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與苦衷 院子裡被雪壓彎了腰的……(1 / 1)

庶女溫然傳 海鷗太太 3386 字 11個月前

院子裡被雪壓彎了腰的鬆柏終於折斷了一根粗壯的樹枝,悄無聲息的斷裂後是大片積雪拍在地上的聲音,沉悶轟然

溫瑕大哭大鬨著將一整套茶具雜碎,金姨娘隻坐在哪裡巋然不動,哪怕是最疼愛的長女將她的茶碗劈手奪去砸碎也隻是任她鬨去

溫瑕嚎啕道“當初將我帶出去,瘋養了這麼些年,如今倒來說我不配嫁個好人家了,我早打探明白了,老太太和太太打算把溫知嫁給鐘老元帥的長子,去做嫡長媳婦去,溫禮隻怕早有算計,柳家太太去年起什麼賞花宴,賞秋宴都把她帶在身邊心肝肉一般的不肯放手,做什麼要我去嫁商賈!說什麼我當初紮草人害死太太肚子裡的孩子,我全然不記得了!我便該如此苦命嗎!”

溫瑕額上青筋暴起,顯然是哭到力竭,竟要朝著一地碎片跌坐下去

金姨娘終於有了動作,伸手將女兒拉倒乾淨些的地方癱坐下,屋子裡的人早被趕出去了,隻怕連院子裡也沒半個人,溫若也找溫然去了,金姨娘隻好親自蹲下身子,把地上的碎片慢慢攏成一堆,見女兒哭得發抖,又去拿了件衣裳親自給她披上

溫瑕看著親娘在自己麵前團坐於地,麵上卻是從沒見過的冷漠,眼中似有仇恨,看向她時又有憐憫,最後化作麻木的空洞“你說得對,你確實不該記得,因為那個草人是我做的。”

“什麼?”溫瑕全然被這一句話給砸懵了,重複問道“什麼?”

金氏看著女兒不可置信的神情卻點頭以對“如果我不這麼做,你和溫然就會死。”

溫瑕冰涼的指尖被金姨娘握住,攏在一處慢慢地暖著“你祖父與大老爺原本都在洛陽老家,大老爺做商,二老爺做官,你祖父隻日日消遣,得閒了就管管莊子,或是跟著大老爺出門遊玩,或是來二老爺府上住一段時間,實是家裡最瀟灑的,後來他去了,留下你父親和你二叔,他們兩個從小就跟著二老爺讀書,也得二老爺的喜歡,隻是二老太太卻不大喜歡,事事提防,時時打探,從他們兄弟倆年幼時就安插了許多人在他們身邊,這其中就有你娘我。”

金氏抬手摸了摸眼角的淺紋“彆看你娘我現在是這般模樣,當初卻是再安靜溫和不過的了,又不大愛說話,不過是湊數的,二老太太嫌我愚笨,從不叫我去跟前兒問話,又因著容貌尚可,故意被放在小書房裡,你劉姨娘馬姨娘則在屋子裡頭伺候你父親,你父親一日日大了,二老太太越發拿不住他了,那時他們二人鬥法,不知你父親都做了什麼,惹得二老太太突然提防起那些女孩子來,短短幾個月,好些個姐妹都折進去了,有被賣出去的,也有被活活打死的,還有投湖投井的,至於是自己投進去的還是被人丟進去的,沒人知道。”

溫瑕忍不住顫抖起來,不知道是哭了太多淚水出來還是被嚇著了,金氏把女兒抱在懷裡,手拍其背,努力安撫,嘴上卻不肯停“最後你父親將我收做貼身丫鬟,向二老太太承諾日後會給我名分,那幾年裡,你父親待我極好,說是體貼入微也不為過,連用飯也許我坐著相陪,對著二老太太我隻裝傻扮癡,就這麼相安無事的活了下來,後來太太進了門,我與她都多年無子,再後來二老爺去了,幾年後你父親升官,偏這時太太與我接二連三的遇喜,這是二老太太不喜歡的。”

“二老太太為什麼不喜歡?”溫瑕忍不住發問

金氏見女兒心緒平複,便牽著她的手腕把人帶去裡屋,按在梳妝鏡前坐,先卸下釵環,再拆開有些散亂的頭發,然後拿起雕桃花的桃木梳子來溫柔地給溫瑕梳頭

“因為妒。”桃木梳一梳到底,梳開鬆散混亂的發結“從前隻有二房做官,大方三房都仰仗二房,若三房衝入朝堂與二房比肩,豈不是搶了鋒芒。”

“二房入了朝堂有什麼不好,日後相互也有個照應。”溫瑕揉了揉被扯得痛癢的發根

金氏笑著放下梳子“你這樣想是對的,可是二老太太那樣想也沒有錯,她高高在上慣了,雖然是二房媳婦,可家裡頭不管哪一房,她說了就算,連大房長媳婦也要順服弟妹,若叫三房起來了她怎麼願意呢。”

“那她打算怎麼做?”溫瑕好奇道

“她打算用苦肉計。”金氏雙手輕輕挑打著溫瑕的頭發,散去裡頭汗濕的水汽“用你與溫然。”

