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第三十七章(二更) 彆碰她,把她給我……(1 / 1)

滄瀾道 墨書白 11060 字 11個月前

這話出來, 所有人都是一愣。

洛婉清似是被他嚇到,哆嗦了一下,慌忙抓緊了張逸然的衣衫。

張逸然察覺, 趕忙安慰她,輕聲道:“姑娘莫怕, 殿下這是嗬斥歹人。”

聽到這話,李歸玉終於反應過來。

麵前這人和洛婉清極其相似, 但仔細看又有些不同。

洛婉清是杏眼, 溫婉大氣, 帶著大家閨秀的落落大方,而麵前這人眼睛比洛婉清細長一些,垂眸時便帶了幾分清霜落鬆的清冷, 而且神情膽小怯懦,周身蜷著, 一看就是小門小戶出身。

隻是饒是如此, 這張臉與洛婉清終究太像, 看著她怯生生挨在張逸然身邊,李歸玉便有了幾分克製不住的怒意。

旁邊張伯見到洛婉清的麵容也是一愣, 他太清楚李歸玉的脾氣, 隨即趕緊回頭,同李歸玉道:“殿下, 怕是有詐。”

李歸玉沒有出聲,他拂開攔著他的張伯,從馬車上下來,掃了一眼被他驚住的眾人,來到洛婉清身前。

他一靠近,洛婉清便忍不住往張逸然方向退過去。

李歸玉動作一頓。

他抬起眼眸, 冰冷看向洛婉清。

洛婉清似被嚇住,抬頭看著張逸然,顫聲求助:“大人……”

“莫怕,”張逸然也察覺李歸玉情緒不對,麵前女子仿佛是將他當成了唯一的依靠,他有些不太習慣,但想到這女子剛被人綁架,被他救下,如今視他作救命稻草,也是正常,他輕聲安撫,“這是三皇子,他是好人,不會對你做什麼。”

說著,張逸然抬頭看向眾人,冷聲道:“你們還不速速離去,非要等把你們綁了見官才知輕重嗎?”

眾人不說話,雙方麵麵相覷,張逸然整個人緊繃著,大力握著洛婉清的手臂,死死護住她。

人販子提著刀,卻是抬頭盯著李歸玉。

李歸玉知道他們是在等他態度,將目光從洛婉清身上挪開,點向馬車上站著的老太,溫和道:“本殿不欲惹事,這兩位是我的客人,你們回去吧。”

聽到這話,老太便知道了李歸玉的意思,她不甘看了一眼地上屍體,咬了咬牙,恭敬行禮:“不知是殿下的座駕,打擾殿下,老奴這就帶人離開,還望殿下看在那一位的分上恕罪。”

“那一位不追究,我自然不介意。”

李歸玉神色平和:“不送。”

老太聞言,趕緊叫上自己的人,轉身就要離開。

洛婉清趕忙道:“還有人在馬車裡。”

張逸然一聽,立刻大喝:“馬車留下!”

老太回頭惡狠狠瞪了張逸然一眼,又看了一眼李歸玉,咬了咬牙,讓人留下馬車,轉身離開。

等馬車送走,張逸然鬆了口氣,趕緊轉頭看向洛婉清,上下打量道:“姑娘還好吧?”

洛婉清點頭,似是被嚇壞了的樣子,啞著聲道:“多謝公子相救,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小女……”

“姑娘,”李歸玉聽著她的話,打斷了她,洛婉清和張逸然一起抬頭,就見李歸玉站在一旁,溫和笑著道,“你還好吧?”

聽見李歸玉的聲音,張逸然這才想起來,趕忙同洛婉清道:“姑娘,你謝錯人了,今夜救你的不是我,要隻有我,怕咱們兩人都要死在這裡。”說著,張逸然看向李歸玉,介紹道,“你當謝謝殿下才是。”

洛婉清轉眸看過去,一雙眼盈著眼淚,落著血光,微微上調的眼角帶了幾分不自覺的媚意,打量了李歸玉片刻,隨後溫婉低頭,恭敬道:“謝過殿下。”

“你謝他是無以為報,”李歸玉似是玩笑,聲音微涼,“謝我,就是謝謝完了?”

