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言不遜 巴掌(1 / 1)

榆滿支支吾吾啟了幾次唇,臨到頭卻又放棄,不過多時想到了什麼,雙眸微微一沉,隨即在腦中回道。

“我不知該如何細說,但是,你是我的唯一的希望,這一點不假。”

也許於她來說,這短暫的一生會與之糾纏不清。

這是她唯一能看見的希望。

一道幽深的目光落於她的手腕之上,可那紅珠並未發亮,敘止不相信榆滿說的話,他竟有些害怕,無措。

這是他第一次被人說成是希望,是特彆的。

他不再是象征著不詳,厭惡,醜陋的代名詞。

明明應該早就忘記了那些陳年舊事,可他根本忘不掉,那些惡心的,令人嘔吐的回憶,如黏膩的沼澤將他覆著,吞噬。

就算今時不同往日,他得到了崇拜,仰慕,卻未曾有一人如她一般直白。

她說了什麼?

他是她唯一的希望?

真是可笑,父親說他生來就是惡鬼,他聽從師尊的教誨壓製自己的天性,可即使如此,他也並不覺得自己是可以當做彆人的希望。

他為此時聽不到榆滿的心聲而感到可惜,他多想聽一聽榆滿的真實想法啊。

她認為自己是希望,是幫助,可她信賴的隻是他偽裝的這一層身份,在他的麵具之下呢,沒有人在了解到他的本性之後,還會信賴他,仰仗他。

弟弟在世的時候,他便已經清楚地知道了。

榆滿疑惑地朝他看去,耳邊除了林上扶與崔晚知的交談,再無其他聲響。

她略有些尷尬,畢竟是鼓足了勇氣說出的心裡話,卻被當事人無視了。

再她失去耐心之時,敘止紅唇微張,吐出個,“好。”

……

榆滿懶得深究這個“好”字意味著什麼,她此時的注意力早已被崔晚知的話吸引住。

那邊林上扶正含笑與崔晚知聊著天,隻是話鋒一轉又回到了原先的語氣。

“林姑娘,這可是第四個問題了。”她掩唇笑了一下,慢悠悠道,“不過,這個問題我可以送給你們。”

“你問季府和蚌妖是不是有關係,卻沒有問我姐夫和這些小蚌妖的關係,想必你們肯定是得了那位的指引,他既有意引導,我又怎好駁了他的麵子。”

沈青遲皺眉,“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崔晚知瞥了他一眼,“說來,小陶兒也是季府出生的孩子,這長興鎮上原本也不是我姐夫一家獨大,他產業頗多,卻唯有酒樓發展最好,與他不相伯仲的還有一家春風酒樓,這春風酒樓便是季家門下,彼時二家明裡暗裡爭著搶著,可一山怎容二虎,隻一夜間,季府便出了大事。”

“什麼大事?”林上扶問道。

“其中內情我也不得知,隻是聽說季家的女婿是個大妖,故意入季家實則是想生吃了他們,季家二老查明了他的真身後找來幾個騙子道士,那大妖挾持了季大小姐,季老太太心急之下追了出去,卻發現自家女兒已倒在血泊之中。”

崔晚知細細觀察幾人的表情,又道,“這大妖實力強悍,可他為何殺了季大小姐,卻又卷土重來傷害鎮中百姓,我不清楚也不想知道。”

“但他答應了我幾個誘人的條件,我想,我們不會是一路的人。”

她牽起小陶兒的手,將她攙扶起,秦周文略有不滿,卻也不曾言語,隻是跟著她們朝屋外走去。

外頭依舊未見日照,陰雲覆蓋,濕潤的空氣裹挾著微風吹在臉上,倒是喚回了些清醒。

她雖不情願,但還是將小陶兒的手交給了秦周文,淡淡道,“你們走吧,我這裡可稱不上什麼安全,事情結束後我會喚你過來。”

“務必將她照顧好,她那麼信任你——”崔晚知悠然一笑,扯出兩個許久未說出口的字,“表,哥。”

秦周文仍是那副漠不關心的樣子,他本就行事怪異,做出什麼事皆不足為奇,他難得將黏膩在小陶兒身上的眼神分了一絲給她,啟唇回應。

“我說過,她是我的。”

崔晚知:……

崔晚知不想與這個神經病過多交談,連忙將他從後門打發走。

身後則並排站著目睹了全部過程的榆滿等人,待崔晚知轉身,看見幾人不聞不問的樣子,有些疑惑的對著眾人開口。

“幾位仙長,我可是當著你們的麵將一隻鬼放走了,你們居然也不攔著我?”

這會倒是承認小陶兒已是鬼魂之身了,或許她一早便不在意這點,隻是礙於秦周文在一側罷了。

敘止撥弄著手中做好的糖衣,啟唇,“既然她並未犯下殺戒,也無威脅可言,況且秦周文還有馭鬼符在身,我們又為何要阻攔?”

將她困於此地才是最無用的方式。

想必那隻“大妖”答應她的條件之一便是小陶兒吧,不若放她出去,或許還有轉機。

崔晚知笑道,“你們莫不是想借此引出那位?”

