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空青猶豫半晌，抬腿跨進門檻。李載賢屋中可謂空空如也，一張床，床上被褥整整齊齊疊好放在床腳，折角處都折得四方嚴整。床對麵是一扇衣櫃、一張木桌。桌子上點著一盞油燈，放著些生活用具，桌子旁立著一隻素胚花瓶，花瓶中插著一枚薄荷枯枝，房間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清香，大抵就是從這裡散發出來的。除此之外更無他物。

莫空青將手中以及懷中雜七雜八的東西堆在桌麵上，紅紅綠綠，房間霎時熱鬨起來。她坐在椅子上，將各式玩意從大到小擺放成一排。東西雖不貴，撫摸上去總帶著些溫情的暖意。

她拿出其中彈弓，對著窗戶外空射了兩發。這彈弓是一位師兄送給他的，弓架綁著上好皮筋，拉起來格外有力，猛一鬆手砰砰作響。

身後傳來李載賢的聲音：“我好像還沒送你入門禮物。”

莫空青被突然響起的聲音嚇了一跳，猛一哆嗦，“不用了師姐，你的心意我已經心領了。”

“那怎麼行。”李載賢抬起胳膊，雙手伸到如墨一般漆黑的頭發後，從脖子上取下一枚玉墜，拎起掛著玉墜的紅繩遞到莫空青眼前。一隻皓月般潔白的手腕慢慢下落，青綠色的玉墜便順著她的動作靜靜躺在一堆禮物的旁邊，上麵似乎還殘留著一絲清香。

莫空青一時無措，既不好收下又不好拿起後還回去，一雙細長的眸子抬起望向李載賢，“師姐，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上一世這枚玉墜時時刻刻帶在李載賢身邊，想不到此刻李載賢居然如此輕易地送給了她。莫空青咬著下唇，不知自己該如何舉動。

李載賢見她為難，說道：“無妨。這枚玉墜是師父在我剛剛入門時送給我的，可以幫助初次習武之人聚集內力，溫養筋脈。我已用不著了，帶在身邊不過習慣而已。”

聽到李載賢這麼說，再拒絕反倒辜負了她的一番美意。莫空青慌亂地將玉墜拿起，隻覺觸手一陣寒意，冷得宛如牽著李載賢的手一般。她拎著繩子繞到脖頸後，想同樣掛在自己的脖子上，好容易係了個結，手一鬆，繩結便自動打開，玉墜順著衣服滑下，幸而落在被雙腿撐著的衣服上。

隻聽身後傳來一絲淡淡的歎息，像是一縷朦朦朧朧的輕煙，慢慢上升到空中，倏得飄散開來。“師妹這麼笨手笨腳，這可如何是好。”

李載賢站在椅子後，俯身向下，雙手繞過莫空青的肩頭，從莫空青手中接過紅繩，繞在她脖頸後試圖將繩的兩端係在一起。莫空青隻能隱隱約約感受到李載賢雙手輕柔的動作，一時身體緊繃，動也不敢動，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冰涼的手指時不時碰到她的脖頸，像是昆蟲的觸角一般輕柔，脖頸那片肌膚頓時傳來一陣酥麻的感覺，順著脊柱慢慢爬下。

李載賢是手並不算靈巧，一雙手握劍剛剛好，做不來再精細一點的活，係了半天也沒有將繩子係好，更湊近幾分去看。莫空青感受到鼻息噴在自己身上。李載賢指尖冰冷，呼吸溫熱，激得莫空青渾身一顫，越發不自在起來，問道：“師姐，什麼時候能好？”

“馬上就好。”李載賢應道。過了莫空青心中預想“馬上”的時間，她望著胸前的玉墜出神。玉墜是一枚無事牌，沒有雕刻任何圖案，通體瑩潤光潔，表麵似乎流淌著一層薄薄的光。

莫空青用手指撥弄著玉墜，心想，李載賢倒是將師姐的樣子做了個十成十，若彆的師姐師兄沒想到送她禮物這一出，李載賢是決計不會送她玉墜的。又轉念一想，若是為了麵子，李載賢哪會私下給她。可不是為了麵子，李載賢何故送她？這玉墜裡到底有幾分是真情，幾分是假意。莫空青在心裡琢磨，忍不住回頭一瞥。這一回頭可出了大事，她的嘴唇恰巧碰到李載賢柔軟的臉頰上，親個正著。

“師姐，我不是故意的！”莫空青慌忙道。李載賢一向臉皮薄，她後退一步，臉頰升起一絲緋紅，這點紅色迅速向外延伸，彌漫到耳朵和脖頸上，她抿了抿嘴，一時沉默不語。

莫空青更加慌亂，連聲道歉。“無事。”李載賢擺手道，臉上的紅暈已經消散。氣氛越發尷尬，莫空青不自然地低頭擺弄玉墜，手順著紅繩向上摸，摸到脖子後的繩結，果不出所料，李載賢打了一個死結，除非用小刀將繩子劃斷，否則再也解不開。

李載賢臉頰柔軟的觸覺在腦海中反複浮現，莫空青佯裝無事發生，繼續看向桌麵一堆紛亂的東西，再次拿起彈弓，無意識地拉開又放鬆。

夜晚洗漱後上床，莫空青躺在床的內側，身上覆著李載賢的被子。

李載賢攆滅油燈，背對著她坐在床邊。抽出頭上木簪，一頭長發像是瀑布一樣傾瀉而下。她解開腰帶，衣服慢慢下滑，又提了起來，停頓片刻，估計想著莫空青隻是一個小姑娘，在她麵前解衣也不必扭扭捏捏。手一鬆，外衣徹底滑下，一截漢白玉一般的肩膀在黑發下半遮半露。

莫空青轉了個身，麵對牆壁，一顆心砰砰亂跳。她緊閉雙眼，雙手壓在胸膛，胸前的玉墜咯得她皮肉一陣悶痛。

“空青，你要穿著外衣睡嗎？”

李載賢的聲音在寂靜的夜中更加清晰。莫空青應了一聲，下半張臉蒙在被子中，陡然嗅到被子上和李載賢身體相似的氣息。她又將被子向下拉了拉，試圖讓自己不再去想李載賢，終究無濟於事。房中這片小小的天地中彌漫著她獨特的清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