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潛思索片刻,說道:“這樣,我先去找白叔他們問問,但現在隻能先這樣了。”
談話間已經到了白笙落的帳營。
沈潛停下腳步,轉身說道:“行了,你回去歇息吧。這邊的事我去處理。”
白笙落點頭,進了帳內。
沈潛轉身看向元星如,問道:“你呢?”
元星如突然對上他的目光,臉頰一紅,結結巴巴道:“我、我什麼?”
沈潛看到她就忍不住笑,道:“當然是問你,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元星如連忙擺手:“不用,我去陪笙落姐姐就好。”
沈潛見元星如目光開始飄忽,忍不住低頭笑了笑。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耳垂,那裡小巧又精致,帶著獨屬於西域的耳飾。
他目光停留在被自己撚出的那一抹紅,突然問道:“這耳飾真漂亮,能送給我嗎?”
元星如愣了愣,她伸手摸向自己的耳垂。
指尖與沈潛的觸碰,她愈發覺得麵頰發熱,忙不迭道:“當然可以,我還有很多,你想要哪個都可以。”
她突然想到了什麼,疑惑地看向沈潛,“你要這個乾嘛?你要戴?”
怎麼能問出這種傻問題?
沈潛失笑,屈起指節輕輕敲了敲她的腦門。
他幫元星如理了理歪了的發釵:“好了,去吧。”
元星如點點頭。
“哎。”沈潛叫住她,“大俞朝官來,晚上應該會有晚宴,你一起去吧?”
元星如明白是為了讓自己陪著白笙落,她點點頭。
沈潛笑著揮手:“去吧,我走了。”
……
傍晚,白、元二人來得晚,席上隻剩下靠著慕時澤的位置。
白笙落輕皺眉頭,但大家都已落座,也不好隨意換位置,隻得帶著元星如走過去。
元星如步伐稍快白笙落一點。
挨著慕時澤的位置向著門口,她走過去便可以自然坐在那個位置上。白笙落心中暗暗鬆了口氣。
她掃視一圈,沈潛坐在對麵,周圍氣壓低的嚇人,他像是壓抑著憤怒,冷冷地瞪著慕時澤。
看來自己來之前兩人發生過什麼衝突。
白笙落目光落在慕時澤身上,她不由得一愣。
慕時澤的目光很輕地掃向元星如,那雙黑眸異常深邃,裡麵夾雜著白笙落看不懂的情緒。
但是白笙落很清晰地意識到,這眼神裡充斥著危險和殺意。
看著毫無察覺的元星如,她不由得邁大了一步,腳步落在靠近座位的地方,不露痕跡地坐上了慕時澤旁邊的位置。
身旁的氣勢頓時收斂,像是刺蝟收回了攻擊的刺。
自從早上見到慕時澤白笙落就意識到,即使在自己麵前他總是表現出與從前無異的樣子,但是他確實變了很多。
在主營內脫口而出的威脅,方才露出的危險神情,加上能把沈潛氣成那樣還無計可施,這些種種看來,這幾個月慕時澤絕對經曆了很多事,讓他變得幾乎快成為一個陌生的人。
白笙落實在是把控不住,她擔心慕時澤再做出什麼超出她意料的事,她不能讓元星如去承受這份不穩定。
宴席開始,周遭沒什麼人說話。
在座的幾乎都是武官,直來直去之人,向來是把情緒擺在臉上。
聖上莫名其妙憑借一個根本稱不上是罪過的仗將白易平革職,將士不敢對聖上發脾氣,隻好把氣撒在這位新上任的小將軍身上。
白笙落倒是沒什麼影響,隻是這些日子飲食及其不規律,加上之前傷了根本,她動了兩筷子就沒在繼續吃,左手無意識揉了一下胃部。
慕時澤整個席間都在注意著白笙落,見狀皺了一下眉,沒說什麼便悄悄退出營帳。
片刻後,他捧來一杯冒著熱氣的杯子,他輕手放在白笙落桌上,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但還是閉上了嘴在位置上坐下。
白笙落微微一愣,她看著眼前的熱水發呆,遲遲沒有動手去拿。
見那熱水快要涼掉,慕時澤還是沉不住氣勸道:“姐姐,喝一點會舒服些。”
他聲音極輕,帶著小心翼翼。
白笙落不由得心悸,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還是熱的,順著喉嚨下去帶來整整暖意。她捧著杯壁,小口小口地喝起來。
慕時澤鬆了口氣,他拿起一旁的厚披風披在白笙落肩上,指尖觸碰到她的脖頸。
白笙落僵了一下,剛想開口拒絕,時澤低聲道:“如果姐姐嫌我這披風臟也沒關係的,我又不會生氣。”
白笙落一噎,看著從四處傳來的目光,咬了咬牙,沒說話。
慕時澤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沈潛白眼都快翻上天了,他一把撈過桌上的酒杯,起身走去。
“久聞慕將軍雷厲風行,殺伐決斷,今日可算見著了,來,我敬你一杯。”說著,他倒下慢慢一杯烈酒,舉給慕時澤。
慕時澤笑道:“不敢當,慕某也隻是聽命行事而已,沒什麼本事的。倒是沈校尉才是厲害,年少成名,這酒啊,再怎麼說也該敬您一杯。”
西涼軍向來心思粗獷,對具體的官職細節也不是很在意,包括沈潛在內古今的邵武校尉,大家也都是直呼將軍。
這麼一代代下來,久而久之的便成了一種傳統,這件事情在前朝也被拿來詬病了一番,但礙於西涼軍自在慣了,實在改不過來,太上皇也覺得沒必要這麼上綱上線地對待大俞西北的守護神,也就隨它去了。
而如今在這個場合上被慕時澤點出職務,便是一種很隱晦的嘲諷。
沈潛咬著後槽牙笑了:“行,請!”
