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然道“那感情好，我正想著做灑掃委屈了你姐姐，今兒也留她在這兒謀個好差事才好。”
潤丫頭笑著朝溫然福了福身子
進了金氏的正屋，就見著地上燒著上好的獸金碳，屋子裡有兩個伺候的丫頭，一個看著炭氣，另一個就立在金氏身邊
溫然大受震撼，馬姨娘一日日的不在人前，闔府上下除了劉姨娘和溫景沒什麼人記著她，而劉姨娘再受太太抬舉也沒這麼大的排場，就算加上溫景身邊伺候的人，時新齋的使喚人也不過那麼幾個，這鏡院裡頭的人來來往往，莫說溫景那兒，就連溫知溫禮的院子也比著強些
金氏手上拿著個小包裹，正與那丫頭說著什麼，一抬眼見著溫然便笑了“你來的巧，我剛要找人給你送東西呢。”
溫然走到一旁坐下道“哦？姨娘要給我送什麼好東西呀？”
金氏拍了拍手裡的緋紅色包裹“我給太太做了寢衣，給你也做了兩件，你先拿回去穿，哪兒不合身的告訴我一聲，若是都好，我再多做些你們穿。”
溫然微微有些驚訝，母女見麵不過這麼三兩日，金氏竟能直接看出她身子的各處尺寸，家裡最好的繡娘也做不成的，忙起身謝過姨娘，叫桐歌收下包裹
金氏看了眼桐歌，笑道“這個丫頭我喜歡，乾脆爽利，不像你身邊另一個扭扭捏捏的。”
溫然道“桐歌最是刀子嘴豆腐心，桐簷大事上把握不好，可是極細心的，她們兩個搭著夥管院子倒是很好。”
金氏卻道“刀子嘴豆腐心可不好，容易招人怨，好心做一件事卻不如冷著心說幾句好話，倔頭犟腦總吃虧，學著聰明些才好過活。”又朝溫然笑道“你姐姐妹妹如今就住在東西廂房裡，本想著把你小妹妹放在左邊耳房裡也罷，可老太太仁厚慈憫，叫太太送了好些東西來，耳房隻得存些細軟罷了，她們兩個可撒起歡兒來了，這會兒隻怕是忙著安置呢，且叫她們鬨去，鬨累了自然安穩。”
金氏回府也罷了，可溫瑕溫若的麵子闔府還是要給的，溫知送給溫瑕一套文房四寶，給溫若的是一對蝦須鐲和一對翡翠鐲，金氏原本沒份，隻是老太太賞了一套紫檀木的妝奩，溫知後來才補上一對質地平平的珍珠耳環
溫禮送溫瑕一套金鑲玉的十二生肖，各個有掌心那麼大，做工精良栩栩如生，送給溫若一枚和田玉扳指和一隻木錦齋的福娃娃，給金氏一套二十四節氣的玉柄團扇
溫然中規中矩地送了姐姐妹妹各一對紅瑪瑙素鐲，送了金姨娘一對雙翅玉腰奴金釵
士誠送兩個妹妹一人一套芙蓉玉鎮紙和兩隻上好的鬆煙墨，士庭則送了溫瑕一隻竹雕山水的筆筒和筆架，一卷金絲線，送給溫若一套黃銅九連環和兩隻小小的掐絲蝴蝶小釵，上麵的蝴蝶做工靈巧，極其可愛，戴在頭上隨人走路而顫動，宛若天然生靈。
溫然笑道“是這樣的，我也三天兩頭就要安頓我那屋子呢。”
金氏笑著搖頭“女孩子家多自己安頓屋子是好事，日後出了門子管著上上下下的一大家子且有的折騰，如今家裡頭清閒，你們這些姑娘家正是該受用的時候，由得你們閒情雅致，全然你們姐妹的好福氣。”
溫然看了眼秋丫頭，道“說起這個，太太昨夜吩咐給姨娘還有姐妹們添人，我身邊的人都是自小一起長起來的，不怕姨娘惱我，實是舍不出，這秋丫頭與妹妹房裡的潤丫頭原是親姊妹，我初見時覺著她懂些道理，言行舉止不冒不燥，是以收去院子裡，這幾日下來底下人都說她好，行事規矩又穩重妥帖，我把她送來，權當給姨娘和姐姐妹妹添使喚人手，姨娘瞧瞧這丫頭可還合心？”
金氏笑著打量了秋丫頭一番，道“瞧著倒還好，我這就收用了，你姐姐妹妹貼身的丫頭都是太太指來的，先叫她在你姐姐外屋伺候，日後往不往裡摸索，都是她自個兒的能耐，榕兒，帶她去西廂房交給二姑娘。”
秋丫頭一聽能直接在屋子裡伺候，急忙跪下給金氏磕頭，又謝過溫然，這才跟著金氏身邊的榕兒去了。
溫然道“既然姨娘忙著打點院子，我就不多坐了，隻等歸置好了再來與姨娘和姐姐妹妹閒話吃茶。”
金氏點頭道“去罷，想來你也有要忙的，路上仔細些。”
溫然起身辭過金氏，帶著桐歌去抱廈叫上元媽媽便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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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屋，元媽媽細心給溫然換過鞋襪衣裳，隻叫桐歌桐簷服侍溫然歇息玩耍，自己往殷氏屋裡去了
殷氏正安排人給溫然歸置上學的東西，聽見元媽媽求見便道“讓她進來。”
