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笙落突然冷靜下來,她閉上眼深呼吸。
“慕時澤,可能是我之前沒說清楚,你好像還不是很明白,那我再跟你說明白一點。”
抱著自己的人好像呼吸都停止了,保持著擁抱的姿勢一動不動。
白笙落沒有管他怎麼想,聲音平淡:“自從你背叛我的那一刻起,我們就不可能了。這點我應該明確地跟你講過,我不可能去愛一個曾經試圖背叛我的人,我也不願意整日整夜地思考,你會不會繼續背叛我……”
慕時澤慌忙打斷:“我不會的姐姐,你相信我,我不會再做那種事的。”
白笙落沒有回答,隻是仿佛出神了一般喃喃:“我會覺得很累,跟你在一起會讓我覺得很累,我對你已經不再是曾經的感情了,你不明白嗎慕時澤?”
慕時澤搖頭,他死死咬住唇瓣,猩紅的血液滲出,他卻毫無察覺:“不是之前的感情,那可以是彆的,感情有很多種,隻要你願意接受我,我都可以像以前一樣愛你,姐姐,你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
隻要、隻要她願意讓他待在她身邊,就算……就算不是愛人也可以。
白笙落笑了一下,語氣堅定:“但是我沒辦法像從前一樣對你,甚至看到你我都會不受控的痛苦。慕時澤,我們回不去的,彆白費力氣了。”
她一向將旁人分得清楚,如今也是。
她沉默片刻,緩慢而有力地推開他:“我先回去了,你早點休息。”
慕時澤的手臂無力地垂下,但他卻什麼都沒說。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好像還沒從剛剛的言語中回過神來。
突然,他大步追上追上白笙落:“那你總要給我一個機會,你不能因為我犯了一次錯,就不給我彌補的機會。”
白笙落腳步不停,她也不知道怎麼了,根本不敢抬頭對上慕時澤的雙眸,隻是低著頭飛快地向前走。
慕時澤腳步慌亂,但還是執著地挽留著:“姐姐,你看看我,你能不能告訴我,要怎樣你才願意原諒我?好歹讓我能看到希望,好嗎?”
慕時澤的語氣近乎祈求。
白笙落閃身進了營帳,卻被慕時澤抵住門。
她深呼吸:“鬆開。”
慕時澤死死抓住門框,眼尾通紅:“我不,你告訴我怎麼樣才能原諒我。”
看著慕時澤執拗的樣子,她心底突然升起一股煩躁勁,抬眸看進慕時澤的眼裡:“行,那你還我一個傳音閣,我就原諒你。”
這本是一個幾乎無法完成的事情。
因為如今傳音閣基本上囊括了所有的消息來源,再建立一個相同規模的根本不可能。
而奪回傳音閣就更是天方夜譚了,李啟這個人,胸無大誌且貪小便宜,傳音閣到了他手上,這人根本就不可能吐出來。
所以怎麼看白笙落都像是在為難人。
但慕時澤卻像抓住了希望一樣,雙眸突然亮了起來,他臉上透著狂喜:“姐姐這是你說的,隻要我還你一個傳音閣你就原諒我對不對?”
白笙落愣了一下,猶豫地點點頭。
“要說話算話,你等我,我一定會做到的。”他飛快地說完,整個人都散發出異樣的光彩,仿佛即將渴死的人見到了那片楊梅樹林。
他退後兩步,反複深呼吸平複自己的情緒,再抬眼時,他已經恢複了從前的樣子。
他笑容明媚:“時間也不早了,你身體還沒恢複,早點休息吧。晚安。”
白笙落沉默地看著他,片刻後才關上了門。
慕時澤站在原地,神情隨著門的關閉愣了一瞬。
但很快,他露出一抹堪稱詭異的笑容。
他轉身離開,來到暗處。
一位黑衣人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麵前。
慕時澤聲音冷冽:“把傳音閣的人騙出來,還有,聯係潤州那邊。”
黑衣人行禮應下,轉身離開。
慕時澤抬頭望月。
今夜的月亮實在是太亮,亮到自己都掩蓋不住心底的陰暗了。
慕時澤垂眸,避開了月光。
……
不知道是第幾次翻身,白笙落終於認命一般坐了起來。
她煩躁地抓了抓頭發,翻身下床。
今天看來是睡不著了。
她坐在桌邊,倒了些水喝。
外麵一陣馬嘶。
白笙落的動作停了一瞬。
這個時間點,怎麼會突然有人來營,莫非是……
她放下水杯,披上外套快步走了出去。
來人陣仗並不大,營地內除了正在巡邏的士兵並沒有太多騷亂。
白笙落踏入主營。
白易平正麵色嚴峻地看著手中的信件。察覺到有人靠近,他抬頭,皺眉問道:“這麼晚了。怎麼還沒休息?”
白笙落搖搖頭:“睡不著了,是京城來信嗎?”
