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特彆 是我(1 / 1)

饒是見過小陶兒真麵目的榆滿,此時也不禁繃緊了身子,她如今屍斑遍布,陰氣沉沉,眼瞳擴大且黑的驚人。

原本披在身上的黑袍不知丟於何處,穿著一身嶄新的翠綠衣衫,上頭繡著栩栩如生的錦鯉,頸上戴著瓔珞,烏發梳起卻有些搖搖欲墜,看似這梳發之人不善於此。

她身上的馭鬼符竟被取下了嗎?

“小陶兒,回來。”

黑暗處傳來一男子的聲音,榆滿知曉這是秦周文。

他似是不滿小陶兒擅自脫離他的掌控,獨自向榆滿飄去,卻也隻是淡淡喚道,並未催促。

小陶兒歪了歪腦袋,思考著聲音的來源,猶豫了會,這才朝身後飄去。

這秦周文與小陶兒究竟是什麼關係,為什麼二人會出現在這裡。

榆滿不知從何開口,倒是一旁的沈青遲耐不住性子,先一步發問,“崔姑娘屋內好生熱鬨,莫不是我等打擾了?”

沈青遲這會倒是學了聰明,不與之正麵衝突,可誰又知道,這可是他思慮半晌才能說出來的體麵話。

崔晚知依言瞧了眼他,吃吃發笑,“你倒是變的快,昨日那副模樣恨不得吃了我似的,今日怎就變得如此客氣?”

“昨日是我的過失,我打小嘴就欠,還望崔姑娘莫記前嫌。”

“如你們所見,小陶兒見不了光和燭火,她是我的人,我自是要將她領回來的。”崔晚知說這話時卻未將目光放於沈青遲身上,隻是冷冷的瞧著隱於黑暗的秦周文,態度絕對稱不上友好。

此情此景,榆滿是斷然問不出小陶兒是如何變為鬼的,而她的屍身又在何處,看這二人的樣子,卻是不打算將她超度。

難道要讓她生生世世都無法投胎轉世嗎?

看著眼前飄蕩著的小陶兒,榆滿不禁想到了五年後未完成任務的自己,是否也會如這小陶兒一般,漫步目的流轉於人間,見旁人歡聲笑語,然後隨之魂飛魄散。

好悲哀。

若是先前還對任務抱有玩鬨的態度,此時的她卻是又一次堅定了決心,她絕對不要變成這樣,她要今生,來世,和數不清的未來。

她緊握著拳頭,認真說道,“你們若是對她好,便該早日讓她投胎轉世。”

崔晚知聞言,怒氣衝衝地跑到她跟前,剛要伸出指頭對準她怒斥,卻見身側閃出一道頎長的身影。

她冷哼一聲將手放下,語氣不善。

“榆妹妹這是說的什麼話,小陶兒隻是見不得光罷了,還請你嘴下積德,不過多時她便可開口說話了。”

榆滿閉了眼,憋著口氣,不再多言。

她算是知道了,這李宅的人全是瘋子,隻要踏了這個宅邸,就沒有不發瘋的,就連她都要被這些人給搞魔怔了。

簡直不可理喻。

就算有馭鬼符又如何,待他們百年之後逝去,小陶兒遲早會因種種原因而化身厲鬼,從而永不得來生。

還不如早早放她歸去,等一個再相見的機會。

隻見崔晚知眼波流轉,似是換了個人,一改方才的失態,揉了揉鬢邊的碎發,可說出的話卻未見的有多友善,“我可是說過的,你們永遠也出不去。”

跟前擋著的敘止輕笑出聲,“你又怎知你們也未曾被困住呢?”

崔晚知挑眉,上下打量他起來,“你倒是聰明。”

身後一頭霧水的三人麵麵相覷,卻不知這二人究竟再打什麼啞謎。

榆滿實在忍受不了這黑漆漆陰氣沉沉的環境,從乾坤袋中取出幾塊夜石,丟了給沈青遲和林上扶。

直至屋內明亮起來,她才大口吞吐著空氣。

沒有光真的太壓抑了。

她本想一視同仁,給敘止也丟去一隻,可惜他離得實在有些遠了,且這屋內已經不需要再多一塊夜石了。

思慮一番,她將夜石收入袋中,不過眨眼間,麵下出現一隻蒼白有力的手,直直的伸在她跟前。

敘止語氣溫柔,“小師妹,我的呢?”

