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姨娘默默地聽著，心中感動非常，想起二人自幼相交，劉姨娘總護著她的，如今她一口氣得罪了太太，豐姨娘和李婆婆，劉氏全無避嫌之意，反而對她如此上心，親姐妹也不過如此罷了。

劉姨娘心疼地端起馬姨娘的手，朝那兩隻手心吹了吹“你明兒若還是受傷了就彆回來這兒了，去我屋裡找我，一來讓溫景早些睡，這二來呢，彆叫小孩子看了心疼，冬日裡她正不舒坦呢，萬一睡不好再加上惹出心火來可怎麼好呢。”

“姐姐...”馬姨娘落淚道“是我糊塗了，你說我怎麼就笨成這樣，隻會拖累你們。”

“傻瓷青，哭什麼。”劉姨娘連帕子也不拿，隻用手掌去擦馬姨娘的眼淚“你呀，胡思亂想，誰還沒個錯了，怎能拿自己去比聖人呢，咱們都是蠢才罷了，誰不是吃一塹長一智走過來的？往後自個兒長著記性也就是了，彆怕，太太氣一陣兒也就完了，不會一直放在心上的。”

一直到蠟燭已經燒了大半根，劉姨娘才牽起馬姨娘的手腕道“都這麼晚了，溫景想來已經睡了，你也累了這一整日，先去我屋裡睡去罷，你要是進去，閨女該又醒了，咱們一塊兒走，我先把你送回去，再去看看那些個伺候溫景的小蹄子們，問問她們把主子獨個兒丟在屋子裡頭，自己可還睡得香。”

馬姨娘看了眼熄了燈的裡屋，點點頭，又叮囑道“姐姐彆同她們動怒，終究她們也是聽主子的話罷了，去叫守夜的小丫頭回來也就是了。”

劉姨娘拿起燭台，牽著馬姨娘躡手躡腳地摸黑走出去，悄聲道：“我這是為了她們好，太太正要給溫景指派貼身媽媽呢，你猜那新來的媽媽好不好相與？彆新官上任三把火燒著她們，這也是提個醒兒給那幾個呢。”

“太太選好了給溫景的貼身媽媽了？”馬姨娘有些惋惜，她還想著能哄好了殷氏叫姐姐再回來呢。

“是啊，你彆太憂心，咱們太太也不是胡亂指派的，現在選出來三個了，都是極耐心會照顧孩子的好媽媽，估摸著最早明日，最遲也不過兩三日就派來了，溫景怎麼說也是咱們家的姑娘，屋子裡連個管事媽媽都沒有怎麼成呢。”

兩人悄悄摸回屋子裡，劉姨娘將馬姨娘安頓在床上，隻披了一件襖子便興衝衝地出去了。

自從金氏回府她還沒在嘴上打過勝仗，如今手捏著禮出去朝小丫頭們發作還不成麼？一想到這兒劉氏就忍不住的挺直了腰杆。

馬姨娘聽著院子裡頭小丫頭們的屋子裡一通雞飛狗跳，無奈地替劉姨娘鋪好了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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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然每日早起給太太和老太太請安，然後坐馬車去郡主府，午後歸家吃午飯睡午覺，十日功夫轉瞬即逝。

最後一日殷氏親自上門去接溫然並求見郡主，郡主當著麵將溫然誇讚一番，並表示願意收下女孩子。

殷氏喜不自勝，朝郡主連連致謝，郡主言道開春以後天氣暖和些再將女孩子送來，殷氏自然遵從。

心中這一塊大石徹底落了地，正趕上小年，殷氏風風火火地投入了準備新年的大業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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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氏坐在暖炕上，靠著一隻大迎枕，手攏著手爐朝鄒家媳婦吩咐道

“你還年輕，今年就先管著裡外灑掃罷，我也沒什麼好叮囑你的，老太太屋裡不許進去，隻把院子收拾乾淨就是，嗯，那幾個婆子媳婦的屋子去問問，若是她們不想叫人進去就也不必去管，幾個姑娘的屋子你先去仔細，她們怎麼說。”

“等她們說完了，你再回來問過我，最後再去安排，姑娘們大了，該學著管些事了，你辛苦些，多記著點兒。”

殷氏吩咐完又朝陶媽媽道“家中各項皆照往年減去三成，彆叫人覺著咱們家是那些個沒心肝的，老爺出門賑災咱們還放燈掛彩的鬨騰，隻是送去各府的禮還是少不得，該怎麼就怎麼，你家小子也是跟著老爺的，我先前叫他去雙州走一趟，想來明日就該回來了，能帶老爺的話回來，到時候若還有什麼缺漏的咱們照著補上就是了。”

殷氏說完這些，端起茶碗來喝了口熱騰騰地茶水“你們兩個這一年也辛苦了，明兒府中上下都有賞錢，你們倆自然是頭一份兒的。”

言罷，豐姨娘拿出兩封銀子來分彆遞給陶媽媽和鄒家媳婦，笑道：“太太身邊你們二人是最得力，所以太太特意吩咐給你們多封十兩銀子，這是陶媽媽的，您今年添了一對孫兒，裡頭是三十兩，有十兩是給您孫兒孫女的喜錢，這是鄒家嫂子的，裡頭是二十兩，拿回去好生添置些個，過一回年也叫家裡喜慶些。”

陶媽媽和鄒家媳婦歡天喜地地謝過殷氏和豐姨娘，雙雙接過紅封，又連說了幾句吉祥話才被打發出去。

殷氏朝豐姨娘道“各個姑娘小爺的新衣裳可送來了？可都還喜歡？”

豐姨娘笑道：“都喜歡，尤其是二姑娘和小姑娘，見了新衣裳喜歡的什麼似的，金姨娘還給了去的媳婦賞錢呢。”

豐姨娘拿起出入庫房的單子一一比對著，對到榕錦坊時忍不住皺了皺眉“隻是因著要拜見郡主，今年咱們七姑娘已經做了兩身新衣裳，這眼瞧著到了過年的時候了，姑娘們都有新衣，算下來咱們姑娘就多了兩身，這...”