見幾人不說話,她繼續走著,語氣譏諷,“以你們的實力應當不是他的對手,我們都是他的棋子,我這些日子總是有些記不清事情,整個鎮子怕是隻有我一人有所察覺,他雖答應了我條件,但我也知道他是在利用我。”

榆滿疑惑不解,“你為什麼要告訴我們這些?”

她答道,“我是在幫我自己,總要多留個籌碼不是嗎?我也未曾說出他的身份。”

真是個奇怪的女人。

她是纖細到一陣風就能吹走似的崔晚知,眉目間總有淡淡的憂愁,還有絲絲藥香的氣味,卻不是從她的衣衫飄來,而是她身體中自帶的味道。

崔晚知似乎有些坡腳,走在她後頭的榆滿清晰的觀察到,她雙腿擺動的幅度極為不自然,好似沒走過幾回路一般。

雖極力表現出自然,但依舊有些明顯。

她猶豫了會,還是問道,“崔姐姐的腿是否不便?”

那素白身影愣怔一瞬,“你觀察的還真細致。”她緩了一會繼續道,“少時曾受過傷。”

榆滿不再言語,崔晚知將幾人從小路送往前廳,到時宴席早已撤下,但此時廳中卻坐滿了人。

看起來倒是熱鬨非凡,隻不過卻是男子占多。

崔晚知本想離去,卻在轉頭前瞧見自家阿姐坐於舞台子之上,抱琴彈曲,悠揚的歌喉傳來,細膩的嗓音勾著人的心弦亂了一寸。

後座的幾人聊起天來。

“崔氏這曲子唱的當真是妙啊,李掌櫃真是會享福。”

“可不是嘛,每次都看戲班子,要不就喊那些婢子來唱小曲,我都膩了,沒曾想,我隻是隨口提了一嘴,這崔氏就親自上場給大家捧樂,倒是個知趣的。”

“可這崔氏再好也比不過前夫人呐……”

“唉,吳兄慎言,這可是在李宅,咱們可不是王大人。”

崔晚知默默走近,有些不可置信,阿姐怎能拋頭露麵彈琴唱曲,卻隻為了讓這些人開心,她如此討好可有關心這些人在背後都是如何說她的?

她手心握緊,微微出汗,快步向台子中心走去。

卻在崔晚涼抬眸的一瞬轉過了身,一言不發地走了出去,徒留一抹素白的背影,隻那雙腿微坡,走得稍顯踉蹌。

將要跨門而出那刻,她聽見了身後那琵琶音顫了顫,劃錯了音,得了些許人的不滿。

“我看夫人的琴技還需多磋磨。”一人冷笑出聲,卻是那王大人。

眾人見王大人張口,也依次跟著應和起來。

“是啊李夫人,雖說你前頭彈得極妙,卻在這最關鍵一處出了錯,還需多練練才好。”

“但也有可取之處,這小娘子嗓音卻是我聽過最靈的歌喉,也不知她在榻上是否也是一樣的動人,若不是李掌櫃搶先一步遇見了夫人,怕是如今的夫人便不再冠於李姓了。”

那人似是吃醉了酒,打了幾個隔,醉眼惺忪地笑著,拿起酒瓶就要再灌。

“啪”

一聲脆亮的聲響掩蓋了李夫人的琴聲,眾人將目光轉去。

卻見一襲素衣,淡淡的眉眼,未施粉黛,薄得好似一張紙,她指尖微顫,腿腳不穩,向後退了一步,應是用儘了全身力氣。

“你個賤人!敢打我!”他被打的臉上贅肉亂竄,牙齦噴出血絲。

“呸!”男人吐了一口血沫,伸手便要還回去。

榆滿見狀快步上前阻攔,卻發覺一旁的林上扶動作更快,眨眼的功夫便將男人的手捏住。

還得是師姐啊,榆滿默默豎了個大拇指。

“你乾什麼!”他漲紅了一張臉,左臉卻已肉眼可見的速度發紅發腫。

見她不肯放開,男人腫著臉怒視道,“都是賤人!給我把手撒開,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林上扶捏住他的腕骨,向後掰去,男人驚叫出聲,“彆!痛痛痛!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榆滿冷哼一聲道,“是你出言不遜在先,這位姑娘便是給你十個巴掌你也該受著,你娘沒教過你什麼叫尊重嗎,既然你那麼不在乎,那也不必給你留什麼臉麵了。”

隻見她雙手捏訣,又往他身上貼了張符紙。

那人還未反應過來,卻仿佛自己深處火海,渾身疼痛,不過多時,就見自己褲腿一陣濕濡,低頭看去,竟是嚇尿了褲子。

他連酒都醒了大半,瞬間蹬地而起,見周圍瞬時安靜了下來,隨後一陣哄堂大笑,他有些發懵,轉頭一圈,哪裡還有那幾人的身影。

“那兩個死丫頭呢?”他扯著褲子怒吼,不幸牽動了左臉,疼的一陣齜牙咧嘴。

一旁的人笑道,“你在說些什麼?方才你吃醉了從椅子上摔落,瞧,臉都腫起來了。”

男人連忙搖著頭,“不是的,不是的,是……”

他眼神一陣迷茫,隨後又清醒了不少,喃喃道,“是我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