這夜石質量極好,便是隻有兩塊就已將屋內變得亮堂堂的,隻不過是她一口氣從袋子裡掏出了三塊,這才分給了一塊與沈青遲,這會若是再拿出一塊,怕是會有些刺眼了。

可是榆滿卻也不敢輕易打擊敘止了。

她連忙取出夜石,放於他手心,“在這呢,在這呢。”

“方才那塊夜石已不大明亮,這塊好。”她找補了幾句,又掩唇輕聲道,“比他們的都好。”

敘止淡笑不語,將夜石擱置於木桌之上,這才轉頭回應,“小師妹有心了。”

“應該的應該的。”

*

屋內因有四塊夜石,而不再陰暗,放眼望去,內部設陳簡約卻不失精致,梨花木雕的茶桌,臨窗擱置的紫檀書案,無一不是上好材質。

夜石散發的光亮映照滿堂,原本隱於黑暗之中的秦周文也顯出了全貌,敘止有些在意的分了些目光。

秦周文坐於圓凳之上,神情柔和,輕輕理著小陶兒黑的發亮的淩亂發絲,他像是並不在意這幾人,一門心思都撲在女鬼身上。

他長得倒是俊美,卻有著常年不見陽光的蒼白,整個人看起來消瘦極了,但露出的一節臂膀卻是修長有力。

小陶兒仿佛隻聽從秦周文的話,愣是崔晚知如何盯著仍不為所動。

崔晚知眼裡劃過一抹涼意,與眾人介紹道,“這位是秦府公子,秦周文,算是我的表哥,你們沒事彆去惹他,他腦子不好。”

榆滿恍然大悟,原來竟是表哥,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旁邊那位,是我的婢女小陶兒,榆妹妹昨夜怕是已經見過她了。”她走至榆滿身前,笑了起來。

“怎麼樣,她是個好姑娘吧?”

榆滿咽了口口水,下意識向乖巧的小陶兒看去,答道,“當然。”

見她滿意,再次小心詢問,“那照你說的,小陶兒何時可以開口說話?”

她努力避開崔晚知的雷點,深知不可說的太過直白,崔晚知見她如此懂事,便多瞧了她一眼,搖著頭。

“我不知道。”

究竟是不知道還是不願告知,這就不可說了。

崔晚知拿起桌上的夜石,向裡頭走去,放在小陶兒的身邊,也不招呼幾人坐下,隻是語氣淡淡。

“昨日答應你們的兩個問題,想必一天過去,你們心裡也有了新的疑惑,可要好好想清楚再問出口。”

她瞪了秦周文一眼,繼續道,“但是我可不保證,你們問的我都能答得出來。”

秦周文不理會他那眼神不善的表妹,他眼中堪堪裝得下一人,可那人卻已再開不了口,原本靈動的瞳仁變成了漆黑的漩渦,因為沒了腿腳,隻能仰靠在他的懷中。

先前幾人便已討論過這個話題,如今派了林上扶代表出聲。

“在下想知,崔姑娘請我等前來的原因究竟是什麼,且這一切的幕後黑手是誰?”

崔晚知轉身,眼神自沈青遲掃過,“第一個問題我昨日已經給這位沈公子說過了。”

她可沒說不能真假半摻,再說了,她也並未撒謊。

“這第二個問題,我隻能給你們些提示,他允了我些好處,我自是不能背叛他。”

崔晚知繼續道,“你們四人早已與之見過麵。”

這幾日,四人皆同吃同住,除了昨日晚間和趕集之時不在一處,這該如何搜尋?

難不成要挨個排查嗎,目標未免也太大了。

“這最後一個問題,還望各位好好思考一番。”

林上扶轉頭朝沈青遲看了眼,卻見他聳了聳肩搖著頭,又將目光掃向一旁的榆滿,輕聲詢問,“小師妹可有什麼想問的?”

榆滿“嗯”了聲,開口問道,“崔姐姐可知這發病的原因究竟是不是蚌肉湯?”

崔晚知似是真的很喜歡榆滿,她笑容加深,一改方才的劍拔弩張的氣氛,笑意達到眼底,“是,也不是。”

“此話何意?”

“你說這是蚌肉湯,倒也不差,你說不是,卻也不錯。”崔晚知打著啞謎,不肯將話挑明。

這說了與沒說有什麼區彆,是蚌肉又不是蚌肉,那究竟是個什麼東西,這崔晚知怕不是把他們當猴耍,沒有一個回答是篤定的。

屋內陷入一陣寂靜,無人再開口。

榆滿倒是想開口,可是她卻不知從何說起,兩個問題都問完了,她還有什麼好說的,崔晚知又不肯明說出來,跟打燈謎似的給幾個謎麵,讓他們猜。

這如何猜的出來。

她趁崔晚知轉頭看小陶兒之際,向一旁站著的敘止挪去,抬手碰了碰他的衣袖,敘止垂眼,而她腦中驀地多出來一道清風般的嗓音。

“怎麼了?”

“大師兄方才為何不說話,我可都仰仗著你呢。”

他聞言輕笑,“你仰仗著我?”

“那是自然。”

榆滿趁此機會,趕緊與大師兄聯絡些感情,以防之後出現意外他無暇顧及自己,雖說大師兄為人和善,可她畢竟與之認識不久。

“你果然是最特彆的。”

榆滿不明所以,抬頭看著他一臉玩味,眼睛直直盯著她瞧,不知為何心頭一抖,敷衍道,“大師兄才是最特彆的。”

“哦?那我特彆在哪?”敘止問道。

這讓她怎麼說,又要開始拍馬屁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