白易平呼出一口氣,將信件遞給她。
“嗯,皇上拒絕出兵支援。”
……
晨光熹微。
主營裡卻已經聚集了眾人。
明明是早晨,營內卻寂若死灰。
最壞的結果出現了。
而如今,選擇已經清晰地擺在眾人麵前。
是明哲保身,眼睜睜地看著故友慢慢溺死在世敵的進攻下。
還是孤注一擲地出兵救人,而一旦敗露,後果不堪設想。
營內沉默了很久很久,所有人都明白最好的選擇,但是卻沒人忍心說出來。
白易平看向吳方:“吳將軍,如今您是西涼軍最高指揮,能不能說說您的看法?”
吳方呆愣一瞬,連忙搖手:“將軍你就彆折煞我了,我明白您是覺得我對遼陽沒有太多相關情感,才讓我來決定的,但是我相信您也明白,這件事並不是置身事外就能冷靜地做出決定的。所以,你們自己決定就好,我會全力配合。”
白易平沉默,他掃向眾人。
不能再這樣僵持下去了。
他想。
這件事必須有個定論,全西涼軍的性命都係在自己的肩上,就算情感上自己不願意做出這個決定,但……
他定了定神,沉聲說道:“既然如此,那就我來做出這個決定吧。我知道大家都想救人,但是西涼眾多士兵皆有父母妻兒,我不能讓他們因為我們鋌而走險,這樣對他們來說太不公平,也太殘忍了。”
營內一片死寂。
青筋在沈潛手背上暴起。
“所以,抱歉,各位,遼陽這次的危機,我們可能沒辦法參與了。”他向著眾人深深鞠了一躬,“這個選擇是我做下的,我願意背負罵名。”
聽見這句話,營內眾人連忙擺手。
沈崇說道:“大家其實都知道這是最好的選擇,隻是不敢說出來罷了。不過……”
他看向沈潛:“陵遊?”
沈潛抬頭;“我在。”
他沉默了片刻,深吸一口氣,看向白易平:“白將軍。”
沈、白兩家世代交好,沈潛更是自小便和白易平上戰場,兩人的關係猶如父子。
一般情況下,沈潛都是喊他“白叔”,但有外人在,或者是比較嚴肅的場合時,才會恭恭敬敬地依照禮儀喊“將軍”。
所以,當沈潛喊出將軍的那一刻,白易平眉頭就鎖了起來。
因為他知道,沈潛在認真地跟他商討,或者說,在通知一件他已經決定的事情。
沈潛抿唇,隨即堅定道:“我想,掛甲褪去軍銜。”
“什麼?”儘管白易平已經做了心理準備,但還是被他的決定震住了。
他還沒來得及說話,沈崇就已經急迫開口:“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沈潛點點頭,沉聲道:“爹,你先冷靜一點,聽我說完好不好?”
知道自己兒子向來是個有主意的,沈崇雖然急躁,但還是道:“行,那你先說。”
沈潛沉了沉神色:“我知道我這麼做對不起你們,也對不起自己。但是,我真的沒有辦法放任自己看著星如和她的國家淪陷。爹,如果我娘遇到這種事,你能袖手旁觀嗎?”
沈崇一噎:“臭小子,誰教你這麼類比的?”
沈潛輕笑:“所以,我想拚儘全力去救她,就算希望渺茫,我也想搏一搏。所有人都放棄她了,她的國家、百姓,甚至是她的父親,如今,還要我放棄她嗎?”
沈潛認真地看向白易平:“這已經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了,白將軍。”
白易平注視著他:“那你就一個人去嗎?這太危險了。”
“我也去。”清亮的聲音突然響起,所有人的視線都看向了聲音發出的方向。
是白笙落。
白易平頓時氣不打一出來:“你又來湊什麼熱鬨?”
白笙落歎了口氣:“爹,我也看不下去。你知道我的,如果失敗了我不會後悔,但我會後悔我沒有去努力。”
沒想到本是自己的事情,卻將白笙落也牽連了進來,沈潛頓時急道:“我怎麼可能讓你陪我一起去冒險?這次救援必然非常危險,不可兒戲!”
白笙落一臉無所謂:“我哪有兒戲啊?你不想讓我去,難道我就想讓你去了嗎?既然這次行動危險至極,那難道不是人越多希望越大嗎?還是說……”
白笙落逼近沈潛:“你本就抱著救不了她就陪她一起去死了的想法?”
“我……”沈潛像被戳中心思一般,啞口無言。
白笙落見縫插針:“所以,我一定要跟你一起去。”
白易平深知自家女兒的性子,但凡決定的事情自己根本攔不住她。
他深深歎了口氣,思慮道:“你們兩個人去也沒辦法保證安全,叔年身居要職,上次便已經足夠顯眼了,這次再去,太引人注目了。我想想,再找幾個人跟你們一起去。”
白笙落揮揮手:“無礙,兩人也好,靈活一些。但是隻憑借我們二人,把星如救出來都馬馬虎虎,更彆提……”
“誰說隻有兩個人?”一道清朗的聲音自營外傳來,白笙落回頭看去。
慕時澤掀開門簾走進來。
沈潛麵色複雜:“你也要去?”
慕時澤看了他一眼,抬手向白易平行禮:“將軍,其實……我可以幫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