元媽媽進了屋，殷氏就撂開手讓豐姨娘去準備，自己抱起手爐坐回到炕上“你來的正好，七姑娘去上學，我也有話叮囑你，我昨天去榮安郡主府上拜見，郡主說明兒下午就把姑娘送去她那兒瞧瞧，眼瞧著快到臘月初八了，郡主那時想來也有事忙，明兒你陪姑娘去，伺候的隻帶桐歌桐簷儘夠了，帶的人多了反叫郡主覺著咱們姑娘驕縱，再者那屋子裡都是些小丫頭，到底不夠靈活穩重，彆衝撞了貴人，我自備了些禮，可郡主不肯收。”說到這兒，殷氏好看的眉頭微微蹙起，有些憂愁的住了口
豐姨娘正仔細掂量著銅胎雕芙蓉海棠手爐和百祿手爐的重量，聞言笑道“若太太送禮，郡主自然是收的，可見姑娘前收下，也不知是收禮還是收束脩呢，若是那這些抵了束脩，那郡主豈不是虧了。”
殷氏本滿心愁緒，聽這話倒得以展顏
元媽媽趁機開口道“太太，從昨夜起，姑娘的心情倒是極好。”
“哦？”殷氏饒有興致道“她愁了大半個月了，怎麼突然就好了？是知道要上學了高興的罷？”
元媽媽道“不知昨晚姑娘在太太屋裡聽見了什麼瞧見了什麼，到了晚上愁緒全消，一整夜都睡得香，今兒早上胃口也好。”
殷氏細細思索了會兒“想是昨兒夜裡叫這小機靈鬼兒瞧出來了，也是我不當心，連她都給叫看出來怎麼瞞的過彆人”又朝元媽媽吩咐道“這事兒我知道了，你不必聲張，回去小心照顧著七姑娘的屋子，旁的不必管，去罷。”
“是。”元媽媽應了一聲，退出來了
豐姨娘已經安頓好了東西，細心地叫巧七巧紅把東西拿出去放好才回到殷氏身邊“七姑娘看出什麼來了？”
殷氏把下巴朝炕上微微一揚，示意豐姨娘坐下“昨兒我不當心，在溫然跟前兒有點兒過於起興兒了，她姨娘在老太太跟前兒正得意，我本該惱怒，她本該憂心，我知道那哥兒在那頭留不住必定還到我這兒來，一時忘了形，叫她瞧出了意思，雖說也是她聰敏機靈，可我也不該如此，大風大浪的到如今也平安無事，彆最後反倒在這陰溝裡頭翻了船才是正理。”
豐姨娘了然點頭“那七姑娘那邊，太太可要說話？”
殷氏成竹在胸道“不必，她雖瞧出來了，卻連元媽媽都沒說，自然也不會與旁人說去，之前怕她年紀小不定心，一個封不住口反而要壞了事，現在倒是我活走了眼了，正好也少磋磨她，我瞧著她吃不好睡不香也心疼，現在這麼著就很好。”
豐姨娘右手拿著帕子搭在胸口上，有些擔心地點了點頭“但願七姑娘不辜負太太。”
殷氏自問對全家上下了如指掌，卻隻有這一句答不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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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瑕重重一拍桌子“娘，你也太瞧不起我了，那秋丫頭不過是溫然順手撿回去的，還隻在她院子裡做過幾日的灑掃，如今塞給我也罷了，還叫她在我屋子裡伺候，我便是這麼不值麼？”
金姨娘皺著眉道“如今不比在莊子上，你是大家的小姐了，言語粗俗行止潑皮，豈不讓人輕賤，還你呀我的，在我跟前兒也罷了，日後且記著些。”
溫瑕氣得紅了眼眶“娘這是嫌我？是，溫然多好，從小在太太身邊大的，長得好，教得好，溫若還小，雖在莊子上生的，到底回來了，往後在這裡長起來也是大家閨秀，可我呢？我在莊子上長大，如今成了這樣，連溫然身邊的那兩個使喚的都不如，也沒幾日就得出去了，嗬，我自然比不上她，還做這沒意思的小姐做什麼，不若摘了這些個金銀釵環與溫然做丫鬟去罷！”
“你自然還是小姐的。”金姨娘垂下眼，不去直視溫瑕“我知你心中有怨，隻是這幾日自個兒忍著罷了。”
溫瑕強忍著淚扭過頭去
“溫然說秋丫頭知進退，不冒失，卻也長著根硬骨頭，我叫她跟著你，日後說不得還要提上一提，叫她貼身伺候，這樣於你日後出了門子也有益處。”
溫瑕本是越聽越想要冷笑，直到聽見這最後一句才驚奇道“出門子？太太已經想好我日後的去處了？”
“是。”金姨娘抬起頭道“是方家的五公子，去年剛中了舉人。”
溫瑕瞪大雙眼“他雖是舉人，可他們家...是商賈人家，娘，太太要把我嫁給商賈？”
“是。”
“娘，我，非嫁不可嗎？”溫瑕飛撲到金氏身前，十指緊緊抓住母親的袖口
金姨娘看著女兒祈求的神色，平靜道“你雖然幼時也養在府裡，可終究是沒養在太太跟前，又在外頭養大不承庭訓，能嫁進隻富不貴的人家，這已經是你最好的歸宿了。”
溫瑕喃喃道“最好的歸宿，我，最好歸宿嗎...這就是我的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