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月,你說說看,靈均公子這幾日都在忙些什麼?”
“與溫小將軍一起騎馬登高、泛舟遊湖、漫步山林、遍嘗佳肴、品茗聽琴、還有……還有……”影月猶豫。
“還有什麼彆支支吾吾。”趙嬰齊不耐。
“逛南風館。”
“逛什麼?”趙嬰齊愕然。
“南風館。”
“兩人同去嗎?”
“是的,陛下,這幾日,靈均公子、溫小將軍與南風館的當家花魁一呆就是半天或是整宿”,影月回稟。
趙嬰齊心神劇震,沒想到曾經那個端肅如玉、清冷自持的閎子高轉世投生一遭,居然變得如此放浪形骸。
“他們在房中都做些什麼?”
“陛下,具體情形奴婢不知,南風館女子不便入內,我都是在簷上遠遠窺伺,可要風竹喬裝進去打探一番?”
影月不著痕跡地紅了臉。
“嗯,讓風竹進去打探,儘快報於我知曉。”
這一日,影月眼睜睜瞧見溫嶠和許翊一同又進了南風館最內院的那間上房,
趕緊飛鴿傳訊,讓風竹喬裝混進小倌館打探。
雨落了一整日,空氣實在有些悶人。
夜色初降,南風館一間上房內早點起紗燈,在屋內籠起一層暖橘色的燈輝,走過走廊時,乘著仆從送吃食打開槅扇出來,風竹伸頭朝裡望去。
房內燃著南風館濃鬱的熏香,香霧繚繞彌漫出一股朦朧而迷離,循著槅扇縫隙漏出,撲鼻而來。
他赫然瞧見緋色暖帳內似有人影幢幢,動靜似乎很激烈。
“彆動,嶠兒,剛剛我好像瞅見風竹了。”許翊正壓著溫嶠,目光銳利地瞥見門外窺探的那半張臉。
許翊實在是受不了這群古代人,原本紮起個發髻,如今將頭發披散下來弄得亂些,再將臉塗黑抹黃,便自以為成功地喬裝打扮人鬼不識?
那是他們沒看過21世紀抖音博主的大變活人。
剛剛自走廊經過伸頭伸腦那人明明就是風竹。
“放開我,混蛋!
你能不能不要叫我嶠兒?太惡心了!”
溫嶠見許翊製住自己的力道鬆下,猛地推開他,順手搓掉“嶠兒”兩字應激而起的雞皮疙瘩,美目圓瞪。
「重點不應該是他們被人窺視了嗎?」許翊很無語,溫嶠要是接受九年義務教育學習成績定然墊底,說話做事不講重點、毫無邏輯。
“那叫你什麼?小嶠嶠,溫溫,我親愛的寶貝?”他一臉壞笑。
度過最初那段天天擔憂溫嶠拔劍砍來的磨合期,如今許翊覺得在溫嶠的底線上瘋狂試探,逗他發火,是件極有意思之事。
完全不亞於使勁給氣球打氣,氣量飽滿的氣球最終爆裂那一瞬間帶來的驚慌失措的快感。
“活膩了就直說?”溫嶠下意識去握劍柄,狹長美眸斜睨著,卻並未真的動氣,
“喊我溫將軍!”
“神經,你可見過世間有人對著愛侶喊將軍?生活處處是細節,大意不得。”
許翊聽見門外動靜,聲音壓低幾分,搖頭晃腦:
“演戲便是這樣,你需要真實地代入,正所謂,演員的自我修養。”
此時,有人推門進來,是南風館的頭牌裴清揚。
這幾日,溫嶠專程告了假,他二人聽從溫淩玉的指示日日在外遊山玩水、不務正業,在皇帝派來的眼線麵前,演好一出伉儷情深的戲碼。
隻是有一件事遲早要露餡,那便是愛侶之間的親昵相處。
兩人均是母胎單身。
許翊好歹還經曆過現代文學、電影、短視頻的教導,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
溫嶠卻是窘迫地厲害,一靠近許翊就眉頭緊鎖渾身僵硬。
他從小除了打打殺殺,正常與人相處都透著半分局促,更遑論柔情蜜意,在承恩寺時已經險些露餡。
若是回了府,花匠、隨侍、影衛多少雙眼睛日日盯著,遲早功虧一簣。
溫淩玉尋上了裴清揚,讓小小年紀墮入風塵,自有一顆七竅玲瓏心,一群芸芸裙下臣的世間第一美男子——南風館花魁為他們上課。
裴清揚今年剛滿十九歲,琴棋書畫均格外出眾,最出眾的還是他那副舉世無雙的好樣貌。一襲極素淨的紗衣,用一條同色錦帶將烏發束在腦後,膚若凝脂、唇似蔻丹,姿容宛若謫仙人。
他本出身名流世家,隻是中道家族遭難,舉家沒落,
年幼時,裴清揚機緣巧合為溫淩玉所救,因著她的周全庇護,得以出淤泥而不染。
自此願為溫淩玉肝腦塗地結草銜環,是她極為信任之人。
一個下午的戀愛課堂,讓師生三人幾乎精疲力儘。
