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師父,那弟子先行告退了。”宋佩蘭應道,走至莫空青麵前抬手摸了摸她的小臉,“空青,走吧。”
莫空青麵露猶豫之色,下意識看向站在旁側的李載賢。李載賢這時也正看著她,上前一步說道:“師叔,現在天已經快要黑了。外門尚在山腳處,山路崎嶇,天黑之後走起來有諸多不便。不如讓空青先同我在川仙山上住一晚,明日我再送她下山,也不必勞煩佩蘭師妹了。”
天鬆道人想來也覺得在理,點頭道:“這樣也好。”
宋佩蘭抿嘴一笑道:“有什麼勞煩的,正巧我本來就要下山。走了這些天,醫館裡應該有不少事情等著我處理。再者而言,佩蘭武功雖不及師姐,可帶著空青下山還是不成問題的,師姐就不必擔心了。”
李載賢想了想,嘴巴微張想說些什麼,卻也沒說出口,抿抿嘴道:“佩蘭下山時多多小心。”
“那我們這就走了,再不走天真要黑了。”宋佩蘭笑道,拉了拉莫空青的手。隻見莫空青紋絲未動,一雙眼睛滴溜溜地看著應天派眾人,於是驚訝道:“空青,這是怎麼了?舍不得我們嗎?”
“師姐。”莫空青撇著嘴說道,聲音聽起來頗有幾分委屈,模樣看上去甚是可愛。應天派其他弟子隻覺得這些□□夕相伴,一時也不舍得讓她離開,於是一窩蜂圍在她的身邊。賀載雲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半蹲下身,從懷中掏出一把珠花發釵,拿在手裡看了又看。
那珠花用綠色絨線纏的葉子,藍色絨線纏的花瓣,做工十分精致。習武的女子一向不習慣帶金銀珠寶的首飾,最多在頭上帶一把這樣的珠花釵或者木釵。賀載雲將釵子遞到莫空青麵前,笑盈盈地說:“你將這釵子拿去,就當師姐送你入門的禮物。”
“這,這怎麼好意思。”莫空青連聲拒絕,將手背在身後不收。賀載雲將她耳邊的碎發撩起到腦後,將釵子插進她的發髻中,說道:“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又不算什麼貴重的東西,全是我一番心意。戴上多好看,就這麼戴著吧。”
見賀載雲這麼說,莫空青也沒再拒絕。其他弟子見狀,也紛紛從衣袖中摸著東西,沒找到的甚至快步跑回房間去拿。莫空青不要,便強行塞進莫空青的手裡,一時兩手塞得滿滿當當,耳環、藥瓶、香囊、扇子……各式各樣。
天鬆道人見狀,隻覺得應天派弟子們團結友愛,愛護幼小,心中很是寬慰,起身道:“大家近來都辛苦了,早些回去休息吧。”玉成道人緊跟著起身。
二人抬步正要離開,隻聽門外傳來一道爽朗的聲音:“怎今兒有這麼多人,好生熱鬨?”大家目光聚集到門口,一個身穿粗布麻衣的男子大步走進,麵容看上去不過而立之年的樣子,但頭發已經是灰白相間,高高束在頭頂。腰間綁著腰帶上一邊掛著一隻木劍,一邊掛著一隻酒葫蘆。身上酒氣四溢,走起路來葫蘆中酒液撞擊內壁,發出“咣當咣當”的聲音。
“師兄!”“大師兄。”天鬆、玉成兩位道人同時停下腳步,交換一個眼神,露出無奈的表情。玉成道人率先開口:“師兄怎麼過來了,我還以為你今天不來了。”
“哈哈,我怎麼能不來?”逍遙道人走到李載賢身邊,大力拍了拍她的肩膀,“闊彆多天,今天乃是給我徒兒接風洗塵的好日子,我自然要來。”他全場看了一圈,最後看向站在眾人中心的莫空青,彎下身子仔細端詳了一番,摸著下巴思索道:“這是何人?我怎麼從未在山上見過。”
他飄飄然轉個圈來到天鬆和玉成中間,一手攬住一人的肩膀,左看一眼右看一眼,問道:“哪位的徒弟啊?恭喜恭喜!”
