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7.謝恩的崛起(1 / 1)

買活 禦井烹香 8854 字 11個月前

“哎, 爹!都說了,叫你彆撓了,彆把夾板撓移位了, 又得去醫院排長隊,到時候, 手使不上力氣, 連家務活都乾不了, 娘把你給休了,看你怎麼養活自己!”

“這孩子, 會不會說話那——這實在是癢得厲害!”

“姑父, 給——這是我給您做的小撓子,哪裡癢你就輕輕撓撓——”

一大早, 太陽就曬得人脊背發痛, 葛愛娣戴上圓帽, 穿起清涼的香雲紗背心, 愜意地歎了口氣:一大早光是忙著燒水做飯,就是一身的汗, 棉布衣裳都濕透了,把汗稍微擦洗一二,再穿上香雲紗, 有一種格外清涼的感覺。

畢竟是六姐點化出來的好東西,雖然買不起油晶緞,但香雲紗穿起來已經相當解暑了,對葛愛娣這樣, 早就過了愛俏年紀,又有一定身份的吏目來說,香雲紗正是很合適的料子。要不是這陣子上班難免要到處巡視, 她甚至還想穿起香雲紗的連襟裙來著。

自從前年的定都大典之後,圓裙就已經火遍了整個買地,款式當然也生出了不少變化,這連襟的圓裙,是從番族那裡借鑒來的,若說前年還是比較少見的穿搭,隻在膽大的學生中流行,那麼到今年,就已經徹底走入千家萬戶了,連吏目穿起來都是司空見慣。葛愛娣也不可免俗地裁了兩身,放在家裡,不過她工作忙碌,總沒有很合適的場合去穿。

本來打算今年夏天要上上身的,不想剛入夏就來了規模如此巨大的颶風,已經半個多月了,還是早出晚歸、披星戴月:由於碼頭區損失比較小,隻是倒了一台龍門吊,港務局的吏目就被抽調進城,去幫著老城區救災。葛愛娣每日裡穿著雨靴,在烈日下踩著淤泥,裹著雨衣戴著口罩走來走去,腳都被捂爛了!每日回家,都是一身臭汗,卻偏偏井水還受到汙染,不太澄清,不能洗澡,隻能稍微擦拭,那渾身的味道和心情,真彆提了!

好不容易,老城區的清運告一段落,接下來的重建方案,她們就不必插手了,今天是她第一日回本部辦公區上班,也是心情不錯,這才拿出了較貴重的香雲紗,算是對自己的獎賞。推著自行車從院子裡出去,返身關上門的時候,她心中更是好一陣解脫:家裡實在是太吵了!徐大發受傷不能乾活,得讓女兒伴護,畢竟人不舒服,心情也不好,性子更急躁些,兩父女的衝突、拌嘴比平時更多了幾倍,要不是有福順調停著,恐怕真沒有一刻安寧。

要是這陣子局裡輪值就好了……能在宿舍裡躲幾天也好,而且碼頭到了晚上比較涼快。水泥房倘若沒有電扇,到晚上是真熱,也不知道供電什麼時候能恢複,唉,要說為了預備停電,專門養頭驢子,再買個畜力發電機,那花費又實在是太大了。而且,再怎麼說,手裡也得存著給兒女在羊城港蓋房子的錢吧,雖說未必用得上,但孩子需要的時候,不能沒有。

雖然買地這裡,提倡‘早分家,晚分產’,也就是說,年輕人出社會工作,或者是成婚之後,就從原本的家庭中分出去過活,長輩可以在分家的時候給一筆饋贈,算是對孩子的支持,但大頭的財產要等老人去世之前再分。很多人在分析這一點的時候,講得也是直白——老人手裡有錢,子女們看在錢的份上,都爭著來孝敬討好,看到的是一幅光景,可沒錢的話,那就要考驗子女的良心秉性了,這又是何苦呢?

