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下!閣下!”遺忘之眼內,威廉急匆匆地來到老約翰的辦公室,驚慌開口,“宮廷傳來消息,王儲殿下在雷文克斯男爵領境內失蹤了!”
老人站在窗前,若有所思地捋著自己的長胡子,良久沒有開口。
“知道了,”他對助手說,“你讓西莉亞上來找我。”
“是。”威廉依言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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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的陽光穿過窗戶縫隙,柔和的光線灑在菲奧拉安然的小臉上。
她終於滿足地睜開了眼睛,昨晚的疲憊已在甜美的睡眠中悄然消散。
不知道埃德溫跑哪兒去了。
菲奧拉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淩亂的頭發和衣裙,快步走出房門。
“在找你的小男友嗎?”薇拉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嚇了菲奧拉一大跳。“昨天傍晚你睡下後他就出去了,讓我轉告你不用擔心。”
菲奧拉還是沒忍住反駁:“什麼男伴!他是我的……我的下屬!”
少女覺得自己找到了一個合適的詞來描述埃德溫。
薇拉無所謂的撇了撇嘴,不置可否:“好吧小菲奧拉,你的‘下屬’應該快回來了,你就不要在這團團轉了。”老太太咯咯地笑著。
菲奧拉氣呼呼瞪了她一眼,轉身跑下樓。
後院裡,少女一下一下地梳著小紅馬的鬃毛,自言自語道:“誰管他去哪呀……”
腳步聲從身後傳來,菲奧拉若有所覺地轉頭。
埃德溫身披朝霞的身影落在菲奧拉的眼中,仿佛帶著清晨露水的氣息。
少年沒想到菲奧拉也在後院,眼疾手快地把手裡的包裹藏到背後。他的臉頰上有一道新鮮的淺淺的抓痕,看起來有點可憐。
菲奧拉提著裙擺走到他跟前,仔細瞧了瞧他臉上的抓痕,“你這是乾什麼去了?”
埃德溫感受到少女清淺的呼吸,微微彆過臉:“清水鎮也有勇者行會,我去那裡接任務賺些錢。這傷口是……是……”
埃德溫全盤托出自己昨日的經曆:
清水鎮是一個隻有五六百人的邊陲小鎮,勇者行會自然也沒有什麼大懸賞——有的隻是幫婆婆搬家,幫大叔驅趕走散的布布鳥群這些奇奇怪怪的任務。
而埃德溫大手一揮,將那些任務都接下來,並且居然都成功解決了。
那道新鮮的抓痕,赫然就是在幫老奶奶找回竄到樹上的花狸獸時留下的紀念品。
菲奧拉聞言一愣,接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真有你的。”
女孩的眼睛彎的像月牙,心情很好的樣子。
埃德溫原本有些不好意思的情緒也被她的笑容吹散了。他將裝了幾個銅幣的錢袋和一個大包裹遞到菲奧拉麵前,微微嘟囔:“反正不能一直讓你養我,我還是得出去賺錢。”
菲奧拉沒有先打開錢袋,而是好奇地打開了那個大包裹。
袋子裡麵裝了一個小巧的馬鞍。
馬鞍並不是特彆精美,但是針腳細密,麵料舒適,菲奧拉看了一眼就很喜歡。
她強壓下嘴角忍不住的笑意,微微抬起下巴明知故問道:“這是什麼呀?”
