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二十九章 謝恒與李歸玉結盟,殺了他……(1 / 1)

滄瀾道 墨書白 17601 字 11個月前

“故人?”崔恒思索著, “與你感情極好?”

“下人罷了。”洛婉清不願多提,轉眸看過去,笑道, “你問這些做什麼?”

“好奇,”崔恒直接道, “方才我跟在你身後, 你根本沒有警惕,按理說, 你混跡鹽幫的話, 應該不會這樣。我就想你是不是習慣有人跟著。然後我給你布菜,你根本沒有問過我要不要一起吃,我就再多做一點,試試給你遞筷子, 你竟也不道謝, 我再多做點,看你喜歡吃什麼, 挪動盤子,你完全不奇怪。我與你相處, 知道你是個知恩圖報的人,我做點什麼,你都會道謝,怎麼反而是這些小事,你竟一點都不察覺?”

說著, 崔恒探過頭去, 觀察著她,笑道:“方才把我當誰了?”

“我曾有一位奴仆,”洛婉清沒有看他, 解釋道,“跟了我多年。”

“女子?”崔恒試探。

洛婉清從善如流點頭,應聲道:“嗯。”

“那就是侍女了。”崔恒思索著,肯定道,“你出身不錯啊,怎麼就淪落到鹽幫去了?”

按理來說,自幼有人侍奉的大小姐,就算進入江湖,也該去些名門正派,拜師學藝。

“家道中落,”洛婉清說著柳惜娘報給官府的生平,“就被買進了鹽幫。”

“那侍女呢?”

“我入獄前,死了。”

洛婉清開口,崔恒便知不便再說,隻點點頭,輕聲安慰:“節哀。”

“過去的事,也沒什麼哀不哀了。”洛婉清笑笑,抬眼看向崔恒,“倒是要勞煩你同我說說,日後在監察司,我當做些什麼。”

“今日我來就是說這個,你先吃過東西。”崔恒朝著桌麵揚了揚下巴,“你從揚州過來,也忙了許久,先養傷。這些時間呢,帶你逛逛監察司,了解一下情況,然後就要開始訓練了。”

“訓練?”

洛婉清好奇,她喝了口粥,聽崔恒笑她:“當司使,你要學的東西可多著呢。機關陣法,暗器毒藥,密語蠱蟲……哪樣不是你要學的?”

洛婉清聽著,點頭道:“你說得是。”

“還有,”崔恒輕笑,“你那三腳貓功夫,也就是仗著內力深厚橫衝直撞,監察司高手如雲,你去看看,選個師父正兒八經教教你吧。”

“還能選?”洛婉清有些意外。

崔恒點點頭:“雖然你是半路出家,就是給你引個門,但也算你半個師父,終究是你願意最好。”

洛婉清聞言,不由得笑起來:“那我倒是來了個好地方。”

“誰說不是呢?”

崔恒見她吃得差不多,站起身來,將一包糖丸塞到她手中,手中折扇一張,搖著扇子道:“走,我帶你去逛逛。”

說著,崔恒就帶她走出房門。

三月春光正好,監察司人來人往,洛婉清跟著崔恒走在監察司中,侍從來來往往,見到他們,都會退讓開去,恭恭敬敬行禮。

“司使是監察司最重要的人物,整個監察司所有人,都是配合司使的工作。”崔恒給洛婉清介紹著,“司使的工作,就是辦案。他認為有必要查辦的案件,就可以抄送給青龍使青崖,青崖初步篩選,再將有疑問、或者重大的案子交給司主,司主來確認是否辦案,確認後,案件會成為任務發布在監察司,司使可以自己認領,沒有人認領的,就會由玄武使玄山來委派。”

“那我呢?”

洛婉清疑惑:“我現下,是可以自己去尋找案子,還是要去領案子,又或者等玄武使委派?”

