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休的時間很快結束,沈崇站在最後一個,向一旁的西涼將士使了個眼色。
兩人不動聲色地悄然完成替換。
沈崇借著夜色向西邊奔去。
這裡看上去沒什麼守衛,但是沈崇很敏銳地察覺到暗中大大小小的的視線,他小心地避過,在心驚膽戰中逐漸靠近帳營。
沈崇屏住呼吸,雙指翻飛,一塊石子飛速地擊打在對麵的帳營上,刹那間,無數目光轉向那裡。
一道身影飛速去往那裡,卻查無所獲。
暗衛抬眼向沈崇原先站的位置看去。
那裡也早已空空如也,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沈崇呼吸輕得幾乎聽不見,聽見外麵逐漸恢複正常,他才悄聲向營內走去。
元星如被關押在一個不算很大的籠子裡,聽見腳步聲,她一點反應都沒有。
沈崇仔細觀察著周圍,確認沒有赤羽人後才輕聲喚道:“星如?”
元星如沾血的眼睫輕輕抖了兩下。
沈崇沒再耽誤時間,他從袖中摸出一把小巧的匕首,刀尖插入鎖孔。
“沈將軍……”元星如看清了眼前之人,突然出聲。
沈崇安慰道:“沒事啊孩子,沈叔帶你出去。”
元星如慘淡地笑道:“沈叔,彆費力了。以我如今的傷,即使去大俞也不一定能活多久……不對,沈叔,這鎖不能開。”
她製止了沈崇,“赤羽在鎖孔內放置了機關,一旦開啟,他們立刻就能知道。而且我根本出不了這籠子,一旦我離開,整個營帳都會爆炸。”
她艱難地吐出一口氣:“沒時間了沈叔,外麵應該已經有些察覺了,他們很快就會進來。單憑這點時間,你根本沒辦法,也不可能救出我。”
“我猜,進來的不止你一個吧?南邊聲勢浩大,但是那裡關著得是用西域秘術偽造的假的我。如果你再不去那裡,那邊的人也會有危險。”元星如顯得有些焦急。
外麵傳來了交談的聲音,時間已經不多了。
沈崇咬牙:“孩子,我……”
他實在不忍心將這孩子丟在這裡。
元星如笑得勉強:“沈叔,你若是想幫我,能不能給我一件好藏起來的武器?”
沈崇攤開手,露出手上的匕首。
元星如搖頭:“以我現在的狀態,這把匕首我根本沒有辦法使用。”
沈崇突然想起來什麼,他掏出一塊小巧的、盒子狀的東西:“火藥,範圍不大,但是五步之內,能炸死人。”
元星如抓住那塊火藥,無聲地笑了起來:“謝謝你,沈叔,謝謝你……”
外麵的簾子被一把掀開。
赤羽將士走進來,仔細地查探了一下營帳內,發現並無異樣,他狐疑地看向躺在籠子裡閉著眼的元星如,走了出去。
……
北邊燈火通明。
沈潛一個閃避,驚險地躲開了哨塔的光束。他屏氣將自己隱入黑暗中,飛快得思考著對策。
這邊營帳密集,一個一個搜查既費時間又將難度係數上升了一個量級。
每拖一分鐘,星如就多一份危險。
沈潛額頭逐漸冒出冷汗,但思路卻愈漸清晰。
北區三座哨塔,十七座營帳,前前後後有將近二十幾隊赤羽兵四處巡查,甚至每一隊都有各自的路線,自己完全沒辦法靠混入一隻隊伍內搜查全場。
沈潛目光飛快地在巡邏兵間掠視。
前方路過的蠻族略微向右側偏了一下頭。
沈潛順著他偏頭的目光看向遠處那座帳營。
那裡沒什麼不同,相同數量的衛兵,相同的配置……等等?
沈潛眯眼仔細端詳,守衛那處的衛兵拿著的劍柄上,若隱若現出赤羽圖騰的樣式。
沈潛輕勾唇角,就是這了!
他左右觀察一番,尋找時機緩緩靠近。
遠處突然傳來擊鼓聲,眾人一驚,紛紛向那裡看去,議論聲四起。
沈潛找準時機縱身翻進營帳。
營內還站著兩個赤羽兵,見沈潛進來,他們立馬準備揮刀斬殺。
沈潛手指翻飛,鋒利的匕首瞬間出鞘,兩人便悄無聲息地倒下。
他呼出一口氣,側耳聽著外麵的動靜,方才因為擊鼓聲而起的議論還在繼續,帳營內的細小聲音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放下心來,向營內看去。
他突然刹住了腳步。
眼前之人被綁住雙手懸掛在刑具上,血跡濺滿了她的臉頰,隻留出小半張臉,原先穿著的紅衣早已不是曾經的顏色,而是沾上了一種更深更豔,而又更沉重的血色。
沈潛腦中緊繃著的弦有那麼一瞬間好像斷開了。
他步伐穩健,隻是與平常相比,快了幾分。
他麵色如常,隻是顫抖著的指尖暴露了他洶湧的情緒。他飛速用匕首割開繩索,伸手擁住元星如。
懷裡的人輕輕動了一下,沈潛忙輕聲道:“彆怕,再忍一忍,我帶你出去。”
“元星如”笑了一下沒說話。
外麵好像突然寂靜了下來,沈潛理智頓時回籠,長期在戰場廝殺練就的直覺讓他察覺到危險。
他下意識側身。
刀尖擦著他的腰際過去,鮮血開始噴濺,沈潛卻好似沒事人一樣,他直直地看著麵前的“元星如”。
隻見她抬頭,光線照清了她的麵龐,隻是七分的相似,在鮮血和暗沉的燈光下居然每察覺出來。
沈潛神色又沉一分。
這不是元星如。
“元星如”勾唇,露出一個堪稱詭異的笑容:“怎麼了?還在想著你那小娘子呢?”
