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這個廁所滿了?!”
“快快快, 快到下個街口去,那裡也有個廁所的——我就和你說了,叫你少喝點, 彆吃冰的, 這下好了吧!這裡是大超市!又不是家門口,人這麼多, 你怎麼敢吃冰飲的呀!”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哎!那我們走快點——哎喲,我這個肚子!”
展館是早上八點開門, 羊城港的冬日, 日出時間大概是六點左右,顧眉生一行人雖然說是日出動身, 但實則一乾姐妹興奮不已,個個都是黎明起身,大家互相一問, 便提早出發,雖然對入場時間不敢奢望了,但早來一刻,也比後頭的人早進去一些時候。
不過,這會兒不論是馬車還是自行車,都不能進入往常的街區了,快到地頭的時候,就隻能腿著走,隻見這六點剛出頭, 街區內便是人影幢幢,大家各有各忙,有來排隊的, 也有來賣吃食的,還時不時可以見到從排隊處小跑過來的客人——這是來上廁所的,這不是,這兩人中,有一個人夾著腿扭扭捏捏,用一種怪異的腳步扭曲地去遠了,遠處還能見到本來設的一間公廁中,有人正在往外搬糞桶,給本就混雜的氣味多添了一股臭氣。
眾人見了,都是身懷戒心,彼此告誡道,“要少飲食,這處人太多了,公廁坑位不夠,外設的馬桶也必定很快就滿了,那氣味可真不好說!”
的確,買地這裡的公廁,倘若在其餘落後的州縣,一般也就是設馬桶,羊城港這裡,新城區是最為與眾不同的,設有‘雨汙分流’的下水管道,因此有部分公廁用的是抽水馬桶,一般來說,坑位是女六男四,倘若是抽水馬桶的話,不知為什麼便是女七男三,據說男廁還會設一種專供解小手所用的尿鬥,反正大多數時候都還算夠用,但此刻這裡排隊的人這麼多,上廁所的人也大排長龍不說,便是管線也不堪重負,因此人越多反而抽水馬桶越是經常封堵,隻能重回用木馬桶。這會兒還是清晨,就已經滿了,可見過去一段時間內,聚集在這裡的人數有多少了!
人這麼多,倘若沒有公共廁所,豈不是隨處便溺,臭氣熏天了?垃圾、排泄物的惡臭混在一起,這樣的環境還能放心吃下小販賣的吃食麼?顧眉生想想都覺得不寒而栗,暗道,“這樣想來,開這樣大型的展覽會,對城市的功能實在是極大的考驗,難怪以前在敏地,大家小姐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想想看那時候走百病、看燈節什麼的,估計熱鬨之下也是如此一片狼藉,光是衛生上的講究,都讓人不想出門。”
“這人的朋友埋怨得也有道理,冰飲這東西,和如今的天時本就不合,畢竟也是入秋了,雖然這幾天又熱得穿短袖……而且,不是自己熟悉的靠譜商販,怎麼敢買冰吃的,這製冰的法子要用到硝石,這東西來路可多了,還有些是從茅廁裡刮土練出來的……這種熱鬨地方的遊蕩小販,買點什麼瓜果都得自己用清水反複濯洗,還敢吃他們賣的冰飲,鬨肚子真是一點也不稀奇。”
越是人多的地方,就越有怪胎奇葩,眼看著盛會在即,居然因為吃了冰飲,可能會喪失自己在排隊中的序列,這也是夠愚蠢的了,顧眉生搖了搖頭,倘若不是這見識萬國風物的機會難得,看到這麼多人,她簡直都要打退堂鼓了,此時也是在人群中遊目四顧,尋找女眷,心道,“若是排隊時能分男女就好了,人這麼多,便和母親她們提過的大廟會一般,那樣的大廟會,女子被人臊皮最是常見不過了,便被拐帶在從前也是常有的事情。”
這被臊皮的危險,的確是人多的場合,女子特有的不便之處,也和前往外番任職,包括在買地之外遊商,或是去內陸的新進之地尋找就業機會一樣,女子的危險的確比男子要大得多了。買地的女子,除非一些特有壯誌的英才以外,幾乎是不願離開買地腹心的,這樣當然也帶來了一個好處,那就是羊城港這樣的地方,女子較多,顧眉生她們去排隊時,雖然男女沒有分排,但前後均是女子,這也讓她十分稱心,少了個擔心的地方。
她們這時候排隊的方陣,根據告知已經在四千人上了,按每天最多一萬張票的規定,也就是說,有四千人都比她們起得早。這裡到處都是買地的更士,她們被告知了好幾次:離隊去便溺飲食,需要領牌子,以牌子為憑證,半個點內回來,還可以入隊,過了半個點,那就要從最末端重新排起了。
這也就難怪剛才那兩人,一副著急的要命的樣子,往外跑過去了,這大超市前方,廣場很大,走到第一個廁所便要花接近七八分鐘,他們的時間的確是很緊張的。顧眉生認為他們很大可能會來不及,那就不論如何著急埋怨,也隻能排到隊伍後頭了,這樣的小衝突,隊伍裡處處都有,三不五時就有人被更士從隊伍裡拖出來。
“隨地吐痰?你是哪裡來的蠻夷!番族都知道我們買地的規矩!”
