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濕濡 咬痕(1 / 1)

敘止抬起另一隻手將榆滿額前的碎發撥於耳邊。

他細細摩挲著她的發絲,打量起眼前酣睡的少女,是從未有過的認真。

烏黑的發絲上綴著些名貴的珠寶,她仿佛將敘止的手認成了枕頭,潤膩的順滑的觸感在手背上緩緩摩挲,敘止指尖微動,忍了忍還是未將手臂縮回。

昨日勞累,想必也未曾睡踏實過。

榆滿哼哼唧唧的有些難受,抓著“枕頭”抱得緊緊的,換了好幾個姿勢這才安分下來,鼻息綿密的均勻呼在敘止的手背之上,長長的睫毛堪堪觸碰。

還是彆睡了。

他突覺指尖一片濕濡,捏緊右手,溫潤的麵目下卻是一片冷漠,眼睫輕輕扇動,麵無表情的瞧著榆滿的動作。

不知榆滿睡品竟如此糟糕,竟將敘止的指尖含於口中,張嘴咬住,沈青遲轉頭過去看見的便是這麼一副場景。

“嘶。”他皺著眉,隻得好心提醒起來,“小師妹,好牙口啊。”

敘止聞言看了他一眼,卻已恢複成往日含笑的模樣。

沈青遲思慮之下,順勢念出清心咒。

而對此一無所知的榆滿,睜眼看到的便是如此駭人的場景,她眼珠滾動,眼皮掀起,入目的便是一隻如玉的手掌。

可她居然正將這手指含於口中!

她瞬間清醒過來,將手推遠,在大師兄含笑的眼神下,轉頭朝向一旁,下意識“呸呸呸”了幾下。

呸到最後一下,她驀然發覺周身陰冷異常,似二月的寒風,刺骨沁心,她不受控製的抖了抖身子,緩緩將頭轉了回去。

看著依舊微笑溫和的敘止,她卻覺得大師兄此時應該不如麵上這般平和。

他昨日並未入睡,如今還束著發,隻單單將衣衫換了一件,發帶在烏黑的發絲映襯下顯得鮮紅如血,漆黑的瞳孔就這麼看著榆滿,唇角微翹。

不知為何,她此刻卻是十分恐懼眼前的大師兄。

榆滿抿了抿唇,不敢說話,取出手帕將他的指尖挨個擦拭乾淨,用餘光偷偷瞧著這人,手上動作更是認真,由不得半點馬虎。

敘止歪著頭,低眉去看二人交握的雙手,“小師妹還真是認真。”

榆滿咽了口口水,擺起手,“哪裡的話,為師兄效勞是我的榮幸。”

“原是如此,那還煩請小師妹解釋一下,為何我的指尖上有你的牙印。”

她雙頰通紅,便是方才喝酒的紅痕也比不過的嬌豔,“我錯了大師兄,我不是故意的,必是那清酒的緣故讓我飄忽了。”

眼見敘止沉默不語,適時抽回了擦拭到一半的手指,榆滿攥著手帕無措的望向眼前突然冷淡下來的敘止,後知後覺自己說錯了話。

半晌過去,二人誰也不再理誰,氣氛就這麼冷了下去,那邊李掌櫃等人終於落座,看來是安撫好了那孫大人。

他為表歉意,怕姓孫的掃了大家雅興,舉著杯子依次敬過,最後輪到榆滿等人,“幾位仙長可曾吃好?今日酒樓閉門謝客,我特意將酒樓內的廚子給請來。”

林上扶禮貌的點點頭,隨意指了道菜,開口誇讚起來,“李掌櫃客氣了,這菜極為爽口,我最為喜歡。”

李掌櫃順勢看去,“林仙長真是好眼光,這菜品極為名貴,若不是今日高興,我是不會輕易擺上桌的。”

“那你們酒樓的招牌可否於我評鑒一二?”榆滿將手帕收於懷中,忽視一旁的敘止,開口問道。

李掌櫃聞言愣怔了一瞬,皺著眉頭語氣有些不快,似是並未將榆滿放在眼裡,“姑娘真是會開玩笑,咱們酒樓早已沒了招牌。”

憑什麼喊大師兄他們就是仙長,為何到自己這裡隻於一聲姑娘?

榆滿極為不滿李掌櫃的區彆對待,可這卻也怪不到李掌櫃的身上,屬實是榆滿的穿著打扮過於鮮豔,並不符合人們對仙人一貫的印象。

在他們眼中,得道修仙的的仙人就是那高不可攀的明月,穿著打扮也無一不是似雲似月一般的清冷,可榆滿不同。

她酷愛色彩鮮明的衣裳,愛極了珠光寶氣的首飾,她極為挑剔,一般的物品可入不了她的慧眼,至此李掌櫃第一眼看見她,就未曾將她這樣一個嬌小姐放在眼裡,哪怕她也是仙門下來的。

