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可喜歡?”
榆滿接過發簪,眼神亮了亮,問道,“這發簪怎麼賣?”
老者笑眯眯摸了摸胡須,豎起手指,“不貴不貴,隻要這個數。”
榆滿照舊笑了笑,將發簪放回了盒子中,遞了回去,老者驚訝自己看走了眼,眼前這二人氣度不凡,看著不像是買不起的樣子。
“我們買了。”敘止掏出銀子遞給老者。
“好勒,姑娘您這邊收好。”老者大喜,連忙收了起來。
她接過手中的簪子,拉著敘止走到一邊,“這也太貴了,況且我自己也有錢。”
敘止卻拆穿她,指著她的玉葫蘆笑出了聲,“你跟林師妹換的金銀怕是早就已花光了吧,這玉葫蘆和乾坤袋都塞得滿滿當當,哪還有錢去買這玉簪。”
“可是這真的很貴。”
“無礙,就當做是大師兄送你的見麵禮。”
敘止心有愧疚,這會想著安撫受驚的小師妹,殊不知榆滿這會正飽受係統的摧殘。
“滴滴滴,注意,請宿主拒絕大師兄,請宿主拒絕大師兄。”
榆滿忍受腦中的刺耳的機械音,卻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拒絕二字。
她決定抗議一次,也想看看違抗指令的懲罰究竟是什麼,若是日後遇見難辦的任務,也好搪塞過去。
榆滿無視係統的警告,將發簪收入囊中,對大師兄道謝。
仙門內眾師兄們雖說對她都很好,但卻禮貌中帶著疏離,她身份特殊,也並未拜入某位尊者門下,與他們的關係也就更加淡薄了。
當初下山尋人,也是膽怯著的。
說來,這還是除了林師姐第一個與自己交好的人,可惜,因為這個係統的緣故,大師兄終究會恨自己吧。
她不知道接下來的任務會是什麼,但是她不認為會是什麼好結果。
這幾天相處下來,她已經明白為什麼大師兄會在仙門立威,而且尊者們也會對他偏心了。
大師兄實在是個頂頂好的人。
可還未等她走出一步,下一瞬,便不受控製地彎下了腰。
額上流下的汗珠滲透進鬢角,胸腔之下劇烈跳動,她呼吸急促猶如被人溺入水中不得喘息。
敘止察覺到不對勁,趕忙牽住榆滿的手,將她撐住。
看著她呼吸急促,一道靈氣探過,疏疏緩解了一絲榆滿的痛苦,然而打顫的唇齒卻告訴他並未奏效。
榆滿屬實是料想不到,係統的懲罰會這麼過火,此次試探是她太過冒失了,在她精疲力竭,承受不住的最後一刻,她還是屈服了。
敘止看著手中多出的那隻木盒,怔了怔,耳邊是她顫抖的聲線,帶著一絲懇求。
“大師兄你還是退了吧。”
堪堪說完這句話,便再也支撐不住,隨後就靠著敘止的肩膀疼暈了過去。
他握緊手中的木盒,眼中是看不清的情緒,帶著探究的眼神看向榆滿,收起了一貫的微笑看著疏遠而又陌生。
少女被他一把抱起,緩緩起身向前走去。
拱橋上,幾個小娃娃嬉嬉鬨鬨追逐著,湖邊橋底下,隻有一位婦人搓洗著衣物。
隨著一聲輕響,婦人抬起了頭。
平靜的湖麵上毫無波瀾,幾個娃娃已然跑離了拱橋,婦人搖了搖頭,隻叮囑幾句便再次低下了頭。
敘止抱著榆滿回到了李宅,那開門的小廝低眉順眼的瞧了眼被敘止抱在懷中的少女。
卻發現昨日含笑的少年郎,如今卻麵無表情垂著眼望著她。
疑惑間,那少年郎卻又是一副如沐春風的親近模樣。
打消心中的思慮,他對敘止說道,“老爺書房有請二位貴客。”
敘止並未答應,隻是說了句稍等,將榆滿抱回了住所。
榻上的女子睫毛微顫,眼皮跳動,他並未戳穿榆滿拙劣的演技,掖好被褥後便闔門離開了。
榆滿早在二人進入李宅時就已轉醒了,隻不過不知該如何解釋方才的暈厥。
以及,不想麵對大師兄。
她長呼一口氣,抱著被子在榻上翻滾起來,心中更是有股委屈不知該如何發泄。
太憋屈了,她想。
想著此刻大師兄應該已去赴約,她整理好衣裙,打開房門。
“我是否說過,要時刻待好,不要離開我身邊。”
榆滿明亮的眼眸猛地縮了一下,呼吸停滯,下意識將門關上,卻被一雙強有力的手擋住。
“怎麼,啞巴了?”
榆滿沒出息的結巴起來,“大,大師兄。”
眼前的大師兄冷著一張臉,透著一股怒氣,“為什麼還是不長記性?你還想被再抓一次嗎?”
她被訓斥了好一會,敘止也拿出了大師兄的姿態,到最後卻歎了口氣不再說話。
敘止每說一句話,她就點一次頭,認錯的態度極其可觀。
發覺大師兄停止了訓斥,她抬眼試探問道,“大師兄不是去李掌櫃那了嗎?”
