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這個名字, 洛婉清緩了好久,才反應過來,不由得笑起來:“竟然是你。”
其實他聲音和秦玨幾乎是一致的, 但那帶著笑意的語氣, 卻是秦玨如何都沒有的。
一聽這個聲音, 洛婉清便知道, 這便是那個同她從揚州一路過來,為她塑骨的“假”秦玨。
沒想到他居然成了自己影使?
他叫崔恒?
洛婉清驚訝中暗藏喜悅, 對麵人挑了挑眉, 故作疑惑:“哦, 我是誰?”
“你……”
“柳姑娘。”
這位自稱崔恒的青年話沒說完,另一個聲音就從樓道處響了起來,洛婉清和崔恒一起抬頭,便見秦玨站在樓道, 認真看著洛婉清。
他麵色不太好,明顯是還帶著傷, 按理說他應該還在好生休養, 可他卻早早趕了過來, 站在門口, 明顯是有要事相商。
她和秦玨除了張九然還有什麼好說?
洛婉清一想,便知道了秦玨的來意,她轉頭看向旁邊等著的崔恒, 帶了幾分歉意道:“崔公子, 勞煩您稍等,我先同秦公子說說話。”
崔恒聞言,歪了歪頭,眨眼反問:“我先來, 你卻要先請他入屋?”
“他的事情比較重要。”
洛婉清知他不悅,笑著解釋了一句,便抬頭看向秦玨,輕聲道:“秦公子,請。”
秦玨沒有多說,從崔恒身邊錯身而過,頷首道謝,便走進屋子。
洛婉清抬頭看了一眼似乎還沒想通的崔恒,見他駐在門口沒有打算要走的樣子,趕緊安慰道:“你先在院子裡逛逛,我們來日方長。”
聽到這句“來日方長”,崔恒似乎才滿意,點了點頭道:“也是,那……”
沒等崔恒話說完,洛婉清直接關門。
崔恒似是在門口愣了一下,隨後“嘖”了一聲,冷淡道:“好吧,他重要。”
說著,便走遠了去。
洛婉清覺得有些好笑,但知道他這人慣來愛開玩笑,便也沒有理會。
反正他現在也說不出什麼重要話,但秦玨帶著傷也要趕過來,事情必定牽扯著張九然,這才是她如今最棘手之事。
洛婉清思索著轉過身,招呼著秦玨坐下,秦玨輕咳著道謝,洛婉清看了他一眼,想了想道:“昨日還好吧?”
“托姑娘的福,”秦玨轉身朝向洛婉清,坐著行了個禮,“昨日保得了一命,並無大礙。”
“那就好。”洛婉清點頭,給秦玨倒茶,思索著,“你傷都不養,急忙趕過來,是想要做什麼?”
“姑娘,”秦玨抿了抿唇,終於道,“姑娘知道張九然在哪裡,對不對?”
洛婉清一聽便知道秦玨是想詐她。
她雖然和秦玨對話前後不一,但一直咬死自己隻見過張九然幾麵,和張九然道彆,並沒有透露什麼可以讓秦玨確信她知道張九然下落的信息。
秦玨畢竟和張九然有仇,雖然張九然是想保秦玨的命,但洛婉清仍舊不放心他,隻道:“不知道。”
“我知姑娘對我心存戒心,但我隻想問,她要離開風雨閣是不是真的?”
秦玨盯著洛婉清,洛婉清遲疑片刻,說了實話:“是。”
“那她身上蠱蟲她如何處理的?”
洛婉清說不出話,這正是她如今最棘手之事。她沒有能力為張九然解蠱,但解不了蠱,如今就算把張九然帶回來,也救不了她。
她想了想,心知秦玨不會白白問她這些,低頭將水遞給秦玨,輕聲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若她決心離開風雨閣……”秦玨看著洛婉清手中水杯,說得格外艱難,“我可以饒她不死。”
洛婉清聽著秦玨的話,不由得抬眼看他。
她知道這句話對秦玨而言有多艱難。
無論張九然有多少難處,張九然一生過得多麼淒慘,對於秦玨而言,張九然與她眼中的江少言沒有什麼區彆。
她照顧張九然,是張九然於她的恩義。
但是秦玨怨恨張九然,也理所當然。
“她害死你家人。”
洛婉清提醒,秦玨動作微僵,他咬牙:“是,我知道,我這一生不會原諒她!可她死了那是便宜她,倒不如活著,”秦玨有些難堪,轉過頭去,沙啞道,“日後行善積德,給自己贖罪。”
洛婉清聽著他的話,想了很久,才開口:“秦玨,你知道她為什麼要離開風雨閣嗎?”