兩人相繼飲下。
沈潛咧了咧嘴:“慕將軍看上去酒量不小啊,朝廷命官果然宴席多,有時間喝酒啊。”
“哪有哪有,比不上沈校尉,在軍中好像也沒什麼要職,誰都可以替代。”慕時澤不懷好意地勾唇,隻是眼裡全無笑意。
兩人有來有往喝了幾輪,氣氛變得劍拔弩張,周圍幾人呼吸都放慢了。
元星如放心不下,小聲喊道:“陵遊哥哥。”
沈潛轉頭,隻見元星如用口型說道:“彆再喝了。”
沈潛笑著點頭,眼裡泛出溫柔的光。
慕時澤挑眉,他若有所思地看著兩人,酒杯在掌心慢慢旋轉。
等到沈潛再次轉向他這,慕時澤頗為善解人意道:“酒過幾巡,看沈校尉已經有些醉了,不如回去吃些菜?”
沈潛本想離開的腳步一頓,他呼出一口氣,憤憤轉身不再理睬。
慕時澤贏了一仗,加上知道了些事情,心情頗好,他慢悠悠地坐下,轉頭含笑看向白笙落。
室內稍微有些悶了,白笙落沒看他,低聲跟元星如說道:“我出去透透氣。”
元星如問:“要我陪你嗎?”
白笙落笑著擺手,她起身,順便把披風還給慕時澤。
慕時澤拉住她,“外麵風大,還是披上吧。”
白笙落目光落在被他拽住的衣袖上,慕時澤連忙鬆手,昂著頭看她。
白笙落沒說話,也沒有披上披風,她徑直走了出去。
算了,逼太緊了也不好。慕時澤心道。
他看向對麵,沈潛似是擔心,也起身追了出去。
慕時澤笑了笑,看向一旁吃著葡萄的元星如,眼裡流出了一道光芒。
……
一炷香沒到,白笙落和沈潛就回來了,兩人陸續落座。
白笙落皺眉看向一旁明顯醉了的元星如,頓時皺起眉頭,壓著怒火轉頭看向慕時澤:“你乾的?”
慕時澤一臉無辜:“姐姐,這你也要冤枉我?”
“那不然是誰?”白笙落明顯帶上了慍色。
“慕時澤,你敢說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見慕時澤不說話,白笙落氣笑了,“你不如說說,從她口中得到了什麼消息。”
“沒什麼消息,隨口問了幾句而已。”慕時澤滿不在乎。
白笙落點頭,“那就是說是你乾的了?”
慕時澤一愣,隨即笑了,“好吧,什麼都瞞不過你。”
白笙落:“所以,你到底想乾什麼?”
“不想乾什麼,我隻是想送你回去而已。”慕時澤的目光靜靜地落在她的臉頰上。
白笙落不解:“什麼送我回去?”
“送你回帳營啊,”慕時澤拉長了聲音,帶著些撒嬌的意味,“我隻是覺得她醉了對我比較有利而已。放心姐姐,我不是那種十惡不赦的人,不會對無辜人下手的。更何況是你的朋友。”
他眼裡帶著執著的情緒讓白笙落微微發愣,她斟酌著開口:“什麼意……”
“星如?”沈潛的聲音突然拉近,白笙落轉頭,沈潛扶住元星如,抬眸問道:“她怎麼回事?”
沈潛直直盯著慕時澤,眸中帶著質問。
慕時澤張嘴,剛想出言諷刺,便看見白笙落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慕時澤輕咳一聲,敷衍地說道:“抱歉,我不知道她酒量不好。”
“你!”
見沈潛即將暴走,白笙落怕事情鬨大不好收場,便幫忙扶起元星如:“算了,阿潛,你先送星如回去吧。”
沈潛猶豫地看了一眼慕時澤:“可是……”
“沒事。”事到如今,白笙落要是再看不出慕時澤在打什麼主意就顯得愚鈍了,她深呼吸,“我可以應付的,不用擔心。”
沈潛皺眉點點頭,低聲說了句“小心點”便抱著元星如離去。
慕時澤笑盈盈地目送著沈潛離開,對白笙落說道:“姐姐還要在這裡待嗎?”
白笙落沒應他,拂袖離開。
慕時澤拿起披風急忙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