“你剛進來,第一個案子,自然是要跟著彆人做的。”

崔恒說著,領著她走入一個安靜無人的房間。

進屋之後,他走到牆邊,抽出兩本書,書架立刻朝旁邊拉開,露出一道暗門,崔恒推開暗門,露出漆黑的甬道,甬道隻有門口有兩盞燈,血腥味和隱約的嚎叫聲從甬道內傳來,崔恒取了一盞燈,回頭招呼她:“這邊來。”

洛婉清看著漆黑的甬道,心中微顫,但還是上前,跟著崔恒一路往裡走去。

這條甬道漫長,崔恒廣袖飄逸,無風自動,整個人像是行走在黑夜中妖魅,在這壓抑的血腥味和黑暗中輕鬆得有些不像話。

“這是監察司的地牢,也就是你那日考核時見過的地宮,你見到是一部分。”

光亮從前方傳來,洛婉清跟著崔恒走出甬道,迎麵便聽嘶吼之聲從周邊傳來,血腥味濃烈得令人作嘔,哪怕是見過了趙語嫣殺人的場景,洛婉清仍舊不適應這裡的狀態。

這裡的人仿佛不是人,他們或懸或掛,有些還在刑具上,有些在牢房中,這樣的場景讓洛婉清瞬間回到揚州監獄。

不,比揚州監獄慘烈太多。

像是話本中描繪的十八層地獄,惡人死後歸處。

“這裡,便是外界盛傳的詔獄。”

崔恒持燈看著這滿地的血,聲音冷淡許多。

刑房中的人見到崔恒,紛紛起身,朝著崔恒恭敬道:“觀瀾公子。”

“這是我帶的新司使,柳惜娘,日後就是你們同僚。”

崔恒看了身後洛婉清一眼,同眾人道:“你們審訊吧。”

說著,崔恒掌燈,領著洛婉清往牢房一路走去,一麵走一麵介紹:“這些都是你要會的手段,不然你抓到了人,也查不出什麼。你看這個,”崔恒抬手,指著一張完整人形薄皮,“這是謝司主親自拔下來的一張皮。要剝這麼一張完整人皮,得先開在他腦袋上,從頭皮上開花,然後往裡麵灌水銀,水銀進入皮膚,會將肌肉皮膚隔開……”

崔恒說著,似是想起什麼,語調一頓,隨後帶著歉意笑笑:“忘了你第一次來,你日後再學吧。”

洛婉清沒有多說,她看了一眼那張人皮,跟在崔恒身後,不由得抿唇道:“監察司刑訊都是這麼殘忍麼?”

“當然。”崔恒麵上帶笑,眼中卻都是冷意,“你以為能進監察司的,是你用普通手段能撬開嘴的?”

“不會有好人嗎?”

洛婉清抬眸,不由得想起自己在揚州監獄時那段時光,如果她父親、她哥哥、乃至她和她家裡人進的是詔獄,那豈不是生不如死?

崔恒聞言,動作一頓,他沉默片刻後,隻道:“監察司不會隨便行刑,也不會隨便拉人進入詔獄。最後審判以證據為主,他們提供的隻是線索。有些時候,非常人,行非常事。”

“謝司主也是如此認為?”

洛婉清追問,崔恒想了想,輕聲道:“是,監察司所行流程,乃謝司主一手定製。”

洛婉清沒有出聲,她轉眸看了一眼周遭,崔恒看著她的神色,平靜轉身:“你參與過監察司的死囚考核,就應該知道,與惡鬼打交道,若不化身惡鬼,隻會被吞噬殆儘。你若不殺趙語嫣,趙語嫣便當殺你。”

“那謝司主為何要創監察司呢?”

洛婉清沒想明白,她看著麵前崔恒疑惑道:“他本身就是謝氏嫡長子,未來注定的謝氏家主,出身高門,他什麼都不做已經是這世上許多人難以企及的位置,為何還要創立監察司?”

“你可曾聽過一句話?”

崔恒掌燈在前,語氣淡淡:“人無根不立,世無殺不善。這世上,若人人都想當好人,誰又來管這些作惡之人呢?”

