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那人的傻樣,他還以為是自己喝醉了酒在耍酒瘋呢。”
榆滿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捂著肚子坐在凳子上,她可是親眼瞧著那人是如何在眾人麵前摔落在地,又是如何對著空氣破口大罵的。
至始至終便隻有他挨得那一巴掌是真。
敘止無意管這些瑣事,隻瞧了榆滿一眼便順口接道,“那人確實活該。”
榆滿有些詫異,“大師兄不是曾告訴我不要多管閒事的嗎,怎麼如今竟關心起其他人來了?”
難道說是她理會錯大師兄的意思了?
“我隻是讓你不要乾預凡人之間的因果,那日的怡蘭若不是你將她帶走,如今的宴席恐怕是一團亂。”
她想起了那位被她踩了一腳的男子,若是怡蘭還在那處,怕是今日那男子就要大鬨李宅了,他貌似是個不知情的人。
怡蘭本是要在午時之前趕去管事那邊,卻未曾想陳何不顧規矩。
榆滿暗惱自己誤會了大師兄,大師兄隻是脆弱了點,但還是個軟心腸呢。
“還要多謝大師兄的幻術呢,我法力低微,符紙又不可將那麼多人都拉入幻境,還是大師兄反應快。”榆滿想通後,再次拍起馬屁。
敘止極為滿意榆滿的表現,笑得不加掩飾,“小師妹開心便好。”
崔晚知有些心不在焉,一直坐於凳子上不再言語,敘止手指微動,一縷熒光散去,榆滿瞧著那方向看去似乎是前廳。
他答道,“我將紙傀儡收回來了。”
五指微張,露出四個顏色各異的小紙人,隻是樣子大多不好看,“方才鬨劇過後,眾人皆會散去,我已讓紙傀儡跟著人群離開了。”
榆滿點點頭,不免有些佩服。
沈師兄厲害,林師姐也厲害,大師兄更是不必說。
隻她自己這些天隻能幫上一點點忙,可是她並不氣餒,能在生命倒計時的這些日子幫助更多人,她已經很滿足了。
她如今鬥誌滿滿,有什麼風浪都不怕。
崔晚知見幾人離去,神色掙紮,卻還是喊住了他們,榆滿笑道,“怎麼了崔姐姐。”
“那個人,你們可以再去酒樓一番,或許,會有線索。”
說完便將門關上,不再理人。
榆滿心知這是崔晚知能透露出的最大線索,也許,她也很糾結。
*
翌日。
因榆滿介懷昨晚的事情,跑去林上扶住的屋子湊合了一宿,可她仍心有餘悸,翻來倒去更是難以入睡,又怕吵醒林上扶,便一直閉著眼假裝入夢。
待食過早飯,李掌櫃派人來請幾人前往遊船。
榆滿坐於船上哈氣連天,船身精致華麗,內裡空間極大,她本想與林上扶坐在一起,卻不曾想大師兄先一步坐下。
她睡眼惺忪,已是兩日沒睡過好覺。
“想睡便睡吧。”敘止歪頭道。
榆滿小雞啄米的點著頭,身形亂晃,“在船上睡不踏實。”
敘止卻掩唇笑了笑,調整著位置,“你將頭靠過來,倚著我睡。”
見此情形,榆滿當真是感動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看看,還得是親師兄!
榆滿發誓,大師兄隻是心靈脆弱了一點,可他為人細膩,有分寸又可靠,他不是大師兄那又有誰能勝任大師兄?