“都說了,保持距離!貼上去做什麼!再這樣遭打了!”
“這是我第三次警告了!還要擁擠隊伍?我看你是想臊皮婦女吧!拉出去!”
“就是!男女有彆,都說了彼此保持一米間距,你都快貼我背上了!還拿什麼東西亂戳!呸!若不是太短如那方寸釘,我還以為是你那阿物兒了!”
更士的嗬斥,當事人的告罪、求情、辯駁以及另一方的叫罵,這是三不五時偶有發生的,在排隊的入口,還不斷有抱孩子前來的觀眾被拒絕入內,要求他們要麼把孩子帶回家,要麼把孩子帶到看管中心去,否則不得入內。“票上寫得很清楚了,十歲以下是不能進來的,你當是一紙空文不成?”
的確,買地這裡的規矩雖然是嚴格的,但人一多起來,不看規則以及想當然、天性愚笨糊塗的人,總是難免,就算在羊城港也比應有的要更多。但買地的規矩,極其嚴明,從不存在什麼‘愛哭的孩子有糖吃’,破壞規則,一經指出便立刻改正的還好,倘若還要胡攪蠻纏的,一聲口哨,立刻鎖拿起來,可不講絲毫情麵——也就是在這樣極其嚴格的看管之下,還有那清潔工三不五時就拿麻袋來隊伍前裝垃圾,如此,這廣場上雖然排了這麼多人,但卻還能基本上做到秩序井然、地麵整潔,不然,哪怕大人忍得住,那孩子便溺,這麼多人吃東西,男女如此大規模的雜處,早就是臟臭難免,口角處處的局麵了。
對顧眉生這些青春貌美的女學生來說,生活在買地,尤其是羊城港內,得到的安全感的確是最多的,隻要遵守規矩,便能把什麼事情都辦得很順——彆看著好像是廢話,對於她們自小從外地逃來的人家來說,這一點就已經是從前想都想不到的好處了。見識了這大會的陣仗,她心中便下了決心,日後倘若鼓起勇氣出外遊曆,對於類似的盛會,也隻會旁觀而不參與,連羊城港尚且如此,彆處更不必說了!混亂肮臟之處,隻怕是十倍百倍的增加。她生的貌美,比旁人還要多承擔若乾風險,很容易惹來麻煩。
還好,在羊城港這裡,遵守秩序還算是主流,大多數人還是安分守己,看彆人的熱鬨罷了,排隊無聊,一開始大家閒話,等到七點左右,人群中多了不少報童,這下大家有事做了,紛紛淘氣買報紙,第一個可以緩解無聊,第二個,席地而坐時還可以墊吧一下,第三個,又能折成帽子,稍後遮擋日光。還有人來賣饅頭、賣清水、賣鹹菜的,價格都比往常高昂幾倍,那些賣冰飲、燒烤、湯水之類的,卻是不見了,大概都是有點兒違逆規矩,於是夜中悄然出攤,天亮後卻不敢正大光明地來兜售。
除此之外,還有人租賃馬紮的,顧眉生一行人都租了,不然就這麼乾站著,人沒入內,已經疲倦萬分。有了馬紮坐,偶爾喝口水,讀讀報,時間還算好打發,這樣到了八點,前方開始進人了,一會兒就進去了一個大區域的觀眾,等到人去完了,這個大區域的出口一封,後續又有人來就排在這裡,這樣每個方陣交錯入內,每個方陣是一千人,隔半小時再放一千人進去,這樣放到三千人後,便開始暫緩入內,要等前方出口處,走了大概四五百人了,方才再放人進去。而且每個人手裡的號牌都保存好,從入場時間算起,三小時內離開的話,上繳號牌還能發還五十文票錢。這就可見衙門為了讓大家儘快離開,有多麼的殫精竭慮了。
顧眉生等人,便在第四個方陣的尾巴,這麼算她們可能足足要等到十一點左右才能入內,大家雖然唉聲歎氣,但卻也覺得這不算久了,想想那些還排在後頭的人,真不知道要等待多久!恐怕排一天的隊進去,也隻能看兩三個小時,就要出來了。
“如此,還不如以後就下午四五點過來,趕最晚一班,那估計可以隨到隨進了。”