“你覺得我會獨自丟下你,再經曆一次今日的情形嗎?”
榆滿低下頭沉默不語,內心更加愧疚,一想到今後還要莫名其妙給大師兄一個巴掌,就更過意不去了。
“那我們現在去李掌櫃那邊嗎?”
“不急。”敘止示意榆滿跟上,轉身走開。
榆滿與敘止並肩走著,聽著敘止說道,“自我們出李宅那一刻起,李掌櫃就派了幾個高手跟著。”
“難怪我們今日去了趕集的地方,回來的時候那小廝隻說要我們二人前去,卻沒說林師姐他們,應該是你故意引這幾人回去複命的吧。”
敘止點點頭,“希望沈師弟他們能找到些有用的線索。”
算了算時間,二人前往李掌櫃的書房。
剛一踏進,榆滿皺緊了眉頭,修仙之人更為五官靈敏,這滿屋子的血腥氣味還未散去,濃鬱得很。
還是來早了。
這李掌櫃當真是個心狠手辣的角色,他臉上堆滿了笑臉。
“二位請坐,請坐。”
榆滿有些嫌棄,生出些叛逆的念頭,並未回答李掌櫃的話,三人直接就這麼冷了下來。
李掌櫃滿麵的笑靨有些僵硬,扯了扯嘴角,哈哈笑了起來。
“瞧李某這記性,今日忙著籌備宴席,倒是未履行承諾帶幾位好好遊玩一番,這樣,明日我攜夫人請諸位遊船可好。”
“好啊李掌櫃,聽你安排便是。”敘止先一步坐了下來,含笑說道。
“我還從未遊過船呢,李掌櫃可要好好安排,不要讓我失望。”榆滿也落了座,笑眯眯看著李掌櫃。
“那是自然,這鎮上誰人不知咱們李家的船是最穩最好的,二位就放一百個心吧。”李掌櫃樂嗬嗬自豪起來。
“那就有勞李掌櫃了。”
“哪裡的話。”
幾人客套了一番,榆滿有樣學樣的捧著李掌櫃,將李掌櫃吹得有些飄飄然。
“李掌櫃,不瞞你說,打我第一眼見到你,我就知道你絕非等閒之人,如若不是凡人之軀,在仙門之中也是可以闖一闖的。”
李掌櫃放下手中茶盞,訝然道,“此話當真?”
“我還能騙你不成?”榆滿抿了口桂花糕,眼神中透著狡黠。
這可是打消李掌櫃疑心,接近他的好機會,他這麼想趕人走,必須給他留點念頭才行。
“那仙子可否說說,李某該如何做得。”李掌櫃雙眼直直看向榆滿。
她輕呷了口茶,紅唇翕動,“其實也不難,待我回去製一顆洗髓丹便可。”
敘止在旁一言不發,隻嚼著果糖,也不出聲乾預,大有放肆縱容之意。
她每說一句眼神就飄忽向敘止,發現並未被阻止,這才慢慢大膽起來,胡亂捉弄起李掌櫃。
這種有人撐腰的感覺真是太爽了。
李掌櫃連連點頭,兩邊的褶子都笑了出來,“二位仙人真是李某的大貴人啊,就是不知二位可懂回魂複生之法。”
此話一出,敘止停下了折紙的手,輕抬起眼,定定地瞧著,嘴邊的笑容越發大了。
他說,“當然是,有的。”
榆滿驚訝的望向敘止,卻在他的眼神中抿緊了雙唇。
人死不能複生,便是女鬼小陶兒也是一樣,這會違背三界不變的秩序。
“不知李掌櫃想複生之人是?”
“我的夫人。”他急忙從座上下來,眼神中閃出一絲希冀。
榆滿疑惑道,“您的夫人不是崔氏嗎?”
李掌櫃沉默了下來,“準確來說是我的前夫人蓮兒,涼兒是我後娶的,我真的很愛蓮兒,這麼多年我一直心心念念她。”
“那崔氏呢?複活你的前夫人後,崔氏該如何自處?”
難道說,人的心是可以分成兩半嗎?
她不懂人間的三妻四妾,在他們仙門,道侶向來隻有一位,便是到死也不可變更。
人類真的很可笑,明明隻活幾十年短短一瞬,卻活的比他們還要精彩萬分。
如若真的疼愛自己的夫人,又怎會再娶,並且這李宅裡的鶯鶯燕燕,李掌櫃也不見得從未動過手,就算這隻是維持生意的籌碼。
他最愛的到底還是他自己才對吧。
似是榆滿眼中的譏諷刺痛了李掌櫃,他咬了咬牙,猛地跪在二人麵前,“我隻要蓮兒,是我對不住她。”
也不知他此時說的對不住,是對哪位夫人所說。
“哪怕是用你的生命換取她的生命,你也不後悔嗎?”
李掌櫃驚恐的抬起了頭,應是沒想到會要如此高的代價,他思忖片刻,直到額上沁出汗珠,這才決定了下來。
“我不後悔。”
敘止望向窗外掠過的一個纖瘦身形,勾了勾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