“殺人太多,回頭是岸。”秦玨低聲道,“她本來也不喜歡殺人的。”
“她不喜歡殺人,可是當年有人殺了她父親,她走投無路,被她師父相思子買進風雨閣,”洛婉清輕聲說著秦玨知道的事,“為了報恩,也為了報仇,她一直聽從相思子的話,做了很多違心事。她和我說,平生悔恨無數,最悔一人,你應該知道她後悔的是誰。”
“後悔,”秦玨嘲諷笑開,“不也做了嗎?”
“是,”洛婉清點頭,“所以她本來就打算最後殺了謝恒報仇後,去西北自儘。可就在她準備刺殺謝恒時,她突然發現,那把她從她父親肚子裡剖出的斷刃,並不是謝家特製的族刃。”
聽到這話,秦玨一愣,他震驚抬眼,洛婉清平靜道:“是皇後王氏的族刃,她師父相思子,出身王氏死士。”
“你說什麼?”秦玨猛地站起身來,顫抖出聲,“她師父……”
“才是她的仇人。”
洛婉清平靜告訴她。
秦玨愣愣看著洛婉清,他不敢深想張九然的處境,他捏著拳頭,好久,隻道:“她知道了,然後呢?”
“她師父捏著她的家人,她走這一路,也走不下去了。她不喜歡殺人,她也不想害你……”
“我知道!”秦玨打斷她,盯著洛婉清,隻問,“這些不需要你告訴我,我問你她人呢?”
“你問到了想做什麼呢?”洛婉清看著他,逼問他,“家仇在上,你見到她,打算做什麼呢?”
秦玨說不出話,他看著洛婉清,好久後,他顫聲道:“我今生絕不原諒她。”
“那……”
“可我希望她活著,活著贖罪也好。”
聽到這話,洛婉清便知道了答案。
她低下頭,輕聲道:“你前幾日是不是去過護國寺?”
秦玨微愣,隨後想起來,慢慢道:“是……護國寺中我有一位叔父,來東都之後……便同謝司主求了開恩,前去探望……”
“護國寺門口,你給一個乞丐兩個銅板。”
秦玨聞言,不可置信抬眼,他想起那個人。
那人癱軟在地上,像是世間一灘爛泥,眼淚從他眼眶落下來,洛婉清低聲道:“是她。”
秦玨有些想笑。
“報應”兩個字在唇邊,他卻始終說不出口。
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轉頭就打算出去。
洛婉清叫住他:“我已經將她安置好了,她內力沒了,容貌毀了,筋脈儘斷,骨頭碎儘,蠱蟲發作已儘三月,五感儘失,命不久矣。你若沒有救她的辦法,我不會讓你見她。”
“我有辦法給她續命。”秦玨立刻道,“你將她交給我,我先管著她,然後再找相思子,他那裡有母蠱。”
蠱蟲中蠱之人,身體都是子蠱,母蠱死,則子蠱亡。解蠱之術,最簡單的就是殺了母蠱。
這是如今唯一能救張九然的辦法。
而秦玨,也是如今洛婉清唯一能將張九然托付的人。
她沒有辦法救她,也沒辦法為她續命,秦玨若想報仇,其實什麼都不用做,就已經是報仇了。
但他還是想管,看他模樣,那必定是要救人了。
洛婉清思慮片刻,便做了決定,低聲道:“母蠱我來找,你將九然帶回來,好好照顧九然。她那邊我不方便出麵,你切勿告訴彆人我和她有關。”
“好。我就說這是我親屬,將她帶回監察司藏好。”秦玨一口應下,立刻起身,“人在哪裡?”
