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佛 露出了悲憫的笑容。(1 / 1)

師弟是朵假白花 琥雀 4093 字 11個月前

渾濁黑霧在燦金光芒下無處遁逃,嘶吼聲彌散在天地間。光芒散去,原地隻留下了破碎的屍骸。

壓抑著的鮮血自嘴邊流下。魏明姝大喘了一口氣,神識凝聚出的結界陡然消失。她勉強用歸一撐著地麵,才不至於脫力跌倒。

神海裡隔絕她與裴知筠神識的結界破碎,屬於裴知筠的神識波動翻騰著,總算再次傳來。裴知筠語氣擔憂,問道:“阿姝可還好?”

魏明姝整個人的神識都耷拉著,卻又強撐著說:“沒事。”她頓了頓,想起莫名死亡的惡念和消失的客人,神情古怪:“那些居民和賀禮……是你做的?”

“並非。”裴知筠微不可查地歎了一聲,“阿姝那時在殿內的時候,不知怎的,那些居民身上突然都冒出了黑霧,再然後如同被人操控一般,互相殘殺起來。”

“我本想著用阿姝留給我的法器強行除去幻境陣眼,去尋大師姐,但還有許多客人被那黑霧攻擊,無奈之下,我隻好將他們都轉移出去,但還是有不少人受到了黑霧的侵蝕,也同樣變成了那不人不鬼的怪物……”

黑霧既是惡念產物,那些來到海晏城的人心中自然都已經抱有惡念,也更容易被黑霧所侵。

“那時我見客人有異動,想與你說,但怎麼也聯係不上阿姝的神識。”

那時候城主操控黑霧阻攔了她的神識,也難怪裴知筠聯係不上她。

不過裴知筠所描述的場麵,倒是和夢境中滄渺宗上的慘狀相似。

魏明姝移開腳步,轉身走向身後那血池中。

血池中原本翻滾的血液已經乾涸,圓池中隻於那尊佛像上還有鮮紅的顏色。

魏明姝走近祂,蹙眉看著,總感覺祂有了什麼變化。

溫潤玉身裡含著仿佛流淌的紅,本該聖潔之物因此而顯得有些穠豔。

明明是垂眸閉目的死物,可看的久了,仿佛這佛像馬上就要睜開眼一般。

魏明姝警惕地提起歸一劍,劍身上重新散發出點點金光,環繞在佛像周圍。

“阿姝?可需要我過去?”

裴知筠的神識再一次傳來。

“不,你就呆在那裡。”魏明姝低語,目光沒有離開佛像。

若是這佛像和這海晏城一般,也是惡念所製成的,此刻應該也如先前那些黑霧一樣,早已消亡在她的神識之下。

可是祂卻好似根本不受影響一樣,安然無恙地被金光所繞,而清氣也沒有任何想攻擊祂的意思。

空氣中的腥臭血味隨著血池的枯竭而漸漸淡去,取而代之的則是越來越濃鬱的異香——自佛像身上傳來的異香。

魏明姝總感覺這個味道很熟悉,總感覺在哪裡聞到過。但越是回想,大腦就像有一層迷霧一般,越是想不起來。

城主已死,但海晏城的幻境還沒破掉,根源應該就來自於麵前的佛像。

以活人祭祀的方法絕非那城主能夠知曉的,定然是還有幕後之人。

不過他們所說的神明,到底指的是這尊佛像……

魏明姝動了動眼眸,把目光從佛像的臉上移開,停留在那緩緩變換深淺的血色上。

還是說,是這血液的主人呢?

“裴知筠。”

魏明姝突然波蕩起了神識,她拿著歸一劍,劍鋒逼近佛像,隱隱有錚鳴聲:“你現在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這佛像和身上的血液都必然與魂玉有所聯係,她可不想自己這一劍斬下去,佛像碎了,裴知筠也出事了。

“我無事。”

那就好。

魏明姝放下了心,集中起神識,往佛像上狠狠揮劍——

就在劍光掃過的一瞬間,佛像卻睜開了眼。玉做的人,朝她露出了一個悲憫的笑容。

玉像破碎,玎玲聲作響。

魏明姝久久看著散落的玉塊,開始懷疑到底是自己眼花看錯,還是那佛像真的笑了?

而此刻,袖中魂玉卻突然不平靜了起來。玉塊內裡的血液緩緩流出,像是與魂玉共鳴一般,不過瞬息之間,儘湧入魂玉體內,被其吸收殆儘。

魏明姝眼睜睜看著魂玉就把這詭異的血液吸收完後,又靜悄悄地重新回到她的袖中。

她手捏著魂玉,玉身上全然看不出來曾吞噬過鮮血的樣子。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來了這海晏城,除了知曉其身上藏著更多秘密之外,他們這一行算是毫無所獲。

佛像破碎,海晏城的幻境也徹底消失。屬於魏明姝的靈力重歸於身。殿內開始劇烈地震蕩起來,落下了許多塵灰。

魏明姝瞪著這魂玉,有種想把它丟在這幻境的衝動,但還是狠狠地把它塞回袖中,調轉步伐朝門外衝去。

“幻境快塌了,你離遠點,在出口等我。”她一邊和裴知筠交代著,一邊朝著遠方光亮趕去。

“嗯,我在這裡等你。”