沈潛緩慢後退:“她在哪?”
“想知道?”她癲狂一笑,“那就下去問問她吧!”
門簾被猛地拉開,數十位赤羽將士衝進帳內。
沈潛擺出防禦的姿勢,繃緊肌肉,戒備地看著他們。
帳內氛圍一觸即發。
突然,外麵傳來陣陣急鼓聲,浩大而高亢。
眾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響震懾,皆微微一愣。
沈潛抓住時機,手起刀落,瞬間撂倒幾個赤羽兵,他一個翻滾出了帳營。
外麵完全躁動了起來,赤羽兵從四處趕來。
沈潛不敢多留,向先前與沈崇約定的方位奔去。
前來圍堵他的人越來越多,遠處熙攘的鼓聲還在繼續,甚至把營地裡的打殺聲壓了下去。
腰側的傷口還在流血,在持續激烈的動作中逐漸嚴重。
沈潛深知,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他抬眼看去,獨屬於西涼軍撤退的信號已經發出,他在密集的攻擊下看了一眼後方的帳營。
胸口微悶,帶著心如刀絞的抽痛。
對不起……星如,我會再來救你的。
一把刀靈活地擋在沈潛麵前,驚險地擋下那隻角度刁鑽的箭。
沈潛冷汗沾濕後背,他看向來人,正是沈崇。
“快走!”
兩人不再多說,飛快擺脫赤羽的糾纏,來到了安全的地方。
沈潛拿出隨身帶著的傷藥咬牙敷在腰側的傷口上。
“鼓聲是什麼情況?”
沈崇眉毛頓時擰了起來:“應該是鄯善城內傳來的,不知道笙落他們現在怎麼樣了……”
……
鄯善城外。
白笙落領著隊伍來到鄯善右後側。
慕時澤左右看看,好奇地問道:“這真的有密道嗎?”
眼前是一道高高的城牆,怎麼看也不是有暗門的樣子。
白笙落沒有回答,她貼近,手在城牆上慢慢地摸索,很快找到了一處凸起。
本沒有絲毫裂縫的城牆突然向裡彈開,露出一道很小的縫隙,她輕輕推開,向裡看了看,回頭說道:“沒人,你們跟著我。慕將軍,你斷後,可以嗎?”
慕時澤癟嘴:“你喊我阿澤,我就答應。”
白笙落麵無表情地掃了他一眼。
慕時澤妥協:“好吧好吧,那……再不濟喊我名字總可以吧,你喊慕將軍,不是在告訴大家我們不和嗎?”
他說的有理有據,白笙落甚至找不到理由反駁,但她也不願意在這裡逗留太久,畢竟赤羽還在繞城巡邏,自己的時間並不多。
“慕時澤,你斷後,可以嗎?”她再一次問出口,言語間隱隱帶上了咬牙切齒的味道。
慕時澤暗笑,他舉手後退一步:“好好好,我斷後。”
白笙落白了他一眼,邁進門內。
載著糧草、兵器的車馬緩緩進入,慕時澤抱著劍,神色冷峻。
他謹慎地觀察著周圍的動靜,隊伍快到尾部。
突然,左側傳來了赤羽的腳步聲,慕時澤皺眉示意西涼軍放輕腳步。
他在心裡估算了一下赤羽兵的距離,按照正常的巡邏速度,應該可以在他們到來前,讓隊伍完全進入鄯善。
幾乎是在一瞬間,城內響起震耳欲聾的擊鼓聲!
這是鄯善示意全城,有敵來襲的信號。
慕時澤瞳孔微縮,嘈雜聲從四麵傳來,他示意隊伍加快速度。
但好巧不巧,隊伍卻要命地停了下來。
不能讓赤羽發現這裡有暗門!
慕時澤睫毛微顫。
這是交給我的第一個任務,不能讓姐姐失望,絕對不能!
他目光銳利起來,側頭跟最近的那位小將士沉聲說道:“抓緊時間進去,安靜點。還有,不用等我。”
說完,他便閃身離開。
鄯善城外布滿亂石,高聳的防沙植被更是繁多。那小門藏在亂石樹木中,再加上夜色已深,不注意看很難發現。
慕時澤飛速來到赤羽巡邏的路線,火把的光影和嘈雜的人聲已經近在咫尺,慕時澤反手從袖中拿出一枚小型火藥,扔在與暗門反方向的路上。
“在那邊!”
上鉤了!
慕時澤勾唇一笑,飛速地穿過煙霧,向遠處跑去。
……
鄯善城內。
白笙落小心地帶著隊伍穿過長長的甬道。
暗門是通往城西的一處作坊,正對著一座哨塔。
白笙落推開門,迎麵對上哨塔上的衛兵。
她眨眨眼睛。
衛兵頓時驚醒,他慌亂地拿起鼓棒,瘋狂地敲鼓。
“敵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