她仰著頭滿眼都是感動。
大師兄真是個大好人,如果可以的的話她真想到哪都帶著大師兄,她現在倒有點理解,當初那些師兄師姐們對他的高度評價了。
“滴滴滴。”
“拒絕大師兄的好意。”
“拒絕大師兄,拒絕大師兄。”
榆滿瞬間驚醒,眼中的困倦也隨之消失殆儘,她頭一次體會到了什麼叫做痛苦。
它還真是會挑時候。
敘止見她許久未有動作,眼神有些受傷,“小師妹可是嫌棄大師兄了。”
他垂眼,從袋中拿出一件絲質上好的乾淨衣衫,將自己半邊蓋的嚴嚴實實,看起來有些滑稽。
“這樣便好了,這衣裳我從未穿過。”
大師兄你……
一時間,榆滿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大師兄未免也太小題大做了,難道是她給留下大師兄的印象如此不好相處嗎。
她謊話張口就來,“我倒也不是很困,難得坐一回人間的遊船,自是要好好欣賞一番的,如果這時候睡去那也太煞風景了。”
敘止收起衣衫,微微一笑,“是嗎?”
“自然,自然。”
“那既然小師妹不困了,那便借我靠一會。”
話音剛落,一件衣衫就從頭飄落,榆滿驚呼一聲,扯出小臉,忽的感到右肩一沉,鼻尖隱隱有一縷清香。
敘止閉眼,“我困了。”
見她僵硬著身子,敘止睜眼,偏過頭看她,嘴角微挑笑意加深,“可是不自在?”
榆滿乾巴巴回應,“沒,沒有,大師兄安心睡下便是。”
“你還真是一點都不知道體諒人。”敘止輕聲呢喃一句。
“大師兄這是何意?”
榆滿有些摸不著頭腦,什麼叫不體諒人,她又做錯什麼了。
敘止動了下身子,最後再瞧了她一眼,淡笑,“我這幾日放心不下你們,在外守著夜,可小師妹卻好似一點也不體諒我的用心呢。”
竟是如此嗎,冤枉啊,她是真不知道。
若是早知如此,她還用擔心什麼,整日在榻上翻來覆去睡不安穩,可是……
榆滿皺著眉,心裡總覺得不太舒服,可是大師兄為何要做到這種地步,他難道就不需要休息了嗎,每次都默默做著這些事情,可又有誰會知道呢。
如果不是今日,她怕是一輩子也不得知,那日她遇鬼之時,為何大師兄會那麼快趕來,當時還以為是自己的符紙傳了過去。
現在想來,或許是他一早便跟著自己,以防發生不測。
不知為何,原本靠在她肩上的敘止居然笑出來聲,他好像很疑惑,又很好奇,“小師妹還是彆想那麼多了,吵的我耳朵疼。”
榆滿欲哭無淚的端坐著,又怕敘止睡不安穩,卻是一點都不敢動,她也沒說話啊,為何說她吵,真是莫名其妙。
肩上雖多蓋著一件衣衫,卻也更加感受到酥麻的癢意,她是個怕癢的人,特彆是耳朵。
大師兄身量極高,為了睡得舒坦,倒是將身子傾斜了不少。
而正因如此,不知是巧合還是怎麼,榆滿堪堪露出的耳尖正巧被他呼出的歎息所吹拂,她有些不適應的轉了下頭。
耳朵紅得要滴出血似得。
“彆動。”敘止不滿嘀咕了聲,帶著絲絲倦意。
榆滿倒是聽話,說不動就真不動了,隻是那均勻的呼吸仍舊打在她的耳垂上,又似毒蛇一般纏繞於她的頸邊。
她麻了半邊身子。
*
“師姐,師姐,師姐。”
“你彆老跟著我行不行,都長這麼大了還如此粘人。”
“可是師姐於我而言就是最親的人,我自是要守著你護你周全。”
沈青遲理所當然地跟在林上扶的屁股後麵,手中還拿著剛采摘的一捧蓮子,林上扶去哪他便跟去哪。
他自小便是林上扶帶大的,二人父母乃是至交,但因一次意外,沈青遲的父母為保護二人而殞命。