這確實是一種比較新的思想,大家的觀念也是需要轉變的,買地這裡沒有敏朝那種濃鬱的孝順氛圍,他們講的是另一種道理:買地凡事是講究公平的,既然他們對父母的要求很低,隻是提倡父母把孩子養到能斷奶的歲數,甚至還會因此給點物資,讓喂的奶不至於白白虧本。

接下來若是不想要,把孩子舍給孤兒院都行——相對應的,買地對子女的要求也很低,老人老了以後,隻要還能動,官府都不強硬要求子女贍養,真的自己完全糊塗,起不來床了,那給口吃的也行,或者花點小錢,舍到養老院去,任其自生自滅,官府也是允許的,至於街坊會不會議論指點,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養老院、孤兒院的環境,就擺在那裡,大家都可以去看的,隻能說進了這兩院,不過是比去礦山要好些罷了,小孩還好,夭折率高點之外,要長大還是不難的,隻是受到什麼培養,學到多少技能,是不是隻能去做粗活,這些區彆而已。

老人就不一樣了,家人陪護得好,能活個五七年的,進了養老院幾個月就沒有的都有,裡麵的乾事也談不上虐待,隻是近乎於不聞不問:飯是有給的,為了消化好,給的還都是米粥,但要說喂食,幫著翻身擦身,那就想太多了,自己吃不了,那就是慢慢餓死,天氣寒暑,也不會及時為他們添減衣物,至於說有病了請醫生、好好護理……更是天方夜譚,一個乾事管四十人,每天光發飯、送洗衣物什麼的都忙不過來了,發燒兩天內能抽時間送去醫院,都算是很有心了!

可以說,養老院就是給一塊活人墓地,進去以後慢慢地等死罷了,隻是比把老人拋棄在荒野要稍微好一些。真正心甘情願住進去的,多數都是實在沒有彆的依靠的老人,這地方有一點倒的確是好的——那些孤老,就算出不起錢,養老院也給收進來。

至於說有孩子的老人,住進來之後,孩子不給錢的,養老院也不趕人,依舊收容著,至於說子女會不會被扣分,那他們也不管。隻是每個月張榜公布欠費名單而已——倒真有一些即將被提拔的吏目或者工匠,被有心人打探到欠繳養老費用,告發上去,被取消資格的。

但話又說回來了,這樣的人其實還是很好的,畢竟提拔也是好事,都是有能力的人才有這樣的機會,而隻要自己有點本事,父母又還算是儘心把自己拉扯大,孩子多數也會選擇在家養老,不太會把老人送去養老院等死的。

有能力的家庭,是這樣想的,沒能力的家庭,如果孩子又多,那就不一樣了,沒有了官府對孝道的強硬要求,老人想要子女們都伸手照顧拉拔,又不至於爭吵不休,想來想去,最好的做法還真是拿著手裡的那點積蓄,誰也不給,就盼著孩子們看在錢的份上,對自己殷勤一點。

當然,這樣想就等於完全將親情利益化了,這也是很多‘舊倫理派’,對於官府的導向很不滿的點,好像人和人之前完全沒有一點兒溫情——大家不是不承認這樣的事實,而是認為官府都如此導向的話,民間隻會更加變本加厲,到時候,人人一雙眼睛都隻看得到利益,社會風氣再彆說溫厚,而是要越發畸零僻怪,凝聚力完全下降,成為一盤散沙了!

?‘新倫理黨’,對這種論調是不屑一顧的,他們是抱著道統作為自己的圭臬,又到處拿‘社會關係適應生產力’、‘實事求是’這些邏輯來解析一切,說得也是很白:買地這樣的分家規矩持續下去,包括城市的規模也一再擴大的話,遲早婚後大小家分居將是常態。

倘若父母家住在城西,小夫妻家裡住在城東,那基本是不可能指望父母幫著看孩子的,產假後,斷奶送去托兒所,上半工,下工回家照顧孩子,最多就是逢年過節回父母家探視一二罷了。試想,不論是孩子的配偶還是孫輩,對父母幾乎沒有相處,就是孩子自己,見麵的機會也很有限,衙門也不約束,既沒有利益上的幫助,也沒有感情上的牽絆,怎麼可能指望這些人來照顧晚年呢?

