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裴知筠的身影隨著他的聲音響起，漸漸褪去色彩，轉而變成一片空白。而真正的裴知筠出現在她麵前，重重疊疊，看不清晰。
魏明姝能感受到裴知筠的氣息快速靠近她，停在她麵前：“……是因為神識太過消耗了嗎？”
魏明姝也是第一次遇到這麼嚴重的後遺症。她閉上眸子嘗試調動神識，但重新睜開眼後，卻還是毫無變化。
林曇也發現不對勁了，伸出手來，在魏明姝眼前試探地晃了晃，語氣小心：“明姝……你看得見嗎？”
“看還是看得見的。”林曇的手在魏明姝眼中像是隔著霧氣，隻能看到陰影在晃動。
她能感受到視力在漸漸變得更弱，從最開始還能勉強看清他們的臉，到現在隻剩下大片的色塊。
裴知筠嘴角的笑容逐漸消失，原本垂在身側的手舉起，伸向魏明姝。
她那雙往日裡都盈滿了光彩的狐狸眼，此刻卻失去了光亮，茫然地看向遠方，對於裴知筠靠近的手毫無知覺。
微涼的指尖落在她眼下。
突如其來的觸碰把魏明姝嚇了一跳，她條件反射地合上眼，睫毛顫著，掃過他的手。
“你在……”
魏明姝話還沒說完，一股溫暖的氣息就自裴知筠觸碰到的地方傳來。
那是裴知筠的神識。
她的神海裡還保留有他的痕跡，若是要檢查她的神識狀況，裴知筠其實才是最佳人選。
熟悉的暖流進入魏明姝的神海裡，波蕩出輕柔的幅度。
點點熒光自他指尖散開，緩緩彙集進了她的神海裡。
“……好像好了一點？”
裴知筠收回手後，魏明姝睜開了眼。視線雖然依舊不是很清晰，但至少能看清大概全貌。
“嗯。我隻是借助玉珠的作用，讓師姐的神識暫且好轉一點。但若想完全恢複……怕是需回趟宗門。”
知道魏明姝現在視覺不好，裴知筠的白袍動了動，微微落在她的衣袖上，好讓她能摸到。
“……”
哪怕沒有這檔子事，魏明姝也知道，出了海晏城這種事怎麼也該回宗門和師姐告知一聲，更何況自己神識還出了問題。
可她真的一點也不想把魂玉帶到滄渺宗上，若非害怕它會去禍害彆人，她早就想儘辦法把它給扔了。
“……哦。”魏明姝偏過了腦袋，有些沮喪。
“明姝……你和他，不是夫妻的嗎？”在一旁聽了半天的林曇總算反應過來了，她左瞄瞄右瞄瞄，語氣遲疑。
她本以為師姐隻是他們二人之間的情趣稱呼，可現在看來，好像真的是師姐師弟。
魏明姝倒是忘了和她解釋這一茬了。
“當然不是。他是我師弟，當時是因為海晏城的規矩，我們才出此下策。”
身為滄渺宗二師姐，魏明姝這輩子最丟臉的事估計就是這個了。她匆匆幾句解釋過去，沒打算深說。
林曇恍然大悟地點點頭，隨即從袖口裡取出來一份手冊，又不知道從哪裡翻出一隻較小的毛筆，翻到某頁塗塗改改著什麼。
魏明姝看不清她具體在做什麼，隻能看見混亂的人影在動著。
“好了！”
很快，林曇放下筆，將那個小冊子獻寶似的舉起，但又突然想起來魏明姝現在應該看不清楚，又訕訕放下。
“你在做什麼？”
魏明姝能感覺到她好像把什麼東西舉在了自己麵前，但又馬上收回。
“我記性不是很好，但是又不想忘記之前見過的人和事，所以每遇到想記住的東西，都會用這個冊子記下來。”
“之前因為以為明姝和裴公子是夫妻，所以在上麵寫了。現在發現不是，所以剛剛就改了。”
魏明姝愣了愣，才突然想起來林曇說過她遊曆過很多地方。
“林姑娘，你知道一個名字裡有‘章’這個音的人或者地名嗎？也同這海晏城一樣，有很多奇怪傳說之類的。”
魏明姝有些激動起來。若是玉牌的來曆隱藏在凡間，像林曇這種常年遊曆四方的人反而比他們懂得更多。
“師姐……”
裴知筠有些無奈。他輕輕碰了一下她的手，讓她回過神來注意到他。