早已候在出口的裴知筠笑了笑,瞥了眼唯有手臂有些許傷痕的身體,垂眸思考了片刻,隨即衣袖便破裂開,讓傷痕看起來更加嚴重。

如此,阿姝應該看不出來了。

他眼眸彎彎,注視著那泛著白光的出口,期待著魏明姝的出來。

而魏明姝趕在幻境徹底崩塌前的最後一秒,尋到了陣眼所在之處,低頭往裡衝進去。在短暫的混亂之後,她重新回到了當時蘇罡帶領他們來到的那篇平地。

幻境之中雖好似隻過了一兩天,但魏明姝自己的實感卻不止如此。

她腳踩著實地,還有些恍惚沒有從海晏城中出來的錯覺。

“阿姝?”早已等待多時的人迎了上來,目光關切,在看到她嘴角殘餘的血跡後突然停住。

“阿姝……受傷了?”

裴知筠的聲音不由自主地放輕,他看著魏明姝嘴角鮮紅的血跡,突然覺得無比礙眼。

魏明姝注意到他的目光,匆匆用手拭過後彆開了臉,欲蓋彌彰:“……不小心讓那混蛋得逞了,我沒事。”

她看了一圈,隻有蘇罡等人昏迷不醒躺在地上,但沒見到任何她在海晏城中遇到的客人的身影。

“林曇呢?”

魏明姝眉梢動了動,有些擔心。

若是其他客人,她不了解的話也就算了。但林曇分明隻是一個無辜卷進這個由貪念造成的慘劇裡的凡人。

“阿姝受傷了,我先為你療傷。”

而裴知筠卻充耳不聞,在這個節骨眼上卻還和她犟著。

“都說了我沒事,林曇隻是一個普通人,她要緊。”

魏明姝雖然說嬌氣,但身體並沒有弱到受這點傷就要擺譜的份上。

哪怕是修士,長期和惡念生活在一起都會受到不可逆的傷損,更彆提一個凡人了。

“阿姝也說了,她不過是一個普通人。”

裴知筠卻不饒,臉上沒了笑意,聲音清清淡淡的,低掩著眸子,握著魏明姝的手就開始給她輸入靈氣。

衣袍晃動間,魏明姝這才發現他白袍上撕破了幾道口子,鮮血染上了純白的衣袖。

“你怎麼……”你怎麼也受傷了?

魏明姝條件反射地就想問他怎麼回事,又想起自己對付城主已經極為吃力,而裴知筠麵對那一大群由惡念組成的城民自然也吃不到什麼好。

“既是一個普通人,又怎麼值得讓阿姝如此耗費心力?”

裴知筠隻是將那邊的袖子掩了掩,不讓沾上血汙的衣袂出現在魏明姝視線裡。

他依舊用那雙向來瀲灩柔軟的眸子看著她,薄唇甚至帶著悲憫的笑容,可吐出的話卻冰涼無比:“人命自有定數。阿姝又何必上心?”

微風吹過,衣袂飄蕩。

裴知筠垂眸朝她笑著,卻無端地讓她想起了那玉佛碎裂前露出的笑容。

“……你怎麼能這麼想?”

修道者,也為修心者。

天地有二氣,清氣為陽,濁氣為陰。

修士借清氣修煉本身,而修士修心養神識方能駕馭清氣。

魏明姝怎麼也沒想到,裴知筠竟然會說出這種話來。

“修士修天命,承天運,身上自然擔負了庇護世人的使命。宗門裡教的你全都忘了?”

魏明姝聲音也冷了下來,目光不躲不閃,直直看著裴知筠。

此處極為靜謐,唯有風拂過遠處樹林傳來絲微細碎聲響。

“……是我錯了,阿姝。”在許久的對峙中,裴知筠率先敗下陣來。

他聲音乖順,聲線有幾分委屈:“我隻是覺得……阿姝的身體比其他任何都更為重要。剛剛是我說錯話了,阿姝莫生氣。”

他手指向附近的一處小樹林:“我們從幻境中出來的位置是不固定的。那林姑娘便出現在那處樹林裡。她一切安好,隻是可能受了些刺激,昏睡過去了。”

魏明姝順著他手指的方向走去,沒多久,確實在一顆樹後看見了倚著樹乾昏著的林曇。她蹲下身,感受了一番林曇的氣息。

“我之前已經給她輸過一些靈力了,隻是可能與那黑霧有過接觸,所以沒那麼快醒來。”裴知筠在她身後溫聲開口。

正如他所言,林曇的氣息確實蠻穩定的。魏明姝鬆了一口氣,起身回望他。

同樣是剛從幻境中出來,裴知筠的靈力也是剛剛恢複,卻在短時間內大量使用。修士本來傷口很快就能愈合,而他的卻隻是堪堪凝固,不再流血而已。

裴知筠臉色蒼白,卻還是朝她柔柔笑著,好像她現在叫他耗儘全部靈力也會去做一般。

魏明姝總覺得,自己自從攤上了他,歎氣的次數就變多了好多。

她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長長地歎息一聲,轉身扶起林曇,沒好氣地瞥他一眼:“走吧,回出口那邊。”

“阿姝是要去找蘇罡他們問清楚?”

“是啊,不過那是等會要做的事。”魏明姝撇撇嘴,又看了一眼他那一直藏在身後的受傷的手。

“現在最要緊的事,是給你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