這話讓洛婉清一愣。

這句話在她年幼時,她爹也說過。

那時候他是教導她,人脾氣再好,也當有血性,無根不立。

而這世上之人,不能看他是殺人與否就去判斷他的好壞,有些人殺人是因為惡,但有些人殺人是,卻是為了保護善。

她很多年沒聽過這句話,不由得道:“你哪兒聽來的這句話?”

“這是崔氏家訓之一。” 崔恒想起什麼,轉頭看她一眼,提醒:“還有,日後不要同彆人說他謝氏嫡長子。”

“為何?”

洛婉清不解,崔恒領著她在甬道轉彎,身後慘叫聲漸漸遠去,他平靜解釋:“五年前,他創立監察司時,就被謝氏除名了。”

洛婉清驚訝抬眼。

“你過去在江南鹽幫,身份地位,不清楚東都世家之事,”崔恒的背影像一抹孤魂,在這黑暗中被手中燈火鍍上一層微弱的光暈,“他當謝氏嫡子是許多年前的事了,如今他不過是留個姓氏,一介孤臣而已,你若同世家中人說這些,會讓人笑話的。”

說著,一座小樓出現在兩人麵前。

小樓在黑暗中異常顯眼,燈火通明,與遠處刑訊室根絕開來。

“監察司核心都在地宮,這裡是珍寶樓。”

崔恒說著,上前推開麵前大門,大門打開,洛婉清就見到整個房間裡放滿了各種暗器。

崔恒回眸,抬手邀請她:“進來瞧瞧。”

洛婉清聽著,提步進屋,崔恒跟著走在她身後,介紹道:“珍寶樓第一層都是暗器,天下暗器儘收監察司,這世上你見過的,沒見過的,都在這裡,你要大致了解這些暗器,拆卸,組裝,如何躲避,如何使用。”

說著,崔恒拿起桌麵上一塊木頭:“監察司在這些暗器中挑選了最實用的進行了改製和量產,這叫千機。”

他將抬起木頭,指向牆壁上的靶子,抬手一按,這塊木頭朝著牆壁瞬間射出密密麻麻的細針。

這聲音將洛婉清嚇了一跳,崔恒笑起來:“這是暴雨梨花針改製,它可以變化成各種形狀,極易隱蔽,射速極快。它後麵是各種規格的刀刃,適合你在不同場合下各種需求。”

崔恒說著,將那塊木頭翻過來,又一按,各種類型的刀刃從底部露出。

讓洛婉清看清刀刃後,崔恒蓋上蓋子,又取了桌上其他材料,基於這塊木頭開始快速組裝,介紹道:“它可以組裝成弩,也可以當弓,還可以變成棍或者鞭。你可以探索它各種用法。”

洛婉清看著這些材料在崔恒手中不斷變化,最後,崔恒竟然將它裝成了一套首飾,木簪、佛珠手串,腰鏈。

他拿著木簪,朝著洛婉清招了招手:“過來。”

洛婉清遲疑著走到崔恒麵前,他拿著木簪,抬手將木簪插入洛婉清發間,溫和道:“你是女子,這些殺器,平日你可以將它當作首飾放在身上。”

說著,他又拉過洛婉清的手,洛婉清垂眸,看見他將那檀木佛珠纏繞在她手腕上。

崔恒一麵為她纏著佛珠,一麵輕聲道:“但一定要小心,一般情況它都有毒。這是每個司使必帶的武器,這一套是沒有毒的,明日開始,你可以學習如何熟悉用它。”

洛婉清抬眸看他,崔恒將腰鏈放在她手中,笑道:“腰鏈要我幫帶你帶嗎?”

“不了。”

洛婉清搖頭,崔恒歎了口氣,似是可惜:“我的司使真是冷漠,都不給在下一個侍奉機會。”

洛婉清知道他又玩笑,她也沒多說,隻想起剛才他熟練用這個名為“千機”的暗器,而這暗器平時都是司使使用,她不由得疑惑:“觀瀾。”

“嗯?”