埃德溫神色認真地說:“昨天菲奧拉小姐說騎馬渾身酸痛,我想應該是因為蘿拉沒有馬鞍,所以我就拿昨天賺的錢給你買了一個。我沒有多少錢,買不了多好的……剩下的幾個銅幣在錢袋裡。”
埃德溫沒說昨天幫喬治大叔搬家的時候不小心碰壞了他的櫃子,還倒賠了幾個錢。
他本來想趁菲奧拉沒注意偷偷給蘿比裝上馬鞍的,畢竟少年第一次送女孩禮物,不好意思當麵給她。
但沒想到剛好在後院撞見了她。
菲奧拉喜滋滋地給蘿比套上馬鞍。
埃德溫雖然看不清少女的臉,但是光看背影就能看出她雀躍的心情。
王儲殿下內心竊喜,偷偷勾起唇角。
“好啦,薇拉可不會好心地為我們提供午餐,我們出門吃點吧……對了,我請客!”菲奧拉步履輕快地走出院門,示意埃德溫跟上。“等我們吃完你再回來睡一覺。”
前一天埃德溫在迷藥的作用下昏睡了好久,到如今也隻是僅僅一天沒睡而已,對於騎士來說倒算不上什麼。但他很享受菲奧拉小姐的關心,於是乖巧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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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奧拉熟練地走過了鎮上的主街,往一條不起眼的小巷走去。她的目的地是一家簡樸的小餐館,門口掛著一塊木牌,上麵寫著“銀狐餐館”。
埃德溫一進門就被誘人的香味包圍,那是熱湯的香味和新鮮麵包熱乎乎地出爐的味道。他看了一眼菲奧拉,發現她的眼睛也亮了起來。
餐館雖小,裡麵卻熱鬨非凡。顧客們圍坐在簡陋的木桌旁,大口享用著午餐。
他們找了個角落坐下,菲奧拉找揚聲找女招待點餐。
這家店的特色是新鮮熱湯配上剛出爐的麵包,雖然簡單,但對於經濟緊張的兩人來說已經是難得的美味了。
可惜餐館裡已經有一位吟遊詩人在表演了,即便菲奧拉缺錢,也不可能直接搶人家的生意。
那位吟遊詩人表演的是當下非常流行的“笛鼓樂”,就是同一位表演者同時演奏笛子和鼓兩種樂器。
菲奧拉拿木勺舀著湯,興致缺缺地評價:“雕蟲小技,比我差遠了!”
她覺得這種滑稽的表演方式實在是有失藝術家的風度,也不知道吟遊詩人行會是怎麼能批準這種可笑的表演在王國流行的。
埃德溫讚同地點點頭,畢竟在他眼裡菲奧拉小姐的歌聲是他聽過最動聽的。
菲奧拉不再注意台上吵吵嚷嚷的樂聲,豎著耳朵聽隔壁桌的說話聲——她急需汲取一些新鮮的素材。
男男女女聊什麼的都有,都是些家長裡短,要不就是無聊的調情。
就在菲奧拉即將失去興趣的時候,她突然聽到了新奇的話題。
“你們看到小個子奧蘭新到的那批馬了嗎?”一個女聲神神秘秘地開口。
“神駒嘛!”一個粗獷的男聲打了個酒嗝,大聲嚷嚷,“就在集市上賣,這些天傳的神乎其神的,誰不知道!”
“我還真去看過了,渾身墨黑,那叫一個俊俏。還有身上的那副馬鞍,嘖嘖,一看就是好東西啊……也不知道奧蘭上哪弄來的這麼一匹好馬。”有人搭腔。
“那有人買下嗎?”
“嗬!就他要的那個價,隻有貴族老爺才買得起吧,我們這窮鄉僻壤的哪有人能買下。”
“是聽說他打算趕去石城賣……”
聽到這裡,菲奧拉激動地搖了搖埃德溫的手,小聲說:“埃德溫,這聽起來像你的馬!風翼!”
當時他們並沒有在海倫酒館找到風翼,菲奧拉猜測可能是強盜半路把它賣了,現在看來果真如此。
埃德溫顯然也聽到了他們的談話,有點惆悵地點點頭。
“你怎麼一點也不激動啊!”菲奧拉奇怪地問。
埃德溫悲傷地咬了一口麵包:“昨天我去接委托的路上就看到它了,但是老板實在要價太高了。”
菲奧拉卻想到了彆的,輕輕說道:“那你……還給我買馬鞍?”
“反正本來錢也遠遠不夠。”埃德溫語氣平靜,沒有邀功的意思。
“真是個傻子。”少女咬著木勺嘟囔,“走吧走吧,我們再去看看!”