洛婉清僵住身子,張逸然沒有多關注他們,隻同洛婉清道:“是不是還有其他人?我去看看。”

“還有。”洛婉清似是不敢和李歸玉對視,慌忙挪開,趕緊同張逸然道,“大人這邊請。”

說著,洛婉清就拉著張逸然的袖子離開,引著張逸然到了馬車邊上,李歸玉涼涼看著洛婉清拉著張逸然袖子的手,跟著兩人上前。

張逸然打開馬車,看見昏睡一車的人,皺起眉頭,不滿道:“竟然做這種事!姑娘,”張逸然轉頭看向洛婉清,“你可否同我一起去報官?”

聽到這話,洛婉清露出為難神色,遲疑著道:“大人,我母親有病在身,我本就是為了拿藥去東都的,現下我心中掛念母親,多一刻都等不得。”

說起母親,張逸然便想起自己家中母親,他忙道:“那你得先回去。隻是這半夜三更……”

“不若這樣,”洛婉清期待看著張逸然,立刻道,“讓殿下去報官,公子送我回去如何?”

這話出來,在場所有人都是一愣,張逸然抬眼看向站在旁邊的李歸玉,李歸玉見到張逸然的目光,溫和笑開:“張大人,我隻能管到這裡。”

張逸然知道李歸玉的意思,這些販賣人的人後麵必定還有後台,李歸玉救下他們已經是恩情,他一個剛回宮的皇子,不願意得罪人也是自然。

“那……”

張逸然看了旁邊洛婉清一眼,想了想,遲疑著道:“能否殿下派個人護送這位姑娘回家?她家中還有病重老母,耽誤不得。這夜半三更,在下也不放心。”

“殿下。”旁邊張伯一聽這話,趕忙上前,試圖提醒,“殿下,您還急著回宮。”

李歸玉沒說話,他靜靜看著洛婉清。

其實他知道,半夜三更,一個和她如此相似的女子出現,大概率是設局。

然而不知道為什麼,看著這女子的臉,看著她拉著張逸然的衣角,他卻連目光都挪不開。

他心中焦躁難安,恨不得砍了那隻手。

她怎麼敢?

她怎麼敢用那張臉,去碰其他男人?

李歸玉克製著看洛婉清的眼神,轉頭朝張逸然笑笑,溫和道:“一點小事。你去報官吧,這位姑娘我親自送她。”

聽到這話,洛婉清有些詫異。

她沒想到李歸玉居然這麼簡單就應下來,這件事明顯是個圈套,李歸玉居然也上鉤?

旁邊張伯也覺不妥,忙道:“殿下……”

“你帶人護送張大人回去。”

李歸玉抬手,止住張伯開口,在張伯震驚的眼神中,平靜道:“去東宮門口候著。”

張伯一愣,隨後似是明白什麼,恭敬道:“是。”

等做完一切,李歸玉轉頭同侍從要了一盞燈,看向洛婉清:“姑娘,你家在哪裡,我送你過去。”

洛婉清猶豫看了一眼張逸然,李歸玉似是無法忍耐那一眼,笑道:“姑娘,送你的是我,就不要看張大人了吧?”

“殿下說的是,”張逸然也覺不妥,忙安撫洛婉清道,“姑娘你隨殿下過去,無事的。”

這一路接觸下來,雖然摸不清李歸玉的底,但他明顯是個誌在朝堂之人,這種有野心的人,不會放任自己在一個女子身上留下汙跡。

張逸然不著痕跡看了李歸玉一言,隨後又道:“姑娘住在哪裡?等明日,我再來看姑娘。”

有他回訪,對洛婉清的安危便是一種保障。

若李歸玉當真做了什麼,洛婉清出事,他便會追究到底。

這話是一種無聲的警告,洛婉清聽出來,眼中不由得帶了感激,溫和道:“我住在柳家村山腳下,那裡就剩我一家人了。”

“好,我明日過來。”

張逸然應下。

李歸玉輕笑一聲,隻道:“張大人放心,我必將姑娘安全送到。”

張逸然聞言,也有些不好意思,恭敬道:“謝殿□□諒。”

說著,張逸然便同兩人道彆,領著人駕著馬車,帶人離開。

李歸玉從侍衛手中取了一盞燈,轉頭看向洛婉清,溫和道:“姑娘,走罷?”

