妥當,許茗夏才走出房門,一邊回憶著自己有沒有遺漏什麼事情。

如果不是說顧舫川也會到場,她也不會像這樣大費周折。

張圓圓他們約在了酒館二樓的包廂內,許茗夏推開包間門進去時,人還沒有到齊。她來得比較早,整個包間顯得有些空曠。

七年沒見,邢洋和張圓圓都變得更加成熟漂亮了。見她進來,不是第一時間熱情地招呼她坐下,而是明顯愣了一瞬,才掩飾著尷尬地說:“茗夏,你來了啊……”

“嗯。”許茗夏點了點頭,沒多說話,自覺地坐進角落裡。

尷尬維持了一會兒,張圓圓有些耐不住了,主動坐到了她的身邊,開始寒暄道:“沒想到茗夏會來呀,還以為你不愛參加這種活動呢,主要是你一畢業就把我們全刪了。”

許茗夏拿起桌上的酒精飲料,淺淺抿了一口:“確實不喜歡參加。”

那為什麼還要參加?

張圓圓看著她,問話已經到了嘴邊,又吞了回去。許茗夏來參加同學聚會到底是因為誰,大家其實都心知肚明。

她頓了頓,生硬地轉換了話題道:“哎呀,茗夏,我給你講講我結婚的事吧。我是大學的時候認識的老公,畢業就結婚了,當時你也沒來參加婚禮,我還想著讓你當伴娘呢。”

許茗夏“嗯”了一聲。

當伴娘實在有些虛假,畢竟當時兩人的微信好友都刪除了,關係究竟處得怎麼樣彼此之間都心知肚明。

見許茗夏興致不高,張圓圓也自覺沒趣,嘟囔道:“當年的事吧,其實後來我也反思了,確實有做得不對的點。但你要是不那麼特立獨行,跟咱宿舍的關係也不至於僵成這樣。”

許茗夏偏了偏頭,有些疑惑地看著她。

特立獨行。

她已經很久沒聽過有人用這四個字來形容她了,無論是在廬鎮九中,又或是在華京A大,她從始至終追求的都不過是“合群”二字。

但也許在張圓圓她們眼中,她就是那個不同於其他人的異類。

張圓圓飛快略過話題,轉而問起她的近況:“那你最近怎麼樣了呀,茗夏?我聽說你考上了華京A大,又提前畢業讀了碩博,現在工作定下來了嗎?年薪多少啊?”

許茗夏臉上沒什麼表情:“回廬鎮九中當外聘化學老師,月薪三千。”

“啊……這樣呀。”張圓圓訕笑幾聲,安慰道:“女孩子嘛,工作稍微差點也能理解,學得好不如嫁得好。其實你要是回廬鎮當老師的話,高考也不用複讀了吧,第一年的分數就夠了,給後麵想上華京A大的學生留點機會多好。”

邢洋此時也緩過勁了,湊過來接話道:“你昨晚在微信上那麼說,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茗夏,你彆不信圓圓的話,嫁得好確實是一門學問,你現在有男朋友嗎?”

看著這兩個人熱切客套地湊近,許茗夏突然覺得一切都很荒誕。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搖頭說:“單身。”

“那就正好了。”邢洋喜笑顏開,“我這邊有幾個朋友,現在也都單著呢,長相性格全沒得挑,家裡有房有車的,高學曆高工資,改天介紹你們認識認識。”

張圓圓親昵地拍了拍許茗夏的肩:“你是不知道,洋姐這幾年做相親中介的買賣呢,見著個人就想介紹對象。哎洋姐,這還改天乾嘛啊,直接就今天吧,趕緊推幾個帥哥過來讓茗夏加上。”

許茗夏不動聲色地避開她的手。

三言兩語間,就好像在表麵上修複了曾經的裂紋,假裝她們一直以來關係都很好。

邢洋真的低下頭,在手機上翻找起來。

許茗夏慢慢地靠在座椅後背上,想在這略感窒息的氛圍中透一口氣。

原來宿舍的另外兩個姑娘,劉梓凡和蔣晴,坐在一旁的沙發上。跟其他幾位同學相談甚歡,似乎聊到了顧舫川的事。

不知道是誰笑了起來,音量很大地喊了一句:“因為他有錢唄!”

其餘人也跟著笑,有人接著說:“那肯定啊,他當年就是少爺。現在不是說在搞樂隊嘛,前期肯定燒錢的,也就是少爺才能支撐起的愛好了。像咱們普通人,哪有那孤注一擲的勇氣。”

“然後他火了又能流量變現,還能收割粉絲,直接良性循環了。該說不說,我是真羨慕啊。”

劉梓凡的聲音:“我關注他賬號好幾年了,說實話,誰能想到自己高中同學現在這麼紅,他能來同學聚會我感覺都沾光。”

“人紅是非多,他黑料也一大把,尤其是緋聞特彆多。一會來了問問他吧哈哈哈,不知道少爺還肯不肯回答咱們的問題。”

劉梓凡:“大概率是真的,他們玩音樂的私生活其實都……他高中時候就玩挺花的我記得,好多高一高二的女生喜歡他來著。這些年雖然沒官宣過,但感覺他換過好多女朋友了。”

許茗夏低頭看著張圓圓長而繁複的美甲,又看了看自己素淨寡淡的指尖,儘力想將注意力挪到她指甲上有多少顆鑽的問題上。

然而有關顧舫川的話題,總是無孔不入地鑽進她的耳廓。

……他換過很多女朋友。

也許其中不乏特彆的,有趣的,善解人意的。而她這個連前女友都算不上當的高中同桌,放在這些女孩堆裡大概都不夠看。

原來顧舫川沒有對她落井下石,可能真的是因為,早就不在乎了。

分離並不是一段關係的終點,遺忘才是。

身旁,邢洋找到了聯係人裡的優質單身男性,點開二維碼,催促著她快掃快加。

許茗夏垂眸看著手機屏幕,略顯機械地挨個發送了申請。

也就在此時。

包間門再次打開,陳婧涵穿著一身性感高定禮裙,戴著價值不菲的耳墜項鏈,有說有笑地跟身後人談著什麼。

隨後她讓開身位,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似是有所感應一般,許茗夏驀地抬起眼。

就望見一雙漆黑的瞳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