“你一直是影使嗎?”

“嗯?”崔恒疑惑,轉頭看她,“何出此言?”

“你一個人能挑天機閣三十二位高手全身而退,武藝應該很強。你還會這麼多東西,隻當一個影使嗎?”

“是呀。”崔恒隨意道,“司使又不是什麼好差事,這苦活我可不愛乾。殺人傷腦,刑訊作孽,這事兒你們做就行了。”

“那你喜歡做什麼?”洛婉清好奇。

“我?”崔恒想了想,轉頭看了她一眼,玩笑道,“給美人點燈喂糖,我最喜不過。”

“那為難你了,”洛婉清跟著他看過第一層暗器,走到樓上,麵上露出遺憾,“我這張臉,可算不上美人。”

“美人在骨不在皮,一張臉而已,你想要什麼樣的,找鐘老,他都能給你捏出來。可你這一身美人骨啊,”崔恒停下步子,轉頭由上到下掃了一眼,似笑非笑,“可是我一點點捏出來的。”

不知為什麼,聽到這個,洛婉清驀地有那麼幾分微妙感升上來。

她抬眸看他,青年微微彎腰,湊到她耳邊,輕聲道:“你要說不美,我可就不高興了。”

洛婉清沒說話,她垂下眼眸,遮掩住崔恒帶來那一點悸動。

崔恒笑著起身,轉身高興道:“走吧,上麵有機關、陣法、目前監察司收錄過的所有密語方式、毒藥、蠱蟲,你先逛一圈,日後我們慢慢學。”

崔恒說著,領著她在珍寶閣轉了一圈,之後崔恒帶著洛婉清把整個監察司逛了逛,去把青崖、玄山、朱雀等人都認了個遍後,差不多已經是天黑。

等到夜裡,崔恒看了看天色,提著燈送著洛婉清回了房,到房門口,他輕聲道:“天色已晚,你身體還在恢複,要好好休息,夜深露重,不要隨便出行。”

洛婉清聽他的話,總覺得話裡有話,崔恒麵色坦然,指了指旁邊房間:“我就住你隔壁。若是有事,隨時可以叫我。”

洛婉清點頭,崔恒便道:“我去安排女侍給你準備熱水。”

說著,崔恒便提著燈轉身離開。

洛婉清看著他走出門,神色便淡了下來。

提步進屋,一麵走,一麵思考白日崔恒的話。

在監察司這一天,她差不多知道監察司是個什麼地方。

監察司是天子鷹犬,監察百官,執掌天下刑名,它是天子和百姓寄予轄製高官世家的存在。

但監察司手段殘忍,謝恒為人冷酷暴戾,人在監察司,與豬狗無異。

她很難說,監察司到底是好是壞,但她確認一點,沒有任何世家高官,願意監察司存留在這世間。

所以,謝恒創立監察司,謝家便直接剝奪了他的繼承權,將他除名。

當初她就問過監獄中的張九然,謝恒以何建監察司得百官同意?

張九然說是因為身份高貴,可如今來看,哪裡是身份高貴?

洛婉清想起那一張人皮,忍不住想要作嘔,卻清晰明白,這監察司,是謝恒殺出的一條血路。

用非常手段,震懾非常之人。

她很難評價謝恒到底是好是壞。

為了建監察司,他被謝家除名,監察司平反了很多冤案,的確也震懾了很多高官,可是他也擁有了監察司這樣完全屬於他的權力,再不用受任何人的鉗製。

如果說他建監察司是為了權力,那這個人對於權力和絕對自由的索求,就遠超於常人。

想起昨日他們說的謝恒關注洛家,想為她家翻案,她本來想信上幾分。

但看過今日的監察司,她卻覺得,以謝恒這樣的心性,他建設監察司,怕隻是為了權力。

不然舍棄所有前程,去建一個庇護百姓的監察司,這世上會有這樣的聖人嗎?

而這樣的聖人,當真能做出剝下人皮震懾他人的事嗎?