就說孩子自己,買地這裡,孩子從五歲起就可以出去做半工養活自己,十歲後,在一些行業就能拿全工,理論上從這時候起就具備了分家的條件。設想一下,如果一個孩子五歲起就在做半工賺自己的口糧,十歲後分家,二十幾歲結婚時也沒有得到家庭的任何饋贈,那麼,他/她對父母的感情又有多深厚呢?如果沒有遺產吊著,能指望這樣的孩子在四五十歲的時候,悉心地照顧老邁的父母嗎?

城市的發展,必然帶來親緣感情的淡薄,談不上感情,那就隻能指望用利益來建立新的邏輯。葛愛娣其實也不是不明白‘新倫理黨’在這件事上講的道理,甚至,她認為還是頗有道理的,不過她自己則很難擺脫老思想的影響,總覺得做父母的,也該傾其所有地支持孩子,能鋪多少路就鋪多少路。

雖然她和徐大發沒有得到家裡這樣的支持,但他們是受著這種思想熏陶而長大的,同樣的,他們也本能地服從、孝順父母,即便從利益上說,這完全是虧的,他們沒有得到什麼支持,卻一直在付出,但卻依舊很難擺脫這樣的思維方式。

雖說葛愛娣的收入已經很高,但如果算上為子女的儲蓄,每年給老人的孝敬,以及對親戚的幫襯,平日裡也自然是手緊的,對於一些他們這個階層似乎應有的享受,就覺得舍不得了。葛愛娣一家住在西街,也有這個原因,此處的房子雖然都是水泥房,也在供電網絡之內,但房屋的布局,院子的麵積,都較為局促,和葛愛娣同級彆的同事,居住環境多數都比她更高一級。

彆的不說,風水明顯就要更好一些,這一次大風,他們的住所既沒有內澇,也少有發生事故的,最多就是碎點兒玻璃,葛謝恩倘若住在那樣的街區,都沒有出頭的機會,因為那些房子,在院子裡多數自帶了水泥建的廚房和盥洗室,有點兒小四合院的味道。

不像是西街的房子,修建時雖然也在主屋留下了廚房的位置,但很多鄰居會把廚房也改造為臥室,自己在院子裡搭棚、搭木板房做廚餐廳,美其名曰敞亮透氣,台風一來,最先倒的就是這些板房。

至於說,颶風過後,全城斷電,線路大修,這也影響不了他們什麼,本來線路網一周就是要定修個兩天的,這兩天用不了電燈電扇,彆人都是苦熬,局長、副局長他們住的小院子裡,畜力發電機什麼的,都是標配,還有些乾脆就不接網路,而是自己搞供電和鍋爐房,一年四季都是冷熱水、自來水龍頭,這都是葛愛娣一家向往而無法擁有的奢侈花銷。

若說什麼仙器配發到手,每年體檢,吃喝玩樂都是用的仙器……這樣的待遇,因為距離太遠,倒也根本就不會妒忌了,唯獨是這些觸之可及,卻偏偏要克製自己不能去擁有的東西,最容易讓人感到局促。葛愛娣並非不知道自己的幸運,隻是這些細小的情緒,就猶如羊城港永遠不會消失的蚊蚋,時不時就逮著機會,在她心上紮一下,留個疼癢紅熱的鼓包,讓她不得不修煉出一層妥善的麵具:這樣的心事,就和她那個不讓人省心的女兒一樣,再怎麼糟心都是自己的事情,如果暴露在外人麵前,那也就太不體麵了。

“葛局來了!”

“葛局,快看今天的周報!你們家謝恩上報了!”

不過,人到中年,早已習慣的那種緊繃、疲乏,奔波中又透著一成不變的泛黃生活,似乎偶爾也會有些想都不敢想的亮色出現,讓她的笑意也變得真誠起來,最近的一樁,就是她那糟心的女兒,在災害天氣中的胡鬨——就為了這事,葛愛娣真是後怕得幾天幾夜都沒睡好!