洛婉清聞言,朝著李歸玉行了個禮,隨後便給李歸玉指了路。

李歸玉提燈上前,領著她走進林中,洛婉清跟在他身後,同他一起往前。

林中多雜草,李歸玉折了一根樹枝,走在前方,為洛婉清清理著雜草,他一麵走,一麵道:“姑娘叫什麼名字?”

“清清。”

洛婉清看著他的背影,不由自主撫上了手上千機。

她知道她殺不了他。

來到東都,在監察司學習這些時日,她刻意了解過他。

李歸玉自幼承襲劍聖門下,天生練劍奇才,當年他出使北戎前,便已經是江湖一流的高手。

過去她在閨閣中不知道他的深淺,然而如今習武,她便明白,她在李歸玉手下,能保命便已不錯,直接偷襲,她毫無勝算。

而且,如今他皇子之身,她殺了他,自己必死無疑。

她家裡人還在相思子手中,她不能如此冒進。

但是看著他的背影,她忍不住想起過往,那些過往啃食著她,讓她血液沸騰,她好想衝上去,用他送的匕首,一刀一刀紮在他身上,讓他求她,讓他道歉,讓他跪在地上,向她九泉之下的父親乞求原諒。

她的殺意有些克製不住,她不敢再看,低下頭看著腳下。

好在李歸玉背對著她,似是沒有察覺,隻溫和道:“清清?是個好名字,和我故人有些相似。”

“故人?”

洛婉清低垂眼眸,控製著語氣,好似一個普通的獵戶家出身的女子,帶了幾分好奇道:“我與殿下的故人名字相似?”

“不止名字。”李歸玉輕笑了一聲,慢慢道,“你的長相、聲音、身段,都像極了,得費多大的功夫,才能培養出你這樣的人呀?”

這話讓洛婉清神色微凜,察覺李歸玉應當是意識到她的身份。

這也難怪,以李歸玉的疑心,突然冒出一個與洛婉清如此相似的女子,不懷疑才奇怪。

她並不在意,故作疑惑道:“殿下在說什麼?”

“但你和她還是不同。”李歸玉自顧自說著,走在洛婉清指的路上,似是懷念,“她很乖的,她不會和其他男人這麼說話,也不會拉彆人衣角。”

聽到“拉衣角”,洛婉清心弦一顫。

她突然意識到李歸玉在說什麼。

那是好幾年前了,她剛及笄,李歸玉還不像後來那樣,什麼情緒都看不出來。

那時候她一個幼時玩伴過來看她,對方說她小時候喜歡拉著他衣角,讓她再拉一次,她便玩笑扯了扯,江少言跟在她後麵見著沒說話,但等第二天,他便不再穿寬袖子,沒同她主動說一句話。

一開始她沒察覺異常,後來發現了,不知道緣由,她茫然問他為何不理他,他冷著臉道:“屬下是小姐侍衛,小姐吩咐,屬下做事,何來理會不理會?”

說著,他便要走,洛婉清一急,伸手去拉他,這一拉就拉到他手上,江少言詫異抬頭,洛婉清抓住了人,便紅著臉沒放手。

江少言被她一碰就紅了臉,想要將手扯回來,又怕拉傷她,紅著臉咬牙:“放開!”

“不放。”洛婉清見四下無人,抿唇道,“你不生氣了,我才放。”

江少言被她拉著,氣下不來,又上不去,憋了半天,他終於悶聲開口:“那你隻準拉我一個人的袖子。”

洛婉清聞言一愣,隨後才明白緣由。

她心裡有點高興,麵上不好意思顯露,便輕聲道:“好。”

江少言聞言,神色舒緩幾分,便看姑娘抬起頭來,溫柔中帶了幾分羞澀仰頭看他,笑道:“以後隻拉你一個人。”

那是江少言。

年少的江少言,和李歸玉仿佛不是一個人。

想到這些過去,洛婉清覺得有些嘲諷,她故作什麼都不知,垂下眼眸遮住冰冷的神色,隻問:“這位故人想必很喜愛殿下吧?”