洛婉清無法想象。

她隻覺得,如果一切出於對權力的極度渴求,似乎更為順暢些。

為了絕對的、不被謝氏壓製的權力,他舍棄謝家身份,建立監察司,成為一人下萬人之上。

所謂公正,隻是他的一枚棋子,那他關注她家的案子,應當也隻是試圖將這個案子當成一枚用來牽製李歸玉和鄭氏的棋子。

夢裡的上一世他和李歸玉結盟,所以她這枚棋子沒有了用處,就長長久久,爛在了嶺南。

不然,他如果一開始就關注到了洛家,他怎麼會和李歸玉這樣的小人結盟,又怎麼會讓夢裡的洛婉清,一直等死在嶺南?

想到這裡,洛婉清閉上眼睛,感覺有一種異常的冷靜在心中彌漫開。

想到夢中上一世的家人在流放路上一一慘死的模樣,她立刻覺得血液躁動起來,她睜開眼,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思索著如今的處境。

按照張九然的說法,她家裡人在相思子手裡,她又殺了趙語嫣,按理說,相思子該來找她了,可為什麼一點動靜都沒有?

因為時間太短,還是因為她在監察司?

洛婉清一想,便知道自己必須要離開監察司一會兒。崔恒一直跟在她身邊,相思子未必敢靠近她。

她今必須得單獨出去一趟。

一想到出去,她便想起,她還有一匹抵在醫館的馬。

昨夜她把張九然送到醫館,是用監察司的馬做的質押。

秦玨如今是監察司的人在看管,她讓他去接張九然,監察司必定知道,隻是不會確認張九然身份。

但如果再讓監察司再去這個醫館贖馬,就容易把她和張九然串聯起來。

她還是自己去把馬偷偷拉回來為好。

這樣一想,她便做了決定。

等女侍侍奉她梳洗後,她偽作睡下,等夜深人靜時,她換上一身夜行衣,開了窗,看了一眼周邊,確認了看守位置,便小心翼翼潛伏出了監察司。

一出監察司,她直奔醫館,隻是才走了一半,就聽身後傳來一個稚嫩的聲音:“洛小姐。”

洛婉清動作停住。

她停下步子,回過頭,便見一位看上去隻有八九歲大的女童站在不遠處,恭敬道:“我家主人有請。”

洛婉清沒動,她想了想,便知道來人。

“你家主人是相思子?”

她直接詢問,女童點頭,隨後彎腰,朝著隔壁茶樓做了個“請”的姿勢:“小姐請。”

洛婉清聞言,抬眼看了一眼茶樓。

夜深了,茶樓早已打烊,大門禁閉,黑漆漆的一片。

洛婉清凝神聽了一下,似是二樓有人,直接足尖一點,便上了二樓,從窗戶躍入,便見一個青年跪坐在茶桌前。

他看上去大約三十出頭的模樣,長得額外漂亮,額間點著一顆朱砂,男生女相,生得一副菩薩模樣。

洛婉清盯著對方,試探著開口:“相思子?”

“洛小姐,”對方揚起笑容,抬手,“坐。”

洛婉清沒有動作,直接道:“叫我來做什麼?”

“前些時日,有人說九然跑了。”

相思子流暢煮茶,語氣中帶了不可置信:“我不敢信,九然是最乖的一個孩子,怎麼可能會跑呢?然後就聽說九然把風雨閣派去殺秦玨的殺手都殺了,我還想九然裝得真像,結果等我親自去把嶺南的隊伍截了,才發現,是真的呀。”

“誰和你說的?”洛婉清盯著相思子,試探,“趙語嫣?”

“那個吃貨巴不得她跑了。”相思子輕嗤,隨後低頭道,“監獄裡也是有風雨閣的人的,九然還是太年輕。不過你放心,”相思子抬頭端起茶杯,笑了笑,“知道這些的事的人都被九然殺了,除了我。”

“所以呢?”