“但如果大家都這麼想,都是那時候過來,若還秉持這個規矩,那排在後頭的人可能就根本都無法入場,寶貴的門票也要作廢了。看,門票上寫的規矩,如果因為排隊人數過多場內無法承載,導致不能入內,票錢不退的。”
這門票上的規矩可真不少,也難為了印這麼多清晰小字上去,大家經過孩子無法入內的第一關之後,也知道其中規定並非虛言,也就低頭細讀起來,緩解了少許無聊。這樣戴著報紙帽等候了四個小時,到上午十點半,幾人站起身捶捶腰,把馬紮歸還。周圍那些前後隊友聚在一起,在報紙上畫線下五子棋的,偷偷掏出撲克牌來頑的,還有些居然自帶了鹵味、黃瓜等蔬菜來,席地而坐開始野餐的,也都趕緊收拾東西,準備入場了。
果然,不到十一點,前方人群往前擁擠,分了四隊,前去驗票過關,在這個當口又有很多人因為票被看出是假票而滯留下來,被帶到另一個櫃台去驗看真假,說明來路。還有些人帶的包袱、提籃不得入內,需要寄存。此時可以看出,買假票的人實在是為數不少,也讓顧眉生搖頭道,“見識短淺,何其不智,這門票的印法和材質,哪裡是能假造的?和鈔票也隻是略低一等罷了。”
買地這裡的鈔票,迄今都少有□□,便是因為材質和套印技術,都不是外間能夠掌握的。這門票也是如此,就算畫得一模一樣,隻要拿手一搓,就知真假,這些人無非也是心存僥幸,渾水摸魚罷了。顧眉生心道,“一個大會,對衙門來說全是花出去的錢,殊不知多少百姓,□□白道的,都因此得了數不儘的好處。定都大典辦下來,就是一般的小販,心思靈活點也能賺好幾百兩銀子了。”
不過在她來說,雖然意識到了商機,但她自有技藝傍身,也並不心動。這裡驗票之後,姐妹們彙聚一起,前後踏入大超市洞開的門扉:這大超市之前當然也來過,算是熟門熟路。但為了舉辦展覽會,可想而知內部裝潢也是改動極大,一進來,就發現眼前一空:前方本來是大貨架鱗次排比,似乎通向極遠處,這會兒,貨架全部撤掉,隻有相對而言較低矮的展位,頂部空間就擴出來了,四周的燈光與超市中庭天井投入的日光混在一處,讓這裡比外間似乎還要更明亮幾分,再往下看,則是螞蟻般擁擠的人潮,按照鐵鏈圈出的軌跡往前緩緩挪移,期間幾乎毫無空隙,這種頂部的絕對空曠和下方的絕對擁擠,又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好多人啊!”
顧眉生身邊,楊愛也忍不住叫了起來,她身邊則有人催促道,“這是要去我們買活軍展位的隊伍,你們要去就快排進去,不能逗留的,隻能這麼走著看啊!”
原來隻是要去買活軍展位需要這樣在鐵鏈裡排隊,眾姐妹目光交接,都是當機立斷,立刻道,“那我們去彆的展位!”
當下便果斷繞開了占據最大份量,基本把第一層占了一半,裡麵用鐵鏈圈出展覽路線,人們隻能依序前行觀看的買活軍展位繞開了。從外圈走到買活軍展位背後,靠近中庭的地方,發現這裡人潮果然稍微疏鬆了一些,至少不像是剛入門那會兒,感覺擁擠到呼吸都困難,至少人和人之間,還能保持一定距離。不過,縱如此也是人聲鼎沸,時不時便可聽到,“走,去老家展位看看。”
“什麼啊!怎麼關陝的背板寫的不是‘鳳鳴岐山’呢!真當荒謬,雲想衣裳花想容,那是多麼輕浮的豔詩,怎麼能拿它來代表我們古都長安?!不好,不好,就算是錢受之寫的都不好!”
“就是了,而且展品怎麼儘是些毛衣毛線啊,不說彆的,就說吃的,啊,我們米脂的小米,洛南的核桃,啊,臨潼的石榴,整個陝北的狗頭棗、關陝都喝的稠酒,還有那火晶柿子,韓城的花椒,這都是多少年的名產了!還有陝南的絲綢呢?這些難道都不是好東西了嗎?非得搞煙草、羊毛,這些特產哪裡能代表關陝!”
“垃圾!垃圾!”