小鎮西麵的集市裡,他們很容易找到了那個被眾多圍觀群眾簇擁著的攤位。
小個子奧蘭人如其名,還沒有奧菲拉高,襯得一旁的風翼愈發俊逸不凡。
風翼看到他的主人,明顯情緒變激動了。菲奧拉不動聲色地拉著埃德溫後退了幾步,省的被奧蘭發現端倪,乘機漫天要價。
“你這馬賣多少錢啊!”菲奧拉大聲詢問。
奧蘭傲慢地瞥了小姑娘一眼,紆尊降貴地開口:“五十個金幣,不二價。”
菲奧拉努力維持住了自己的表情,實際上心裡驚濤駭浪,她現在連五十個銀幣都拿不出。
於是小吟遊詩人清了清嗓子:“五十個銅幣賣嗎?”
五分鐘後,被生氣的奧蘭趕去一邊的菲奧拉和埃德溫小聲地商量著對策。
“要不我們趁晚上把它偷走吧。”菲奧拉提議。
“這樣不好吧。”埃德溫麵露難色,“《王國律》第五十八條規定:‘任何人在未經馬主同意的情況下擅自帶走,贓賣,或者使用馬匹,將會被審判並處以契約法定的刑罰,可能包括並不限於金錢罰款,身體懲罰,或者剝奪部分或全部財產的權利。’我們要遵守法律。”
埃德溫從小接受繼承人教育,對法律條文還是滾瓜爛熟的。
菲奧拉呆了,她還是第一次遇到王儲殿下這麼遵紀守法的冒險者。她恨鐵不成鋼地拍了拍他的腦袋:“這本來就是你的馬!”
還沒等他們商量出個結果,小個子奧蘭突然湊過來和他們搭話。
“小兄弟,你是真的很想要這匹馬嗎?”
埃德溫警覺地看著他,沒有表態。
矮個子馬販咧嘴笑了笑:“看在你這麼誠心的份上,我吃點虧,可以用你背上這把劍和我換。”
兩人都沒想到這事還有這樣的發展,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埃德溫內心糾結,雖然這把劍對他來說意義重大,但是風翼更是他從小養大的朋友……
劍終究是死物,總有機會拿回來的,風翼跟著馬販還不知道會吃什麼苦。
“哎哎哎…”菲奧拉看出他馬上要同意了,連忙打斷他。
她笑著看向奧蘭,用同樣的話術對付他:“這把劍可是傳世巨寶,是先王斬過邪魔的寶劍!”菲奧拉隨口胡謅。“不過你既然誠心想要的話,一匹馬加十個金幣賣給你。”
奧蘭咬咬牙,還是答應了。以他的經驗,這把劍一定能賣出幾倍的價錢,肯定不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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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晉占卜師西莉亞現在很緊張,因為“預知者”約翰交給了她一個重大的任務。
如今,紅魔女與守護者共同出現在王國西南部,紅魔女滅世的詛咒隨時都有可能成為現實。
老約翰希望她能夠到守護者身邊監視他的舉動,有可能的話幫助他找到紅魔女——實在是因為資曆深的占卜師都有自己負責守護的地區星象氣運,不能長時間離開遺忘之眼,因此隻能由他們這些新晉占卜師外出行動。
而她,西莉亞,又是本屆占卜師中實力最出眾的一個。
西莉亞握著能夠檢測出紅魔女魔力的紫水晶吊墜,站在法陣中緊張地等待傳送。
這一法陣是“預知者”占卜後親自布下的高階星陣,能夠直接把她傳送到王儲閣下附近。
西莉亞心裡默念著自己的任務:
監視王儲閣下的動向,及時彙報回遺忘之眼;
不能輕易乾涉他的行動,否則會破壞命運的軌跡。
老約翰低沉的吟唱在她四周響起,西莉亞眼前眩暈,場景變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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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莉亞一直認為,經過遺忘之眼的嚴苛訓練後,她已經能夠成為和塔內大師一樣看淡塵世、波瀾不驚的占卜師了。
事實上她也的確如此,在所有人麵前維持著高冷出塵的形象,成為人人尊敬的占卜師大人。
然而當她落地的一瞬間,看到王儲閣下即將把能夠打敗紅魔女的唯一武器——王國的天賜珍寶——曙光巨劍賣出去的那一刻,她發現自己還是太年輕了。
“不能賣這把劍啊!”西莉亞聽見自己崩潰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