李歸玉語氣軟了幾分,輕聲道:“嗯。”

“那如今這位姑娘在哪裡?”洛婉清繼續追問,李歸玉腳步一頓。

兩人站在密林邊上,不遠處就是謝恒準備好埋伏的小屋,洛婉清走上前去,和李歸玉並肩而立,轉過頭來,似如從地獄中爬來索命的惡鬼,溫和道:“這樣好的一個人,殿下會好好珍惜吧?”

李歸玉說不出話,他提著燈,驚疑不定看著麵前女子。

太像了。

他呼吸急促起來。

麵前人收了方才怯生生的模樣,用一雙清亮的眼仰頭看他,溫柔道:“殿下怎麼不說話?”

李歸玉不敢出聲,他感覺自己仿佛是在做夢,他怕一開口,夢就碎了。

她怎麼可能在這裡?

怎麼可能還這麼笑著和他說話?

她死了,她的牌位還在他的府邸,若她活著,她歸來,她怎麼可能這麼溫柔站在他麵前,笑著同他說話?

是假象。

是騙子。

他理智告知他,讓他竭力克製著情緒,將那聲“小姐”咽了下去。

他盯著洛婉清,沙啞道:“她死了。”

“死了?” 洛婉清眼中流露遺憾,“這樣愛惜殿下的姑娘去了,真是可惜。不過殿下放心,這位姑娘走了,殿下身邊還有許多人。”

不,沒有。

李歸玉孑然一身。

“他們會像這位小姐一樣,心係殿下,關愛殿下。”

李歸玉呼吸急促起來。

她的話仿佛在提醒他,詛咒他。

沒有,沒有會人再像她一樣對待李歸玉。

他的母親厭惡他,他的父親那麼多兒子,根本不在意他,他兄弟視他為仇敵,他身邊所有人都對他有所求。

再不會有一個人,會不問他出身,不問他來處,如此全心全意愛著他。

“日後,”洛婉清笑起來,真誠的眼中滿是期待,明明是祝福,卻仿若詛咒:“殿下必定不會,憎而無果、求而不得、孤家寡人、痛苦一生。”

這話讓他內心巨顫,他瞳孔急縮,忍不住朝她猛地出手,一把抓向她的咽喉!

察覺李歸玉動手,洛婉清神色一凜,抬手擋住李歸玉動作,手中千機珠簾猛地拽開,上百根梨花針飛馳而出!

李歸玉腰間長劍如光影而出,在空中急絞下針,直取洛婉清門麵。

洛婉清用千機珠鏈絞住劍尖疾退而去,長發隨風散開,露出她清冷堅韌的麵容。

月光下,那美如琉璃的女子神色冷冽,如寶劍出鞘,照一室清光。

李歸玉劍氣大震,洛婉清棄開珠串,從腰上把出腰鏈,內力一震,腰鏈化作節節軟劍,如靈蛇纏上李歸玉長劍,隨後吐信而去,不守反攻。

兩人你來我往喂招不過片刻,洛婉清便覺有些吃力,她正欲咬牙搶攻,不遠處突然傳來一聲輕喚:“惜娘。”

與此同時,一顆石子迎著李歸玉直襲而去!

那石子幾乎是同聲音一起擊打到李歸玉門麵,李歸玉疾退半丈絞下石子,洛婉清同時足尖一點,便退到聲音來處。

李歸玉躲開棋子落定,這才注意到,不遠處樹下,不知何時站了一位青年。

他穿著白衣繡鶴黑氅,頭上一根玉簪半挽,白皙消瘦的手腕上掛著和方才洛婉清手上一樣的珠串,神色冷淡。

周邊走出許多人來,洛婉清單膝跪下,恭敬喚了一聲:“公子,人到了。”

說著,洛婉清便起身退回謝恒身後。

謝恒目光隨著她看去,落在她被李歸玉劍風傷到的傷口上。

傷口在脖頸,嫣紅的血滴順著纖白如玉的脖頸流下,謝恒目光微暗,他遲疑片刻,終於還是一手壓袖,抬起手來,似要觸碰她的傷口,也就那刹那,李歸玉驟然提聲:“你不是想要白離嗎?”

所有人一頓,謝恒轉眸看過去,就見李歸玉看向洛婉清,冷聲道:“彆碰她,把她給我。”

說著,李歸玉看向謝恒,認真道:“我還你白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