很顯然,並非每個展位都能讓老鄉,尤其是有些根基和眼界的老鄉滿意,關陝的展位就讓好多觀眾大搖其頭,倒是有些洋番客人彼此在低聲談論著什麼,反而被‘毛衣毛線’勾起興趣,一轉腳步,往不遠處的關陝展區走去。顧眉生等諸女,多是從江南道來,這樣彼此互相一看,也都默契笑道,“去看看江南道展位是什麼。”
由於是小宗的關係,敏朝的展位也是按道而分,每個展位並不算小,如果砌牆的話,都可以算是大廳了,彼此之間還有不小的空地,展位處或用木板,或者臨時砌牆,作為隔斷,有的還臨時牽起了電燈額外照明,或者在門前做了紙糊的彩塑,這就要看各道的巧思了。眾人走到江南道(此時或許可以改叫江北道了)的展位前方,便見到許多人圍著展位前方的彩紮嘖嘖稱奇,都道,“這就是大琉璃寶塔麼?當真是厲害!”
卻是用竹子紮了個一人多高快兩人的寶塔,糊著綠紙,裡頭大概還有燈泡在發亮,把寶塔照得內外通徹,骨架必現,好像真如琉璃一般,眾人都道,“好看!猶如見到真塔!”還有些有年紀的人,已經是跪拜下去,念念有詞地祈禱起來了。
這寶塔下方,還有一個紙橋,也是形製宛然,有廣陵人一下就辨認出來,“這是我們瘦西湖的二十四橋!”
“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
“姑蘇呢,姑蘇怎麼沒有?”
江南道本也是文華薈萃之地,當然最有名的也就是金陵、廣陵和姑蘇了,此時金陵、廣陵都在,不免有人問起姑蘇,又有人笑道,“姑蘇是北寺塔和寒山寺吧?但它的展區在前頭——如今它是屬於買地的了!”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意識到了這一點,顧眉生、楊愛等人,彼此一望,都是笑道,“琉璃寶塔,若不是這樣看到,幾乎已經不記得了!”
好看是好看,而且的確要勝過關陝道的展位,但這些人在買地已經生活有年,又多是稚齡到此,對於江南道的風物已沒有多少緬懷了。看過了稀奇,又信步走到展位內部,也是人頭攢動,每個玻璃展櫃旁都圍滿人指指點點,道,“啊,這是雨花石吧!當真好看,真和山水畫一樣。”
“唷!這石頭好大,不知道要賣多少錢——哎,這雨花石有沒有賣的呀,大的雖然不敢想,但小的買點回去,在玻璃缸裡用水養著,好看是真好看。”
“哈哈哈!這是廣陵的扇子,當真精美,我說你們千萬彆提‘賣不賣’了,這才入內多久,見了什麼都想買,我從前不覺得,被你們說得感覺自己很窮了!”
的確,雖然想不出規模大大縮水的江南道,有什麼農產品出售,但畢竟底蘊仍在,這展位的展品,每一件都讓人不由點頭,雨花石、扇子這都是較為貼近民生,百姓也能想著買的東西而已,還有一個展櫃,裡麵陳列了一匹雲錦,上頭額外還掛了一個燈泡,那真是,光輝燦爛,雖然明知這織物的脆弱,但看了也是移不開眼。叫人興起一種想要擁有的念頭,顧眉生看了之後,立刻受到吸引,圍著歎道,“真是寶貴之物!”
她是善於繪畫的,對於美感自然敏銳,其餘展位的東西或許還好,那雲錦、雨花石、扇子,果然也擊中了顧眉生的命門,她身邊楊愛也天真地道,“真好看!倘若我們還在敏地,怕都沒有福分飽個眼福了,這雲錦在敏地,隻怕隻有一品誥命夫人才穿得起。以我們的身份,做夫人身邊的奴婢都不足,也就看不到這樣好的料子了!”
顧眉生被她這一說,回過神來,笑道,“可不是!若還在敏地,咱們呀,怕不是隻有那話本裡什麼大能使出‘倒反天罡’的招數,才能做個一品夫人了呢!”
眾女雖然各有專長,但青春少艾,哪有不喜歡華服美飾的,這和自己穿不穿,買不買完全沒有關係,就光隻是看看也非常受到吸引,身邊也有不少觀眾和她們是一樣的,大有共鳴,和她們一起擠著看了一會,因笑道,“你看!雲錦這裡圍的全是女眷——其實我們又買不起,真正買得起的洋番,擠不進來急得跳腳,在那裡和管事的商議呢!”
果然,有兩個洋番商人便在遠處對著雲錦指指點點,和管事溝通,那女子笑道,“展覽會展出這些,還是為了方便生意,我們也彆做惡客,讓開少許吧——我和你們說,京城的展位那裡,好東西才多呢,不但有好料子,還有人現場穿著衣裳展覽,好像叫,叫什麼……”
還沒想到字眼,展櫃周圍的觀眾已經走了一多半,雖然還有不少展櫃沒有細看,但展物太多而時間有限,大家也顧不得細看,都撿自己喜歡的領域,一聽說京城展位的服飾更多,一窩蜂又都跑過去了,彼此道,“早就聽說,京城張九娘想的衣樣子最巧,今日既然來了,那是要見識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