洛婉清將醫館位置報給他,秦玨沒有多留,立刻出門。
走了兩步,秦玨突然回來,看著她,遲疑道:“你……你有錢嗎?”
洛婉清一愣,抬眼看向麵前麵色有些窘迫的秦玨,秦玨結巴著解釋:“我……我如今在監察司,吃穿用度都是監察司的,不好再……”
洛婉清聽明白秦玨的意思。
他沒錢,救張九然就得和監察司要錢,他已經讓監察司幫了他許多,不好意思再要了。
“你不好意思和監察司要錢,你好意思和我要?”
洛婉清一言難儘。
秦玨麵上也浮現出幾分尷尬,隻道:“我日後必還。”
洛婉清深吸一口氣,想了想,她便想起之前去東都路上,那個崔恒出手一袋金珠,身上應該有錢。
她立刻道:“你稍等。”
說著,她便走到窗邊,抬眸一望,正見崔恒提了個食盒,從庭院中意態悠然,踱步而來。
她轉身將昨夜要來的藥材一收拾,抱著藥材從窗戶一躍而下,落在崔恒麵前。
崔恒見她下來,笑著抬眼,提了食盒道:“柳司使,我想你應當還沒有吃東西,便去買了些早點。”
“崔恒,能不能麻煩你一件事?”
洛婉清開口,崔恒笑著頷首:“我是你的影使,柳司使有什麼事,自然是我來辦。”
洛婉清聞言放心許多,抬手就將藥材遞給崔恒。
崔恒疑惑:“嗯?”
“這藥材遞給你,你去藥鋪或者當鋪,至少能賣出兩百兩。你借我點錢,回頭把藥材賣了補上,可否?”
洛婉清問得認真,麵前青年聞言,露出幾分驚訝,隻道:“竟然還這種生財之道?”
“都是監察司的錢,”洛婉清壓低聲,“我剛來,做這種事不好,彆給人知道了。”
崔恒看著她,神色中滿是無奈,洛婉清不由得有些臉紅,下意識拿回藥材:“要不我就自己賣……”
“這點藥材賣不出多少錢。”
崔恒歎了口氣,從腰間取下要一袋金珠,遞給洛婉清:“你是司使,想要錢,我替你去報賬就是了。”
洛婉清看著金珠,睜大了眼睛,她詫異開口:“不做任務也能報賬?”
“你可以。”崔恒點頭。
洛婉清還是有些想不明白,監察司這麼有錢的嗎?
她反複確認:“一袋金珠也可以?”
“你可以。”崔恒繼續點頭。
“可朱雀使說,我月俸隻有二十兩。”洛婉清目光落到金珠上,皺起眉頭,“我官職月俸這麼低,可以用這麼多錢嗎?”
“都是監察司的錢嘛,”崔恒說著剛才洛婉清的話,將金珠放在她手心,漫不經心道,“總有些路子的。”
這話洛婉清聽明白了,司使人均一袋金珠不太可能,任何一個官署都沒這麼有錢,但是崔恒一看就是在監察司呆了不少時間的老人,身份非凡,應該知道一些類似倒賣藥材的辦法。
這是崔恒給她開的後門。
她有些不好意思,但現下的確缺錢,她也沒有推辭,拿了金珠和藥材,認真道:“日後我倒賣藥材還你。”
崔恒動作一頓,似是想說點什麼,洛婉清沒等他說話,便抓著金珠袋子,足尖一點,回到樓上,自己抓了一把金珠塞進自己的錢袋,隨後就將金珠袋子遞給秦玨,認真道:“你先拿這些,不用還了。”
秦玨接過錢袋,行了個禮,隻道:“改日必還。”
說著,秦玨就提著錢袋轉身,洛婉清送著秦玨下去,就見崔恒還守在門前。見到秦玨出來,崔恒本想打招呼,但他隻開口說了個“秦……”字,聲音戛然而止。
洛婉清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就見他正盯著秦玨手上的金珠袋子,洛婉清莫名有些心虛,沒敢出聲。
崔恒意味深長盯著秦玨手中錢袋,秦玨心中記掛著張九然,沒有察覺,匆匆行了個禮,便轉身離開。
等秦玨走遠,崔恒才朝著洛婉清看過來,麵上倒看不出喜怒,笑著道:“是給秦公子討的啊?”