本來就累得要命,可睡著以前,一想到那樣的大風雨裡,十幾歲的女兒在積水的街裡東奔西走,誰知道會不會一個失足掉進下水道裡,又或者是鑽進去救人的時候,被梁柱給砸到,被內澇的洪水給衝走……那股子睡意就立刻不翼而飛了,即便勉強睡著,也都是做的噩夢。

葛愛娣實在是等這股子後怕的勁兒稍微緩過去了,在旁人誇獎時,臉上那股子緊張的笑意裡,才終於多了一點兒真誠:“說不上什麼傑出,那真沒有,也都是情急……她還嫩著那!這孩子不知天高地厚的,熱血上頭就去做了,再彆誇她,誇多了,她更是要飄了!”

然而,事實上,葛謝恩所受的各方讚譽、表彰,卻不是葛愛娣這樣欲拒還迎的謙虛所能遏製的,局裡誇、居委會誇,街坊誇,現在更是登上了《買活周報》!很顯然她被當成了此次水災中,浮現出的諸多模範中的一個典型——母親出身貧寒,是六姐一手提拔起來的女吏目,出身的家庭極為符合買地的倡導,自己年紀又小,而且還救了托兒所的孩子們……諸多因素,都使她成為了最亮眼的小模範。葛愛娣隱約也意識到了,她一直以來所擔憂的,葛謝恩的職業道路問題,大概或許是柳暗花明,也迎來了新的轉機。

大概在葛謝恩上報之後,她的預感就變得更加強烈了,葛愛娣在午休時間認認真真地看完了《周報》上的報道文章——她還真不知道葛謝恩什麼時候去和周報采風使見麵的,在這一次颶風後,葛愛娣感覺她女兒越發自行其是了,家長似乎已完全無法知曉她的行為,更彆說約束了。不知不覺間,葛謝恩已經到了未經她的允許,就在報紙上大放厥詞,表明自己的政治傾向的地步!

“要說我的行動有什麼意義……最大的意義不在於我,而在於街坊願意聽我的指揮,而且大家各行其是都做得很好,很無私。”

在報道文章中,葛謝恩指出,街坊在羊城港颶風中井然有序的自救行為,是對‘舊倫理派’長久以來抨擊買地新風,會造成世風日下,百姓日益冷漠——這個觀點最好的回擊。事實證明,即便脫離了宗族和孝邏輯教育,百姓依舊可以萬眾一心抵禦災害,甚至於說合作得比原本還要更加緊密。

可見,組織性和舊倫理並不存在排他性的因果關係……很拗口,而且說救災就說救災,為什麼要拉扯開去,談什麼舊倫理,給自己招惹潛在的仇家?葛愛娣也是看得忍不住搖頭:還好葛謝恩理智尚存,沒有突然抨擊起‘新家庭’,為農戶張目申冤!

這樣的言論也能上報,葛愛娣不覺得這是偶然,當然她是不摻和這些的。她對這些事,沒有什麼傾向和興趣,再加上職位也沒到那份上,抱定了自己已有的身份,也不願節外生枝,雖說是吏目,但談不上什麼政治立場和政治觀點,無非就是受雇做事一般——但葛愛娣也不啥,她也能感覺到衙門內部隱約區分的派係,葛謝恩的回答能上報,而不是被直接刪減,背後必然還有旁人出力。

她估計再等一段時間,必然會有人來為葛謝恩提供進修機會,或者乾脆就是有一些沒有門路根本無法指望的清貴職位,對女兒伸出橄欖枝……葛謝恩已經走上了一條和她截然不同的道路,葛愛娣已經看到了這個傾向,但她還拿不準這變化到底是吉是凶,自己又該采取什麼態度。

或許當然算是好事,如果她不是這樣輕狂的性子,那麼,年少時的這一次功績,也夠她受用半生的了。但偏偏葛謝恩思想本來就幼稚,又有了這樣的功績傍身,身邊的讚譽或許會讓她更加自信自傲……她現在是有點身份的人了,說什麼話,影響力也比從前要大得多,這讓葛愛娣如何能不憂慮呢?