對她也未曾有過什麼戒心。

今日她著了一身嫩黃色的衣裙,頭上簪著不少名貴珠寶,倒真不似尋常修仙之人。

可是誰規定修仙之人就必須穿著素雅,行為得體呢,她穿著豔麗也罷,行為大膽也罷,可她依舊會降妖除魔,這並不會改變。

若是隻用外貌去評去判斷一個人的所有,那就實在是愚蠢過頭了。

榆滿直視著李掌櫃,“還請李掌櫃直接喊我們幾人姓氏便可。”

李掌櫃目光沉沉,點了頭,而後又聽林上扶說道,“我聽說,你們家的招牌可是千金難求啊。”

“林姑娘這是哪裡的話,隻是小店遇上了好時機,趁機賣了個好價錢,這招牌卻是他們給我抬起來的,我可從未在外說過大話,隻是彆人嘗過我的湯汁可口,這才成了如今的招牌罷了。”

李掌櫃及時打斷了她,向幾人解釋起來,說的有理有據,不得不讓人信服。

“可我聽說,你們這裡的招牌可是能活死人,肉白骨?”沈青遲看準時機插話道。

林上扶撩了下耳邊烏發,眉間紅痕奪目,“我還聽說,你們這有句話叫——”

她停頓片刻,這才緩緩開口。

“吃蚌肉,得長生。”

此話一出,桌上李氏夫婦驚恐的抬起了頭,似是不知,為何這幾人會知曉這句話,明明已經派人跟著,掃除了隱患了才對。

沈青遲冷笑一聲,雌雄莫辨的臉上皆是譏諷之意,“我活了這麼多,還是第一次聽說這種神效的湯羹。”

他將臉湊了上去,質問道,“我還真是好奇,這湯羹的原材料是什麼呢。”

“是啊,沈師弟,我也是第一回聽說這種堪比靈丹妙藥般的湯羹,這凡人真是精妙,怕是我阿爹來也要甘拜下風。”

二人一唱一和,配合的極好,默契十足,將李掌櫃逼得啞口無言,不知該說什麼好,榆滿看的搖頭咂舌,忍不住想給他們鼓會掌。

她霎時看向一旁慵懶撐著頭的敘止,看著他一副興致不高的模樣,試探的扯了扯他的袖角,想要打破此時的安寧。

敘止感受到袖角的動作,分出視線朝榆滿望去,挑著眉,底下小痣跟著揚起,不過多時便笑出了聲。

“好了,我逗你玩的,我怎會輕易生小師妹的氣呢?”

他輕拂開榆滿的手,從袖子裡取出一隻剛折好的兔子,向榆滿遞去,安撫了起來。

榆滿紅唇微張,似是有些驚訝,在接過折紙之時,卻眼看著麵前手輕輕捏上自己的鼻尖,掌心微開,那折紙從他手中跳出,蹦躂在餐桌之上,乖乖的站立著。

不過眨眼,敘止便已收回了手中,隱隱約約之中,她好像聞見了此人身上的竹木清香之息,鼻尖微微發燙,那覆在其上的觸感卻仍未散去。

“這是給你的懲罰。”敘止淡淡說道。

榆滿低下頭,耳尖發癢,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謝謝大師兄。”

她將注意力放於桌上的兔子之上,不禁疑惑起來,“這兔子也有你的靈力嗎?可是師姐他們說你隻給了他們一隻啊。”

隨後又笑嘻嘻道,“大師兄,你也太偏心我了。”

誰知敘止聞言愣怔,猝不及防的笑出來聲,“是啊,我可是最關心小師妹的人了呢。”

榆滿笑得更開心了,滿意的與那栩栩如生的紙兔子玩耍起來,卻不知身邊的大師兄正一動不動的瞧著自己,眼神中帶著絲說不清的情緒。

看吧,隻要他下一點功夫,原來小師妹也不是那個最為特彆的人。

師尊仙去前說過,神魔自在他心,他必須時刻察覺自己的一舉一動是否出格,可如今師尊不在了,無人克製他,亦無人得知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除了他自己。

不,就連他也不甚了解自己。

他常常覺得疲倦,應付人累,保持自我也累,可是他喜歡這種被人愛戴,受人追捧的日子,所以他願意向善。

可是除了眼前這個人。

一直在若有若無的與他保持距離,到底是為什麼,他想不明白,怎麼會有人不喜歡這樣的自己,她不知道他是花了多大的功夫才得以克製住自己。

他以為自己漏了陷被她看出內裡是什麼樣子,讓她心生疏離,畏懼自己。

榆滿。

真是個好名字啊,榆滿。

“大師兄,這兔子是怎麼做到這麼栩栩如生的?”榆滿好奇說道,將蹦躂起來的兔子抓在手心,牢牢固定。

思緒被她收回,敘止眼神飄忽,柔聲答道,“要我教你嗎?”

榆滿擺擺手,“還是不了,我手笨得很,還是交給大師兄就好。”

敘止輕輕“嗯”了聲,也不再說話,榆滿自覺沒趣,自顧自與兔子玩了起來,發上綴著珠寶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