“九然不想活了,但任務得做啊,她給我討了個人情,你把她要做的事做下去,我就替你好好照顧你家人,隻要你做這個任務,無論成功還是失敗,都不會影響你家裡人。”

相思子說著,低頭喝茶:“怎麼樣?”

“我家裡人在哪裡?”

洛婉清盯著她,相思子喝著茶,倒也沒有遮掩:“東都。”

洛婉清睜大了眼,不可置信。

東都?他們是逃犯,怎麼敢放在東都?!

相思子盯著她的表情,笑著開口:“你讓張九然幫你救人,你家人注定就隻能當逃犯流亡在外。但我不同。我同你家人說了,我是你救過的病患,為了報恩救下他們,我給了他們新的身份,你哥哥還可以繼續參加科舉,你母親現在也在重新修建醫館,怎麼樣,”相思子抬頭,看向洛婉清,笑道,“求我,比求張九然好多了吧?”

“你這麼好心?”

洛婉清滿是懷疑,他控製著她家裡人,不說關起來控製,也絕不該這麼鬆散放在外麵。

“九然求我的。”相思子似是想起什麼,神色淡淡,“我和她師徒一場,這點要求,我還是能做到的。不過你打消救他們的念頭,他們身上都種了風雨閣的蠱,你救不了張九然,也救不了他們。”

“你!”

“我不是開善堂的。”相思子抬眼看她,像看一隻螞蟻,“我不在你身上種蠱蟲,是容易被謝恒察覺,你現在的身份接近謝恒更好。今夜我來,不是在和你商量,是在通知——”

相思子聲音鄭重起來:“從今日起,把刺殺謝恒的任務繼續做下去。”

洛婉清沒說話,她盯著對方,相思子笑了笑,似是知道了她的答案。

“成,我把你家裡人蠱蟲解了,你和你一家人團聚。”相思子低頭喝茶,淡聲道,“敗,也不牽連你家人,如何?”

洛婉清沒有說話,這些條件早在她預料中。

她隻是思索著相思子的條件,想著還有什麼需要補充。

“我一個普通人,刺殺了監察司司主,”洛婉清想了想,抬眼看向相思子,“你們還能保住我的命?”

“我能給你家裡人一個新的身份,就能給你一個新的身份。”相思子抬眸,“隻要你不被當場擒獲殺了,我就能留著你。”

“我憑什麼信你?”

“你該信你自己,”相思子輕笑,“要你真能殺了謝恒,莫說我,皇後娘娘也舍不得你這把刀這麼斷了。”

聽到相思子這麼直接擺出皇後,洛婉清有些意外:“皇後娘娘?”

“我知道你在猶豫,”相思子胸有成竹,“所以我告訴你一些實情,風雨閣後麵是皇後娘娘王氏,娘娘有兩個兒子,小兒子是七殿下,李尚文,也就是如今的太子殿下,而大兒子,”相思子抬頭輕笑,“就是你的前未婚夫,江少言,也叫李歸玉。”

“你什麼意思?”

這段話超出了洛婉清的理解範圍。

他們知道李歸玉和她的關係,還告訴她,風雨閣後麵是李歸玉的母親,指望她去賣命?

“李歸玉自幼不被娘娘所喜,所以五年前,北戎議和,娘娘讓李歸玉自己請為質子,與北戎王子交換人質,促成兩國結盟。這一舉動,讓天下人都讚譽娘娘教子有方,之後三殿下失蹤,滿朝文武都以為他死了,陛下憐惜娘娘喪子,朝臣認為娘娘有教養出賢主的能力,共同推舉七殿下為皇子,娘娘成為皇後。”

“所以?”

“所以你沒明白嗎,”相思子抬眼,“太子殿下和皇後娘娘的位置,是在踩在李歸玉命上走上去的,太子位置已經很穩固了,你覺得娘娘還需要李歸玉回來嗎?他回來,娘娘心中難安。”

洛婉清沒說話,她消化著相思子的內容。

五年前,皇後讓李歸玉自請為質子,五年前,李歸玉才是個十五歲的少年,如果她沒記錯,傳說裡,這位皇子,天性純良,敏捷好學,一直是熱門的太子人選。

外界一直說,是李歸玉自己自願成為質子,但是聽相思子這些話,皇後對這位“自願”成為質子,品行如此高潔的兒子,卻十分忌憚,忌憚到甚至不希望他回來。

為什麼?

