枷鎖骨身 畜生(1 / 1)

“在一旁待著。”

榆滿看著閃入屋內的修長身影,蔫蔫地點了點頭,依著話站在安全的地帶,眼睛卻偷瞄著裡麵。

她實在是好奇這女鬼的故事。

屋內一人一鬼正在對峙著,隻不過那女鬼隱隱有暴走的傾向,垂落於身側的雙手不受控製的抽搐,泛紫的指甲以肉眼可見地速度變黑變長。

這是要變厲鬼的征兆,秦周文憤恨的抬起長劍指著女鬼。

他扯起嘴角,質問道,“你有什麼資格變厲鬼,最先背叛我的人就是你,小陶兒。”

小陶兒似是聽懂了他的不甘,茫然了一瞬,那無神的瞳仁竟閃過一絲痛苦,變黑變長的指甲又緩緩縮了回去,不再動作。

秦周文看著這場景,隻覺令人發笑,事實上他也確實笑了出來。

“為什麼要背叛我呢小陶兒,看啊,這就是你的下場,不過你不用擔心,那些傷害過你的人,我一個也不會放過。”

似是將自己說服了,他竟放下了手中的長劍,向小陶兒走近。

不忍呢喃,“這就是你要的結果嗎,你可曾後悔當初的決定,我找了你這麼久,從未有天想過再見麵竟是陰陽相隔。”

他伸出手撫摸小陶兒冰冷的臉頰,神情溫柔,“你說,我到底是恨著你,還是怨著你,我分不清啊小陶兒,你來告訴我好不好。”

站在他對麵的小陶兒,已然不會回答他的話,但他卻也不在乎,自顧自的說著。

“你死了,我一點兒也不傷心,我想我應該是恨你的,你知道的,我什麼都可以給你,獨獨給不了你愛啊。”

敘止看著眼前女鬼似有消亡之意,連忙護住小陶兒的鬼魂。

如若讓鬼魂還未察覺到自己已死,卻又自願消亡,那便是真正的魂飛魄散了,必須先找到小陶兒的屍體好生安葬起來才是。

敘止本無意打攪這一人一鬼的敘舊,隻不過這男人說的越多,這女鬼的鬼魂就越淡薄,這才不得已出手。

也不知為何看著這男人的神情,他竟有種怪異的熟悉之感,好似有一道枷鎖正在顫顫巍巍的突破第一道防線。

其實他本不願這麼早出手,如若不是小師妹站在身後偷瞄著,他甚至想親眼看著這女鬼的消亡,還隱約覺著痛快極了。

敘止垂眸,遏製住心底的邪念,可那微顫的嘴唇卻告訴他,這並不容易。

秦周文早早就注意到突地冒出的兩人,也不在意,知道敘止出手穩住了小陶兒,看向他的目光說不上感謝,隻是淡淡的。

榆滿所在的位置一覽全貌,看著秦周文冷眼的神情,隻覺著令人毛骨悚然,十分詭異,讓人不喜。

秦周文才不在乎彆人的眼光,也不知他從哪出抽出一張黃紙符文,貼在小陶兒的身前。

榆滿認出了那張符紙,是極難控製的一張馭鬼符,就算是自己也難以把握,也不知這男子是如何獲得的。

通常這種符紙是不會輕易流落凡人之手的,也不知是哪位仙友做的好事。

這種違背常理的事情,師兄想必是會解決的。

本以為是開口阻攔,但卻沒想到大師兄居然默許了這男子的舉動,隻是開口提醒,“這符紙反噬極大,你若掌握不好會有性命之憂。”

秦周文牽起小陶兒的手,點了點頭,“我知曉,以凡人之軀駕馭這種符紙,本就是拿命在博,隻不過她現在還不能消失。”

“得讓她親眼看著這些傷害過她的人,血債血償,以命償命。”

敘止問道,“這樣就夠了嗎?”

秦周文抬眸,“當然不夠。”

“那你想怎麼樣?”

“……”秦周文沉默了一瞬,好似在垂眼思考,“我不知道,不如你來告訴我該怎麼做。”

“我為何要幫你,難道你就沒有傷害她了嗎?”

秦周文反駁,“是她先背叛了我。”

敘止笑道,似是無意脫口而出,“那你想怎麼報複那些人。”

秦周文鬆開小陶兒,一步一步朝著光亮的地方走去,靠近敘止,笑著開口,“是你想怎麼做。”

月光打在秦周文的臉上,卻也照亮了他的麵龐,居然是與敘止長著一般無二的麵龐,隻不過神色淡漠中帶著癲狂,如沐春風的感覺消失不見,唇邊依舊掛著一絲若有似無的微笑。

那人好似提線木偶一般,毫無情感,隻是張嘴說道,“如果是你,你想怎麼做。”

“如果是你,你想怎麼做。”

“如果是你,你想怎麼做。”

“……”

不知那人重複了多少遍,敘止依舊站在原地,並不動作,隻覺得自己分離了軀體,以旁觀者的姿態漠視著兩人,連身後本該站著的榆滿和屋內的女鬼也一並消失不見。

周圍的一切變得漆黑空洞,無一絲亮光,時間變得毫無觀念。

隨著時間越長,他漂浮於空中,看著對峙著的兩人,竟一時分不清哪個是自己的軀體,隻覺得兩個都異常熟悉。

倏爾,他發現右邊的□□手指微微顫動,而在手指的上方,出現了一串發亮的紅光,一道女聲突地打破了這漆黑的一片。

“大師兄。”

大師兄?