“他有些事兒。”洛婉清實話實說,遲疑著,“我借他的。”
“柳司使俠肝義膽,仗義疏財,在下著實敬佩。”
崔恒點頭,似是誇讚。
洛婉清有些心虛,她想起方才被打斷的對話,遲疑片刻後,輕聲道:“先上樓吧。”
崔恒頷首應聲,跟著她上樓。
洛婉清一麵走,一麵想著崔恒臉上的麵具,她眼眸微垂,生平難得生出了幾分探究之意。
崔恒這下頜……
她微微皺眉,渾然不覺身後人的視線。
崔恒跟了她幾步,笑著道:“柳司使走路也不回頭多看一眼,對身後倒放心的很。”
洛婉清沒有回他,兩人一前一後上樓進屋,崔恒一手提著食盒,一手合門,也就是這片刻,洛婉清驟然出手!
洛婉清動作極快,崔恒有些詫異,但他立刻反應過來,一手護住食盒,一手截下洛婉清的手。
方寸之間,兩人手腕相貼迅速過了幾招。
洛婉清神色一凜,整個人壓著崔恒的手就將他往門上狠狠一撞,她的手就隔著他的手壓在了崔恒脖頸上,將他整個人都逼得抵在門上。
兩人對峙著,洛婉清盯著的臉,崔恒察覺她目光,輕笑了一聲:“柳司使這是做什麼?”說著,他放輕了聲音,似是商量,“食盒裡有粥,灑了就不好了。”
“彆裝了,秦玨同我都說了,我知道陪我一起上東都的是你。”
洛婉清雙唇緊抿,一麵說,一麵摩挲著崔恒的下頜,想確認他有沒有帶人/皮/麵/具。
崔恒知道她的用意,微微仰頭,輕輕“嘖”了一聲,更多暴露出自己脖頸,放任她摸過自己脖頸,從下頜一路摸索到臉上。
她手上皮膚很嫩,這些時日長了些薄繭,觸碰在人身上,便帶來一股密密麻麻的酥麻感。
崔恒動作一頓,眼眸微深,不由得垂眸看她,視線落在洛婉清那張猙獰的臉上,便覺有些奇怪。
原來有時候,有些事情,倒也不全是看臉。
他靜靜打量著洛婉清,洛婉清對他視線渾然不覺,仔細摩挲著他的下頜線,故作責問道:“大家都是同僚,你還帶個麵具做什麼?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還是不願見我?”
她說著,卻有些心虛,心跳快了些,便口不擇言,想什麼說什麼:“你帶著麵具,名字也是假的吧?你這名字,在監察司未免太過顯眼,崔是謝司主母姓,恒是謝司主名字,你取個和他這麼相近的名,還有你這下頜……”
洛婉清說著,動作一頓,她的手停在麵具開關處,隻要輕輕一按,就可以解下這張鎏金麵具。
然而這一刻,她卻有些突然意識到什麼,抬起頭來。
抬頭便見一雙帶著笑意的眼,他的眸色很深,睨著她,隻問:“我下頜怎麼了?”
他生得極高,比她整整高出一個頭來,此刻微仰著頭,像是白鶴仰頸,線條優雅漂亮。
洛婉清看著麵具下露出的半張臉,沒有出聲。
麵具下方露出的,是薄櫻一般的唇,玉一樣的膚色,近乎完美的下頜線條,和昨夜她見過的謝恒,極為相似。
可這又怎樣?
麵前的人是誰,為什麼蒙麵,與他有什麼關係?
她在懷疑什麼?
懷疑麵前這個人是謝恒?
可謝恒為什麼要這樣做?她已經進監察司,謝恒如果懷疑她,直接把她抓了審問就是,為什麼要屈尊降貴來這麼騙她?
就算有什麼理由,謝恒氣質冷淡,麵前這人燦若朝陽,人的氣質,相差可以如此懸殊?
而且,若真是謝恒,取一個“崔恒”的名字,沒有半點心虛的嗎?
洛婉清動作停住靜靜思索,對方卻仿佛看明白了她的意圖。
他微微俯身靠近她,輕聲道:“想看?”