林上扶心有愧疚,將他帶去上雲宗,任由他隨心所欲了這麼多年,這才養的這麼一副沒大沒小的樣子。
最近幾年,甚至都敢與她頂嘴了。
“要保護,也應是由我來護你。”
林上扶頓了頓,聲音淡淡,卻不容置疑,她轉頭看向沈青遲,笑了笑,接過他手中的蓮子,“我欠你一條命。”
沈青遲垂下眼,語氣有些激動,“我不要你的愧疚!你並未有什麼對不起我的。”
他抬眸,“不要再把我當孩子了,我可以護住你的。”
也不知她有沒有聽進心裡去,隻是並未停留,撩開船簾往內間走去。
船板上的聲響引得不少人望去,便是遠在裡間的榆滿也不由皺了眉頭,李掌櫃以為發生了什麼事端,連忙跑來,卻見船板之上空蕩蕩的,徒留一顆蓮子滾落。
不知過了多久,懷中的腦袋動了動,似是睡得並不安穩,秀眉輕輕皺起,紅唇微張不知在說些什麼。
按照少時僅有的模糊記憶,敘止想到了當初母親是如何安撫弟弟入睡的,他曾學著母親的樣子哄弟弟入睡,可弟弟說他唱的難聽不堪入耳。
那便不唱搖籃曲了。
他伸出手一下又一下地輕拍少女,她似是得到了安撫,緊皺的眉宇也舒展開來。
“你們……”林上扶一踏進來便是這樣一副場景。
敘止搖了搖頭,林上扶便不再說話。
屋內一陣寂靜,片刻後,沈青遲也從外回來,手中又多了幾株蓮蓬,他猶豫了會,還是貼著林上扶身邊坐下。
“喏。”
眼前多出了幾顆白白淨淨的蓮子,她垂眼接過,嘗了起來。
沈青遲似有不滿,喃喃道,“師姐也不說謝謝我的。”
林上扶笑道,“謝謝你。”
果然還是個孩子。
他揚起嘴角,更加賣力的剝起蓮子,剝到一半,想到了什麼,挑挑揀揀選出兩株蓮蓬,將蓮蓬放在榆滿的手邊。
林上扶掩唇笑道,“虧你還想到小師妹,怎的不把剝好的蓮子給她。”
沈青遲搖頭,“不可,這是我孝敬師姐的,要剝也得是小師妹剝完孝敬給我。”
剛想感慨沈青遲今日聽話了不少,又見他啟唇,“蓮子降火,師姐脾性大,自是要比小師妹多吃些。”
林上扶眼角微抽,將一顆剝好的白嫩蓮子擲出,沈青遲腳尖輕點,避開,她抓起一把蓮子便胡亂往他身上丟去。
吵鬨的聲響引得榆滿悶哼了一聲,敘止皺眉捏住一顆扔過來的蓮子,有些不滿。
“安靜一點。”
話畢,榆滿揉著眼嘟囔了幾句,再次睜眼,便瞧見一顆白玉般的蓮子朝自己飛來,嚇得她連忙又將眼睛捂上。
意想中的觸碰並未到來,她試探地將手分開一個縫隙。
一隻白玉無瑕的手捏住了飛來的蓮子,許是這手太好看,那蓮子倒也不似蓮子了,活似一隻品相極好的珍珠。
她眨了眨眼,緩了一會才發覺出不對勁來,她怎麼躺在大師兄懷裡還睡著了?
該睡著的人不應該是背後這個人嗎。
她扯下裹住自己的衣衫,慢慢坐直身子,身後傳來大師兄戲謔的聲音,“睡得可香?”
香,實在是太香了。
“嗯。”榆滿有些不自在的撩了下頭發,不知向何處看去,無措的眨巴著眼睛。
許久沒有睡得這麼死了,就連如何躺在他懷裡,她都忘得一乾二淨,許是自己實在太疲倦了,直接倒下了也說不定。
可她為何會直接倒下,還睡得這麼舒服,這可是在船上,難道真是自己太過困倦了嗎?
未等她開口發問,麵前便出現一隻白淨的手掌,是幾隻剝好的蓮子。
“剛剝的,吃吧。”
敘止似乎心情極好,眉眼含笑,靜靜等著榆滿的答複。
可這更讓榆滿感到一陣緊張,怎麼辦,這該死的係統不會又要出來布置任務了吧,她可是剛與大師兄打好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