殷氏眉頭一挑“誰說什麼了？”

“旁人到不能說什麼，隻是老太太又嘮叨一回大姑娘和三姑娘當初如何如何了。”

殷氏氣悶地把手爐擱在一邊“哼，真真是我不得對錯了，溫知溫禮上學時不也都有單做的新衣裳？說的跟溫然獨一份兒似的，不過是趕上過年湊了巧了，這也值得拿出來說麼？”

“誰說不是呢，隻是瞧著多了，實則都是一樣的。”豐姨娘對好了一日的賬，把幾項沒完的再添上一筆，挪去殷氏那頭給她瞧“不過這話既沒當著麵兒說，咱們就隻做不知就是了。”

“那怎麼成？”殷氏隻略看了眼賬便心中了然，合上賬本道：“這話既然傳了出來我總得反應，不然叫那頭傳話來的人以為我軟骨頭靠不住呢，一會兒你找個人去給鄒家媳婦遞個話，就說福慈居裡頭也要安頓灑掃，叫幾個機靈的去多看看多聽聽，油滑伶俐些，彆惹老太太不舒坦，越發哄著敬著，越叫老祖宗開懷為好，咱們也不為著與老太太賭氣，不過是叫那裡的聰明人看著些咱們動作，省得日後想撬開時不好打開。”

豐姨娘點頭，將賬本合上歸置整齊，巧心便來將賬本收去耳房。

“溫然沒聽見什麼罷？”殷氏道“那孩子心靈，知道這些怕是要想得多了。”

豐姨娘顯然也有些心疼“七姑娘說，今年的衣裳是多了些，她的儘夠穿了，願意把新衣送去給六姑娘穿呢。”

殷氏雖然也心疼，但口上卻不肯軟，輕聲罵道：“真是胡鬨，那衣裳都是按著尺寸做出來的，她不想要，還有哪個能穿？縱然給了溫景穿也是不合身的，你晚上去東廂房坐坐，叫她收了這些心思。”

豐姨娘如何不知殷氏的意思？當即便道“太太放心，我必然勸咱們姑娘安心。”想了想，又問道：“還有，李媽媽曾來討太太的話，說快過年了，太太是否饒過馬姨娘，叫她不必再來聽訓了？”

殷氏道“本來我早消了氣兒了，還預備著給她說好話來著，偏偏她在李媽媽跟前不老實，我也就不想去管了，不過李媽媽既說了這話，想來她都改了，叫她明日就不必再來就是，這母女倆是該好好敲打敲打，對了，我不是叫趙婆子去溫景身邊兒了？這幾日總想著溫然的事，又是近了年關怪忙的，這幾個媽媽的話我也顧不上聽，趙婆子可傳話過來了？”

“是說過幾句，趙媽媽以為六姑娘年紀小，想著這忽然換了媽媽能哭鬨不依呢，結果六姑娘竟沒什麼不適應的，不過這幾日，就算是趙媽媽貼身陪著睡也沒有不適應的了。”豐姨娘思索著又加上一句“隻是六姑娘有些時候問能不能來給太太請安，想求太太放過馬姨娘。”

“她竟如此安分？”殷氏奇道，轉念又有些安心“若她隻是一時糊塗，我也懶得放在心上，小孩子家沒輕沒重也是有的，饒過了也沒什麼，為親娘求情也應該，終究她們是親母女，你叫趙媽媽仔細些，她不是從乳母陪大的，六丫頭那麼個心思不可能過早與她交心，叫她好好伺候，來回話的時候嘴勤快些，寧可把沒用的多嚼幾回，彆錯漏了什麼。”

豐姨娘點頭，道：“是。”

殷氏鬆了口氣道：“好在今年那些個都能縮減三成，省下來的咱們且自己拿去打點，真金白銀送出去比什麼不強？還怕人心不向著麼？不過卻是沒有晚輩打賞長輩的理兒，福慈居裡頭的人不必管，隻緊著外頭的，那裡頭有幾個咱們的人，你找機會悄悄兒給了就是，彆叫老太太知道，蔓哥那份兒可儉省不得，可惜就這麼個小丫頭，若連她祖母也能給拉過來才是最好不過。”

豐姨娘搖頭道：“這怕是不容易，齊媽媽畢竟與老太太吃一個人的奶水一齊長大的，說是親姐妹也不為過了，若齊媽媽當真倒戈，我倒要勸太太彆去信她呢。”

殷氏有些泄氣“這話說的也是，且先瞧著罷，等過了年又得去拜年赴宴，溫知的婚事快要提上來了，你叫她這幾日多來我這兒學著管管事，等年一過了我就把管家權交給她，要我說，今年新年就想交給她去張羅，可偏偏遇上賑災馬虎不得，唉，權且如此罷。”

豐姨娘道：“太太說的是呢，等過了年姑娘們又大了一歲，莫說是大姑娘，就連咱們七姑娘也得籌劃起來了。”

殷氏不大愛聽這個，隻皺著眉頭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