溫瑕猛然一抖,頓覺背後發涼

金氏安撫地拍了拍女兒肩膀,說出的話卻驚得溫瑕險些坐不住“那時你父親還沒有與二老太太相抗的能力,又需要二房的人脈相助,便閉起眼睛裝聾作啞,默許了。”

“二老太太送毒藥來我手裡,要我毒死你們姐妹,她自有手段將臟水潑到太太身上去,事後,她保我能成你父親的二房太太,老太太聽她的慣了,這一家子隻有太太不好擺布,二老太太又怕我有了孩子便心高氣傲不聽使喚,借此毒計可一箭三雕。”

“我隻能去找太太,太太告訴我她腹中胎兒可救你們姐妹性命,我們二人又擔心出門後二老太太會做出瘋癲之舉,所以我留下了不滿一歲的溫然給太太,帶著你避出邵家,可你也要嫁人,過了幾年我就做些心思引你父親來,直到有了士培,這才能帶你回來,好歹叫你從這院子裡抬出去,總不能真叫你在莊子上嫁人啊。”金氏憐愛地撫摸著女兒頭頂,卻微微皺起的眉頭,似乎沉浸在當初不得不骨肉分離的絕望境地裡

“太太舍了腹中胎兒救我們?”溫瑕有些不可置信

“那孩子還沒出三月,二老太太日日攛掇著老太太讓太太立規矩,才初春時節,太太無一日不受涼沒一天受氣,從她娘家陪嫁來的郎中說了,胎元過損,那孩子保不住的。”金氏給溫瑕梳好了頭發,親自挑了一枝桃紅的絨花給女兒帶上,又拿起一支金鑲玉的發釵點綴“你是願意舍了大小姐身份去莊子上長大,還是願意被一包毒藥送了性命?”

溫瑕剛張了張嘴,金氏便喃喃道“不論你怎麼選,我是絕不能親手送你們姐妹上黃泉的,更彆提事後還要去為二老太太當牛做馬,嗬,她從沒拿我們當人,自然覺不出我會有自己的心思,想殺我的親生女兒,還覺著我會忠心嗎?天殺的老毒婦!”

金氏逐漸恨得咬牙切齒,卻又忽地軟了下來,疼惜道“我的心肝,你是我頭生的女兒,我怎麼舍得你吃苦,太太縱然高門貴女,卻嫁給了你父親這樣窩囊奸詐的男人,她這一生著實可惜,我的命苦,卻不舍得叫你的命苦,嫁給那些個官宦子弟有什麼好,那人雖是商賈,可我親自去瞧過的,當真是個憨直的孩子,人穩當,屋子裡不亂七八糟的,他又不是沒有功名在身,眼下雖然隻富不貴,可焉知你們二人沒這個造化?便是沒有又怕什麼?他若不好我們也可給你撐腰,你未來婆婆與你母親是手帕交,是個頂頂好的人,絕不會為難你什麼,你隻瞧著溫知嫁得高貴,卻不看那門檻子後麵的醃臢,你才是有福氣的。”

溫瑕隻覺得身心俱疲,全然忽略了金姨娘的“我們”二字

溫然被迫起了個大早,冬日裡早起無疑是令人痛苦的,萬分不情願地與溫暖的被窩告彆後便被投進浴桶中,從頭發絲到腳趾頭全部被元媽媽仔細揉搓,擦乾身子裹上月白的裡衣再被抱著來到梳妝鏡前擦頭發抹桂花油,臉上也塗了一層的桃花玉露膏,本就乾淨整齊的指甲又被仔細的修整一番,指尖兒細細擦了點點梅花香膏,溫然被按在那裡一通塗塗抹抹後才裡裡外外穿好新衣裳,吸了口氣,芳香怡人

“好香啊。”溫然坐在繡墩上摸著袖子上的石榴菊花紋,在檀香的氣味中安心的昏昏欲睡

“自然是香的,可仔仔細細熏了快一個時辰呢。”桐歌站在一旁伺候元媽媽給溫然梳頭,小女孩兒頭發茂密卻細軟,元媽媽隻簡單給溫然帶了一隻點翠華勝,對著銅鏡擔憂道“姑娘可彆瞌睡,今兒頭一回見郡主娘娘,規矩些,乖順些,莫要多話,凡事都聽太太的,切莫生出事端才是。”

天色尚且暗沉,往日裡正是孩童酣睡之時,溫然實在睜不開眼,拿一雙小手蓋住眼睛,不肯見著燭光了,怏怏道“媽媽,若我往後果真上了學,是不是日日都要如此。”

忙活了大半夜的桐歌桐簷忍不住緊張地睜大了眼睛

元媽媽把溫然的手掰開,規規矩矩地交疊放好在自家姑娘的小膝蓋上,去櫃子裡取出一隻金鎖,剛要給溫然帶上,想了想,又換成一隻祥雲紋嵌瑪瑙的金項圈“姑娘如今不是郡主門生,又是頭一回覲見,沐浴更衣,早起熏香是應該的,往後不必如此。”

溫然主仆三人齊齊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