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酒貪杯 醉酒(1 / 1)

四周登時安靜下來,不約而同都將目光轉向手拿撥浪鼓的少女。

眼見她被一聲怒吼怔了怔,手中的物件也隨之發出了清脆的聲響,在此時顯得格外醒目。

李掌櫃踏聲而來,麵上是抑製不住的抖動,情緒激烈,每走一步都仿佛用儘了全身的力氣,他個頭高大威武,看著極有壓迫感。

他似一堵牆般佇立在榆滿身前,取下一貫的商人做派不再調笑,語氣認真,沉聲問道。

“敢問諸位這撥浪鼓是從何得來。”

榆滿仰頭瞧著,氣勢微弱,本就不喜這李掌櫃笑麵虎的假模假樣,自怡蘭訴說這李掌櫃的暴行之後,就越發痛恨此人。

首先氣勢絕不能弱了,她叉著腰站了起來,將要收進乾坤袋中的撥浪鼓晃動了幾下,兩側的彈丸擊打鼓麵發出咚咚的響聲。

她不甘示弱的大聲問道,“怎麼,李掌櫃這是想上手搶奪嗎?”

李掌櫃死死盯著她手中的撥浪鼓,那鼓紅漆斑駁,鼓麵泛黃,想必已是年歲已久,鼓麵上的蓮花也已色彩黯淡。

他神情柔和下來,仿似記起一段美好的回憶,耷拉下來的眼尾也扯出一條弧線。

“抱歉嚇到各位了,煩請姑娘將這撥浪鼓遞於我瞧瞧。”

李掌櫃恢複原先的模樣,向幾人道了歉,語氣誠懇,榆滿沒有理由拒絕,況且有不少看熱鬨的賓客聞聲圍堵過來。

嘰嘰喳喳的聲音吵的榆滿耳朵疼。

她將一把撥浪鼓遞了出去,李掌櫃伸出寬大的手,虔誠顫顫巍巍地捧了過去,他握住手中的撥浪鼓,眼中是化不開的柔情。

他像個孩子一般擦拭著眼中即將掉落的淚珠,剛要開口,卻聽一道嬌媚的嗓音由遠及近。

“相公這是怎的了,可有何不舒服的地方?”

原是那崔晚涼從廚房過來,見屋內眾人站起,圍堵一處,隱約聽見李掌櫃的聲音,這才連忙踩著步子趕來。

她向靠著近的幾位貴人匆匆打了個照麵,朝李掌櫃跑去,看樣子倒是擔心的不行。

與李掌櫃交好多年的一位老友見此調笑起來,“還是阿恒你有福氣,富闊前有蓮兒妹妹陪著,發達後又娶了位美嬌娘,瞧這李夫人多關心你。”

那人語中帶刺,卻無人敢耐他如何。

因著家中有人在朝為官,他平日裡都放肆慣了,隻是替前夫人鳴冤罷了,那樣一位如花般的溫柔女子就這樣不聲不響的離開了,甚至幾人杯酒之間都談不得前夫人的名諱。

實在是可惜。

周圍有不少看好戲的賓客,附耳細語的攀談著,想來是做好了看李家笑話的準備。

見李掌櫃沉默不語,隻抬著一雙陰翳的雙眼細細打量著,崔晚涼見狀也不氣也不惱,隻捂唇笑了起來。

“王大人真是說笑了,我雖沒見過齊氏,但想她必定是個溫柔似水的女子,我也很敬佩她一直將她的孩子視為己出,阿恒是我的相公,我自是關心他的。”

王大人笑了笑,無視眾人的目光落了座,也不再理會他人,眾人皆知他是個不好惹的主,也無人敢打攪他。

崔晚涼向前挽著李掌櫃,卻見李掌櫃輕拂開她的手,將撥浪鼓遞回榆滿手中,這才招呼起眾人落座。

被出手拂開的女子竟也不見臉上有絲毫不滿,她垂著眼跟在其身後,隻一會便再次抬起一張明媚如初的臉頰,如煜生花。

榆滿暗歎這錯綜複雜的人際關係。

“大家吃好喝好,李某在此感謝各位這麼多年來的支持,我先飲為敬。”說罷便舉起手中的酒杯一飲而儘。

因著方才的氣氛,有人打趣起來,“李掌櫃,今天這麼好的日子為何不將你家那招牌搬來,讓我們一飽口福啊?”

“是啊,李掌櫃,我可是很久都沒喝了,當真是想的緊呐。”

眾人嬉鬨起來,見此都想分一杯羹,紛紛點頭應和。

“你竟不知李掌櫃已經很久都捉不到蚌了,就算有,也很難做出哪種味道了,怕是李掌櫃的秘方失靈了。”一男子附耳與身旁一人輕聲說道。

榆滿輕呡一口茶水,眼睛卻朝著說話的幾人瞧去,仔細觀察,發現有不少臉色陰沉,麵色不佳的人正一言不發的飲著酒,看他們穿金戴銀的富貴模樣,料想也是中招了的幾人。

她皺著眉細細打量起來,若是這駭人的症狀是因為那蚌妖湯所致,那如今這些人就不該如此和諧的與李掌櫃坐與一處,早要鬨起來了。

但見那些起哄的人裡卻也有不少揚言說自己喝過蚌湯,卻仍是一副含笑生風的模樣,毫無不適,與這些沉默不語的人倒是形成鮮明對比。

究竟是什麼使得他們發生了這樣事情還能沆瀣一氣,和平的相處,如果不是蚌妖做的湯羹還能是什麼呢?