但是,已經有了這麼好的機會,難道還要遵循原來的思路,讓她去農村吃苦嗎?謝恩也未必願意,而就葛愛娣自己來說,又何嘗舍得?這是她費勁一切心思,也要把她帶進城裡來落戶讀書的女兒啊!一切努力,不就是為了不讓她過著那麵朝黃土背朝天的生活嗎?讓葛謝恩去扛鋤頭,那鋤的可不是地,實在是母親的心頭肉啊!

她又感受到了那種熟悉而拉扯的矛盾,這樣的矛盾感,對於葛愛娣這樣橫跨了兩種生活的中年人來說,是再熟悉也不過的感受,他們好像被困在了敏朝和買地的夾縫之中,已經回不去敏朝的方式,感受到了其中的壓迫和不合理,卻又無法全心全意,完全融入買地的新方式。

這是一種綿綿不絕而無法斷絕的拉扯,葛愛娣已經預見到了她的猶豫,她知道自己做不了選擇,即便勉強選了一項,或者也沒有把它貫徹實施的魄力。她不得不失落地承認,自己好像已經丟失了年輕時的銳氣,她那魯莽自信的女兒,每天都在不斷長大,似乎從她身上不斷地汲取走了她的精華,把她的銳氣,全部轉移到了自己身上。

這樣的拉扯,讓她越發地逃避回家了,甚至有主動申請值宿的衝動,葛愛娣感到辦公室似乎反而成為了生活的出口,在加班時,她可以全心全意地思考難纏的工作,而不用陷入拉扯感裡。但她也知道,生活中總有東西是逃避不了的,甚至略微的逃避,都會帶動矛盾以更強的勢態衝撞進她的世界——不過是想先冷一冷,思忖上十天半個月,再和女兒好好聊聊,可這天傍晚回家時,歡天喜地的徐大發,卻給她帶來了一個非常意外的消息。

“什麼?直接入仕!?同時特招進入大學學習?”

這兩個消息,直接把葛愛娣的腦袋打懵了,她左右張望著,眼神不可思議地落在了女兒身上:葛謝恩竭力做出若無其事的模樣,但她的得意在成年人眼裡依然是很鮮明的,就一如陳福順的失落一樣,根本無從掩藏。“是誰來找你談話的?他們給你準備了什麼職位?”

“儲備乾部、大學政治係?”

她的聲音又再一次提高了,因為這兩個詞語金燦燦的成色:政治係畢業,從儲備乾部直接進入官場,這……這是一條通天的康莊大道啊!幾乎起步就是主任,直接就跳過辦事員這個級彆,甚至,如果表現出色,又被重用栽培的話,還可以直接從都城起步!

都城!這可是其餘吏目都要通過外調支援邊遠地區,積累功績,才能曲線到達的終點,以葛謝恩現在的態勢來說,卻很可能隻是她的起點!

她的成就,將來說不定會全麵超過母親!誰能想到,一場大雨,一次事前全無指望的冒險,反而給葛謝恩提供了這樣的機遇!讓她或許能成為葛、徐兩家,成就最高的後代!

徐大發已經喜得失態了,甚至連手臂的夾板都顧不上疼癢,眉飛色舞地安排著今晚的豐盛大餐,不顧如今因颶風上漲的物價,也要來一桌好菜,慶賀女兒的前程有了著落。葛愛則是頭暈目眩,幾乎不敢相信,過了好一會,左顧右盼著慢慢才回過神來。

“……不行!”

她脫口而出,刹那間,所有拉扯感全都消失了,那股子執拗、堅定和魄力,似乎突然間又全部回到了葛局長身體裡,她的視野和主見,從未有此刻如此鮮明。在個人詫異的注視中,她重複了一遍,語氣更加堅定。

“不行!你不能就這麼去!”

她說,一把拉過了由驚訝而逐漸委屈的葛謝恩,不由分說地把她拉上了二樓,“你們先吃晚飯,不用管我——我們倆母女要好好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