想到江少言的性情,他自願為質子?

“是皇後騙他去的嗎?”

洛婉清揣測著開口,相思子一頓,洛婉清便明了了幾分:“去當質子這件事,不是他自願的,是皇後騙了他,她許諾了他什麼?”

許諾了他,所以現在李歸玉回來,回來的不僅僅是兒子,還是債主。

所以皇後才會如此忌憚。

相思子沒有多說,隻道:“這都不重要,你隻要知道,娘娘和你是一個立場,李歸玉害了你父親,你記住這點就好。李歸玉手段了得,光憑你殺不了他。他先攀附了鄭氏,如今在朝堂聲譽頗佳,陛下也覺得對不住他,對他十分愛護。現下謝恒打算用秦玨的案子對付王氏,他欲與謝恒結盟,如果謝恒要輔佐他,”相思子抬眼,盯著洛婉清,“他日後就青雲直上了,你明白嗎?”

“所以你們要我殺謝恒?”

洛婉清明白了相思子用意。

相思子笑起來:“不錯,謝恒是娘娘心中刺,你殺了謝恒,娘娘就給你一個機會,讓你能殺李歸玉。你從揚州監獄,和九然換了身份,進入監察司,圖的,不就是這個嗎?”

洛婉清沒說話,相思子卻仿佛已經知道了她的決定,輕聲道:“你若還是不信,過兩日,李歸玉應當就會造訪謝恒,不妨聽聽他們怎麼說。”

“選娘娘,你家人安穩,可報家仇。”

“選監察司……”相思子嗤笑,“那你就看著李歸玉步步高升,與鄭璧月共結連理,說不定,還能問鼎寶座,成為天下之主呢!若你有如此胸襟,那我當真佩服。隻是你父親九泉之下,怕是恨不得沒生過你這個女兒。”

聽到這話,洛婉清猛地捏緊拳頭。

這時,外麵突然傳來細碎的打鬥聲。

相思子轉頭看了一眼,輕聲道:“呀,有人跟著你來了。”

說著,他站起身,往外走去,一麵走一麵道:“回去想想吧,若是想再見,這個茶樓,點三杯碧螺春。”

洛婉清沒說話,麵前人打開房門,消失在了長廊。

洛婉清在房間裡呆了片刻,轉身出門,踱步走向醫館。

不遠處有打殺的聲音,她也沒有理會,去醫館找了大夫,拿金珠換回馬匹,她便牽著馬往回走去。

一麵走,她一麵思索相思子的話。

謝恒和李歸玉結盟……

那個夢裡,李歸玉,的確是謝恒一手扶上去的。

可相思子,也是害了張九然的人,他又是個好人嗎?他的話能信嗎?

她思索著,皺眉走在長街上,走著走著,就聽見前方傳來一個帶笑的聲音:“半夜三更,我說你去做什麼了,竟是去接一匹馬回來?”

洛婉清聞言抬頭,就見青年帶著鎏金麵具,穿著一身白色廣袖單衣,腰間用一根紅繩隨意係著,手提一盞暖色宮燈,看上去頗為閒適。

洛婉清見到對方,不由得看了一眼茶樓方向,直接開口:“你從哪兒來?”

崔恒聞言,抬手指向茶樓方向,實話實說道:“跟著你的痕跡來的,但到了那邊,遇到幾個宵小,把你跟丟了。”

說著,崔恒踱步走上前來,抬手挽起洛婉清垂落在臉邊的發絲,垂眸低聲道:“出門也不梳個發髻,披頭散發,不宜見人。”

洛婉清聞言抬眸,崔恒歪了歪頭,溫和道:“對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