榆滿知曉,這些人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怕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才會互相包庇起來。

在她思緒之時,不知李掌櫃說了些什麼,眾人興致缺缺也不再鬨騰,安分的喝起了酒吃起了菜,李掌櫃則樂嗬嗬的坐在了崔晚涼的身邊。

在他剛要舉杯敬主桌等人之時,敘止適時開口阻斷了他的動作,“方才便聽李夫人誇讚大公子,可到現在卻也不得一見。”

李掌櫃怔了怔,手中酒杯落桌,答道,“越書身體一向不好,晚間著了風寒,不便見客。”

“原是如此。”敘止點頭應聲,話語一轉又疑惑道,“那崔姑娘呢,也著了風寒嗎?”

李掌櫃聽到此人名字,眉間隱隱有些不快,斜眼審視著敘止。

失笑道,“敘仙長管的莫不會太寬了些,這是我們李家的私事。”

這是李掌櫃頭一次毫不掩飾的厭惡,他似乎真的很討厭崔晚知,便連在旁人麵前裝一下都難以做到。

李夫人聞言指尖縮澀了下,試探的安撫著李掌櫃,替他解釋道,“晚知這孩子自小就性情古怪不願與人親近,自打那小……”

她脫口而出的名字在反應過來之時,突地咬緊了下唇將這個禁忌一般的名字吞了下去。

“小什麼?”榆滿開口問道。

雖然她心中已有猜測,怕是這不能說出口的名字就是小陶兒吧。

“沒什麼,是我多言了。”在李掌櫃警告的目光下,李夫人慌忙搖著頭,不願再答。

如花般的女婢們依次將佳肴擺上,榆滿眼尖地瞧著有不少不懷好意的人獰笑著伸出了鹹豬手,想要一飽手福。

女婢們皆低眉順眼,穿著樸素並不出風頭,有些甚至在麵上覆了一層泥灰,可這並不能阻止這些人的放肆動作。

榆滿擰著眉,將手掩於袖中,手下彈出一道微弱的熒光。

“啊!”卻見那賊眉鼠眼的男子叫喚起來,原是他伸手摸女婢一時未坐穩,在椅上跌落下來。

他低聲罵了句粗口,一時間,滿堂的哄笑襲來,那人自知丟麵,掩麵從地上爬起,卻見一陣清風襲來,底下一涼,他垂眼望去,竟是褲衫落地,狼狽不堪。

榆滿見此收回手,頓時也憋不住嗤笑起來,那男子見麵下無光,羞著臉將褲子提起,隻可惜那腰帶已斷,怕是隻能用手扯住了。

“快,將孫大人領去整理。”李掌櫃見狀喊來小廝前去領路。

讓你鹹豬手,活該。

敘止含笑看著身旁得意洋洋的榆滿,無奈搖搖頭輕聲道,“你又調皮。”

她才不管,隨後噙著嘴角笑了起來,自顧自倒了半杯的清酒飲下,暗道這李掌櫃真是好品味,這酒香甜甘冽,清香撲鼻,她一杯飲完卻是上了癮。

拎起酒壺就要再次倒下,趁著眾人談笑之息,一連不斷地倒了三四盞。

可她意識清明,隻臉頰微紅,不免暗忖道,難不成自己竟是千杯不醉的體質?

思慮間,卻已倒下第五盞,將要啟唇入肚之際,一隻白皙如玉的指尖將杯盞摁住,不得動彈,她順著手臂向上瞧去。

“大師兄這是做什麼,我還沒醉呢,我現在清醒的很。”她不滿的嘀咕起來,不免有些委屈。

敘止卻並未順著她,不容置疑地將杯盞移開,榆滿手指撲了個空,眼巴巴的看著敘止將杯盞移到一旁不再還她。

坐於敘止身旁的沈青聞言瞧著榆滿這可憐兮兮的模樣,也不忍心軟道,“大師兄你就還給小師妹唄,她還是頭一回喝這人間的清酒,多貪幾杯也是不稀奇的。”

“你也知她是頭一回喝。”敘止有些頭疼的看著身旁坐在凳上搖晃不定的榆滿。

而她此時已經眼神渙散,不再清澈,暈暈乎乎的往前磕去。

卻在敘止伸手擋住的前一刻意識恢複了一瞬,隨即往後仰去,如此反複了幾次後到底還是醉了,一下磕在敘止放在桌上的手臂之上,發出一聲悶響。

敘止歎了口氣,正要與李掌櫃打聲招呼帶著她自行離去時,那懷中的少女動彈了一下,無意識的巴拉起他的手指。

她不知嘟囔著什麼,敘止低頭附耳傾聽,卻是未曾聽到什麼聲音,他將手指挪動,想要自她手中抽出,卻聽得一聲嬌憨的不滿,隻得作罷。

“小師妹醉了?”林上扶方才從那場鬨劇中轉回視線。

“是啊,還醉的不清呢。”沈青遲點頭,熟練的飲下滿盞的清酒。

“你也少喝些。”

“無事無事,這不有師姐嗎?我若是喝多了,師姐背我回去就是了。”

沈青遲眼看著將要打上頭頂的掌風,乖乖坐在凳子上給林上扶沏了壺茶水。

卻在下一刻,看見了令他高挑眉眼,不知該如何作答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