對了,他是敘止,是仙門的大師兄。

那這道女聲又是誰?

敘止終於決定了選擇,靈魂歸於右邊的軀體,他低頭垂眼,看著微張的手指中出現了一雙白淨的雙手,正將他輕輕握住,紅光閃爍於長袖之中。

榆滿瞧著大師兄呆愣的模樣,不禁覺得詫異,方才秦周文牽起小陶兒的手後,就與他們二人點頭示意,走了出去。

而大師兄卻一直呆愣在原地,榆滿不敢輕舉妄動,也摸不準大師兄的心思,就這麼放過了二人,讓他們離開了。

她一時心急便兀自握住了敘止的右手,輕輕晃動。

“大師兄,你怎麼了。”

敘止聞言瞥了一眼身旁矮了一個頭的榆滿,摸了摸她的烏發,讓她安下心來,“無礙,隻是想到一些事罷了。”

不知是否是榆滿的錯覺,總覺得大師兄有點不一樣了,莫名覺著陌生了許多。

雖然依舊是笑著,但卻讓人心裡發寒,忍不住退縮。

她自是不知敘止方才經曆了什麼,就連他自己都無法判斷是否是妖魔作祟,擾他心神。

她拋開一些匪夷所思的想法,隻是懊惱起來,“大師兄,屋裡還有兩個人呢,我本來是想用那女鬼救下那女婢的,哪曾想到頭來被那女鬼利用了。”

“你要救那女婢?”

“當然啊,大師兄。”

“我且問你,你下山是為何而來。”敘止收起微笑,問道。

榆滿驚了一跳,有種被人看穿心事的恐慌,總不能告訴他自己根本不是為了什麼下山曆練,隻是為了他而來吧。

她搬出固有的一道說辭,“自然是為了除妖滅魔,保護一方百姓。”

敘止點頭,“那我再問你,門規之中有無寫道,除必要因素,不可私自乾涉凡間因果。”

“可是那些女婢本不應過著這樣的生活。”

敘止並不讚同,“凡間之事,諸多複雜,一環扣一環,都是因果報應,你救得了一次,卻救不了所有,要從根源拔除,談何容易。”

他繼續道,“如今世道便是如此,不是不允你救,而是沒有必要,你初入人間,有救凡之心,尚且理解,隻不過世態炎涼,看得多了便也就淡漠了。”

榆滿如今並未能理解敘止所說的意思,也不能認同他的觀念。

既然是發生在眼前的事,難道就要任由他們為所欲為嗎。

或許是她初入人間,心智尚且不成熟,卻也明白是非黑白的道理,什麼是錯什麼是對她還是分得清的,也許今後會有改變,但她想卻想遵循當下的決定。

她堅定道,“大師兄,我想救下她,無論她好壞與否,也不該被人如此糟蹋。”

敘止歎了口氣,卻也無可奈何,向一旁踏去,給榆滿空出行走的地方,“既然你已下定決心,那便去吧。”

榆滿舉著夜石,向床榻走去,眼前的景象是如此觸目驚心,也是她從未見過的荒誕。

她握緊了夜石的手顫抖起來,似是驚恐,低頭開始清理床榻上和女人身旁破碎的沾血陶器,她實在不忍也無從下手,隻得逼迫自己清理乾淨。

她知曉方才屋內兩人,卻隻有暈在門口的男子是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而那帶著女鬼離開的男子應當是彆有目的。

這人真是個活生生的畜生。

榆滿瞪向門口趴著的男子,狠狠啐了一下。

她扶起身旁的女子,將她穿戴齊整,隨後站在床沿,將女子背了起來,她要帶這可憐的女婢回去,等醒了之後應當也能問出些有用的線索。

畢竟自己救了她,不是嗎?

走到門口,榆滿一腳踹上趴在地上的男子,又狠狠碾過去,她雖不清前因後果,但也知道眼前的畜生可不值得同情。

回去的路上,敘止與榆滿並未再說過一句話,卻將步伐稍稍減慢。

敘止將她送回住處後,並未離開,卻也不曾踏進屋內,待榆滿好一陣忙活,給女婢清理完畢後,這才被喊進屋內。

他抬眼看了眼月光,不知為何說了句,“還是將她置於椅子上吧,不然到時間你怕是無處安睡了。”

聞言,榆滿有些莫名其妙,這麼大一張床哪裡不能入睡了。

不過,她也不會與一個陌生人共榻入眠,哪怕這是一個暈死過去的女人。

正當榆滿轉頭準備給女婢擦拭臉頰時,那床榻上的人不知何時站了起來,發出淒厲的嘶吼,雙目赤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