洛婉清抬眼看他,見對方麵上帶著明顯的笑意,似是引誘:“惜娘想看?”
聽到“惜娘”兩個字,洛婉清猛地清醒過來。
她驟然想起來,其實她似乎也沒什麼資格問。
畢竟她也瞞著他,又為什麼一定要對彆人追根究底?
他是真的臉,假的臉,真的名,假的名,其實都無甚關係。
她說過,“我不問你,你不問我”,他們之間,到底是什麼身份,其實也無關緊要。
想到這些,洛婉清手微微放鬆,低聲道:“抱歉,是我唐突了。”
崔恒笑著看她收手,不甚在意,他抬手整理了一下衣衫,端著食盒走到桌邊,將食盒裡的碟子拿出來。
見粥尚還完整,他頗為高興,感歎道:“還好,粥還在。”
說著,崔恒將粥放到桌麵,他想了想,回頭看向站在邊上的女子,有些疑惑:“為何突然想看我的臉?”
洛婉清一愣,其實之前她好像也並沒有什麼興趣。
這一路行來,他們似乎早就有了一種不過多過問的默契。
她為什麼想看?
洛婉清站著想了想,遲疑著道:“或許……是因我找你比較困難?”
崔恒沒明白,洛婉清抬眼看他,認真道:“我沒見過你的臉,也不知道你真正的名字,你不來找我,我便找不到你。說實話,”洛婉清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放輕了聲音,“昨夜我本是想見見你的。”
聽著這話,崔恒動作一頓。
像是有什麼輕輕撩了一下心尖,癢得有些可愛。
他低笑了一聲,有些明白過來,點頭道:“是我的不是。”
“倒也……”
“但今後不會如此了。”
崔恒說著,站起身來,走到洛婉清麵前。
他從袖中遞過一個特製的短笛,洛婉清有些疑惑:“這是什麼?”
“我是的你影,在換人之前,你我應當形影不離。”
崔恒抬眼看她,介紹道:“這個短笛聲音乃特製,聲可傳十五裡。尋常人聽不見,但我可以。偶爾若有分開,你喚我,我必回來。”
洛婉清目光落在短笛上,抬手取過。
崔恒看她拿過短笛,目光微動,繼續道:“除此之外,監察司內任何人,你問崔觀瀾,他們都會幫你找我。隻是,若你找不到,其他人大約也找不到。”
“我知道了。”
洛婉清輕笑,抬頭道:“那你長什麼模樣,叫什麼名字,都不重要了。”
崔恒沒說話,他想了想,緩聲道:“崔是叛國之姓,觀瀾是我之名。”
洛婉清疑惑,崔恒平靜道:“崔觀瀾這名字是真的。”
叛國之姓……
崔是謝恒母族。
洛婉清隱約明白,或許麵前這人,是崔氏中人,那他的身份的確敏感,他遮掩麵容,應當有他的理由。而且,身為表親,和謝恒相似也是正常。
她點點頭,不欲問更多。
崔恒見她放鬆下來,轉身過去布筷,溫和道:“司使用飯吧。”
洛婉清應聲走過去坐下,看著桌上江南的早點,她倒也沒奇怪,崔恒給她布菜,倒茶,洛婉清從善如流接過他給的筷子,流暢接納他所有侍奉。
崔恒觀察著她,一麵給她重新沏茶,一麵笑道:“惜娘好像過慣了這種生活?”
洛婉清沒聽明白,迷茫抬眼。
崔恒思索著:“一般人第一次有影使總需要磨合習慣一下,但惜娘似乎很習慣身邊有一個人如影隨形?”
洛婉清一頓,一個人影像針一樣紮入腦海。
她突然意識到,崔恒此刻坐得一切,都是那個人做過千百遍。
崔恒盯著她,笑了起來,聲音很輕,敏銳道:“當真有啊?”
洛婉清握著筷子,一時有些吃不下去,她看著麵前早點,看著自己握著的筷子,她才反應過來,筷子不會自己到手裡,菜也不會自己轉到她最喜歡吃的一盤。
她坐在原地,遲疑許久後,輕聲道:“一位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