天鬆道人不動聲色地掙脫了他的禁錮,咳嗽一聲道:“師兄,在眾弟子麵前請注意言行舉止。”玉成道人歎氣道:“大師兄,你這是喝了多少?”
“不多,這個數。”逍遙道人伸出三根手指,在玉成道人麵前一晃。玉成道人皺著眉頭,試探問道:“三斤?”
“非也,非也。你也太小看你師兄了。是這個數。”逍遙道人臉上露出了些許得意的聲色,堅定地將手指又晃了晃。
“三壇?”
“三天。”
逍遙道人話音剛落,應天派眾弟子忍不住順著他的話重複一遍,臉上皆露出驚訝的神色。天鬆道人又怒又疑道:“師兄,怎麼喝了三天?”
逍遙道人道:“當然是酒逢知己千杯少。我本來想下山去接載賢,沒成想路過一家酒樓,酒樓中有兩人正在鬥酒。其中一人剛喝了沒兩下便醉倒過去,於是我就和另外一人比了起來。”
玉成道人道:“師兄海量,想必那人是萬萬比不過你的。”
“那是自然!”逍遙道人挑了挑眉,想著想著又輕歎一聲,“不過那人自稱‘酒仙’,也是難得的酒中豪傑,我和他連喝三天才比出勝負。險勝,險勝。這才耽擱了會兒時辰,沒接到載賢,徒兒你不會怪罪我吧?”
“自然不會。”李載賢一字一句說,言語間似牙齒輕碰,聽起來有幾分恨鐵不成鋼,“師父平安回來便好,我們現在回川仙山上去吧,我有幾招劍法想不明白,還想請教師父。”
“哦,好。”逍遙道人摸摸自己的後腦勺,靈光乍現,“欸,師弟,你們還沒和我說,那個小姑娘是從哪兒冒出來的的?”
天鬆道人將事情往來簡略說給逍遙道人,他聽完一拍大腿,喜道:“好呀,天資如此之好,去了外門豈不可惜?我看這小姑娘頗有眼緣,就收她為徒吧!”
“這!”“這……”
天鬆、玉成又是麵麵相覷。但逍遙道人還沒等他們表態,就拉著莫空青的袖子向外走去,霎時便離去幾裡。隻聽空中飄來一句:“明日再舉辦拜師儀式——”
逍遙道人行事一向隨心所欲,天鬆、玉成阻止不得,隻能由著他去。
李載賢匆匆告辭後跟在他們身後。三人來到川仙山上。逍遙道人鬆開莫空青,一抖袖子,下巴一抬,故作嚴肅之色,道:“好。你現在便是我應天派的弟子了,該喚我一聲師父。”
“師父。”莫空青把手中一堆禮物放下,對著逍遙道人行禮,眨眨眼睛叫道。逍遙道人應了一聲,然後捂著臉半晌沒說話,長籲一口氣之後看向李載賢,“那便是要喚載賢一聲師姐。”
莫空青叫了一聲“師姐”,同樣對著李載賢抱拳鞠躬,李載賢將她扶起,抿嘴露出一絲笑意。
“今日你們剛剛回來,先好好休息吧。練功的事明日再說,不急於這一時。”逍遙道人將腰間葫蘆高舉,其中酒水落入口中,一邊喝一邊揮手走向房間。
天色已晚,顯然無法再去取一床被褥,眼下隻能先住在李載賢的房中。莫空青跟在李載賢身後亦步亦趨地走,想到這裡臉上不由開始發燙,上一世即使同門多年,她也從不曾和李載賢同榻而眠過。
她看著李載賢推開房門,心宛如戰鼓一樣砰砰作響,隻能拍拍自己的臉,心中對自己說,那可是李載賢,切不可起心動念,想想前世所發生的一切。
莫空青站在門口猶豫不決,隻見李載賢站在床前,衝她招招手,“空青,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