“師姐身體要緊。我們現在先回宗門，也正好能讓林姑娘去檢查一下，避免留下彆的什麼暗傷。”
他語氣軟和，帶著勸意：“當時離開宗門前師姐還什麼事都沒有，若是再不回去，等到謝師姐知道了，怕是會更生氣。”
“是啊是啊。”
林曇也點點頭，目光擔心：“明姝還是先回去看看吧，這些事不急的。而且……”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記了好幾個冊子呢，要想找這個也得慢慢翻。”
“嗯。也是。”
魏明姝深吸了一口氣，知道自己有些著急了。
他們當時來海晏城是蘇罡租了一輛馬車送到半路，之後才變成步行穿過崎嶇山路，來到這片平地的。
若是之前，魏明姝在滄渺宗裡留了神識印記，可以通過神識激活傳送符將他們送回去。
但是現在她神識出了問題，又加上還帶著一個凡人林曇，怎麼回宗門反而成了一個難題。
“林姑娘，你當時是怎麼來到海晏城的？”魏明姝開口問林曇。
“我嗎？我當時是得到了一份地圖，沿著上麵說的一路走過來，就在這裡看見海晏城的城門了。”
林曇一邊說著，一邊從口袋裡翻出了一張黃皮紙，上麵有幾條用墨水勾勒出來的線條。
魏明姝看不清，於是裴知筠接過那張地圖，查看了起來。
“師姐，林姑娘的這條路和我們的不一樣，但是會更近一些。”
他們當時從滄渺鎮出發，不知道是蘇罡有意還是無意，近乎是繞了一個大圈子才來到這裡。而林曇的線路雖然不是自滄渺鎮出發，但會途徑那裡。
隻要他們到了滄渺鎮，回滄渺宗就很容易了。
魏明姝點點頭，決定就按照林曇的線路返回滄渺鎮。
林曇手拿著地圖，在前麵引路。
而裴知筠稍慢幾步，跟在魏明姝身旁。
她本想自己走，但是剛走幾步就被腳下石頭絆倒，差點一個踉蹌摔倒。
魏明姝：……
裴知筠手握成拳，抵在唇邊，擋住了嘴角笑意。他輕咳一聲，柔聲和魏明姝說著：“我背你吧？師姐。”
魏明姝剛想嘴硬拒絕，就聽見他繼續說道：“師姐是為了我才會這樣的，能幫上師姐，我也會好受一些。”
話音剛落，魏明姝就感受到有人走到她麵前，蹲下了身。
“師姐，不要拒絕我了。”
他故意把語調放得柔弱可憐，好像拒絕他就是做了什麼天大的錯事一般。
魏明姝無法，隻好伸手搭在了他肩上。
她好像聽到裴知筠極輕地笑了一聲，轉瞬即逝。隨後他的手一用力，就把魏明姝背了起來。
來的時候被他背著進來，出去的時候還被他背著出去，她師姐的身份還要不要了。
魏明姝咬著唇，感覺自己未來在滄渺宗上的聲譽堪憂。
不過好在這一次，她不像剛進海晏城一樣失去了靈力，隻能靠著他的背休息。
魏明姝手抵在他的肩上，努力保持著一些距離。他走得不是很快，和林曇隔了一步左右。
魏明姝看不清裴知筠的發絲，但是能感覺到柔軟的觸感不停地掃過她的手背。
愈是靠近他，那股異香就更明顯。
“你用的不是滄渺宗上發的配香嗎？是什麼香呀？”
她語氣好奇，手無意識地捏了他一小簇長發，用指尖摸著。
魏明姝早就想問他了，這到底是什麼香味。滄渺宗上的配香都是古樸淡雅的，能幫助弟子更好的靜心凝神。
但他身上的異香卻不然。是馥鬱的，冰涼又勾人的。
魏明姝又嗅了嗅，確定自己的想法沒錯。
魏明姝說話時，溫熱的吐息落在他裸露的脖頸。癢癢的感覺自那處傳開，上升到臉頰。他麵若桃花，染上了淡粉。
裴知筠完全沒有注意到她在說什麼，內心奇怪又毫無節製的渴求因為再一次觸碰到她而得到了滿足，在歡欣雀躍著。
他卡著魏明姝膝彎處的手不自覺緊了緊，嘴角又抿出了一個甜蜜的笑容。
而背上的魏明姝等了半天，沒等來他的解釋，隻聽到了一個略帶幾分羞澀小意的一聲：“嗯。”
魏明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