裴清揚看來極為簡單的事,卻在兩人身上屢屢翻車。
“子徉、靈均,剛剛說到哪裡了?”他溫了一壺酒回來。
方才房中劍拔弩張之勢實在是駭人。
學習如何用稱謂和肢體動作表達愛意、背誦情詩,兩人彆彆扭扭,隻能說學了個兩三分。
裴清揚講到一雙愛侶間應當強弱得當,一攻一受,有進方有退。
這兩個冤家猝不及防開始就到底誰該是夫、誰該是妻爭執不休。
越說越氣血上湧,溫小將軍拔了劍,被許公子聲東擊西晃了心神,擒拿住雙手反身壓在榻上動彈不得,若不是目睹了全程,旁人還以為這兩人是情難自已。
裴清揚實在勸解不開,隻得尋了個拿酒的由頭,暫時離開,讓這對愛侶床頭吵床尾和。
這一個下午,他華發都實實在在生出了十幾根。
“你取鏡照照自己的模樣,夫為妻綱,懶懶散散吊兒郎當哪裡有半點當家作主、立正標竿的模樣。”
溫嶠好不容易掙脫了許翊的桎梏,麵色赤紅語帶嫌棄地瞪著許翊。
許翊也不著惱,他撐開手掌在溫嶠頭頂比劃了一下,
“你比我矮這麼多,哪有半分夫君模樣,隻適合小鳥依人。”
“哪裡矮很多,一拳都不到,而且我尚未成年,你已經那般老了!”溫嶠漲紅臉。
許翊揪心一瞬:
“區區不才,也就比你虛長個六歲,提醒一下,你還有一天就成年了,你不是竹子,一天長不了那麼快的。”
裴清揚為兩人斟上酒,不禁忍俊,
“清揚忽然有個有趣的點子,不知公子們可想一試。”
“說來聽聽?”許翊興致勃勃。
“奴家聽說,丈夫當需養家,不若我們便以三日為期,看看兩位小公子養家糊口的本領,如何?”
裴清揚彎起眉眼,饒有興味地盯著兩人麵上表情。
“三天之內,誰先賺到一百兩,便是丈夫。”
“好主意!”許翊擊掌讚歎。
「我贏定了。溫嶠小兒又會什麼賺錢的本領!」他在心中得意地獰笑。
誰知下一秒,他聽到了自己的內心獨白從溫嶠口中說出:
“我贏定了。許翊小兒又會什麼賺錢的本領!”
許翊此刻表情雖不精彩,但一定很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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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係係,快出來。”
他忙不迭喚出係統。
“宿主何事?”係統的聲音無精打采。
自從跟了許翊,它有點功能退化,每天許翊時不時喊他出來,問個時間、看個熱搜、找個有聲書,
正如好端端的臥龍鳳雛,被派去灑掃澆花。
係統隨宿主,它也變得整日神經觸角抻得筆直,懶洋洋鹹魚躺屍。
“幫我搜索一下……”
“宿主,我有必要再次嚴肅重申一下——”
不等它說完,許翊打斷。
“對對,你是瑟爾研究所那群老爺爺斥資1億開發的第371代AI機器人,幫我算無遺策嘛!
理論上,你這麼高智能的矽基生命,都來了南鄴這麼多天了,應當迭代更新出更多更好的功能才對,不可能版本還在原地踏步吧???”
係統挺直並不存在的脊背,
“當然!”
“那幫我直接搜索一下哪種方式沒有啟動資金賺錢最快。”
“好嘞,宿主稍等。”
“宿主,現在提供三種方式:一技之長、信息差與知識付費。”
“小係係,再幫我預言一下三種方式三天能賺到一百兩的成功率。”
拿到係統的輔助信息,許翊若有所思。
他除了敲代碼和柔道,基本算得上一無所長,行不通。
剛到南鄴還摸不清狀況,隨便販賣信息差,不知道會不會掉腦袋,行不通。
隻剩下知識付費最可行,可惜得找到精準的受眾。
他倚窗望著樓下,瞧見往來間花枝招展的女子。
南鄴地處南疆,民風奔放,女子並不都宅在家中足不出戶。
不若,他來錄幾本小說試試水,畢竟哪個時代都不缺熱愛話本子的群眾。
現在最大的問題是,空手套白狼,他沒錢印書,看來隻能抓緊抄寫點傳單先發推文了。
許翊腦中百轉千回想了十七八種方案後,心中大定,側臉去看溫嶠,他正兀自出神。
溫小將軍不凶神惡煞之時乖巧的像個孩子,他感受到許翊的目光轉頭對視上,立即俊臉含霜。
“乾嘛?”
“你準備怎麼賺錢?”許翊試探性地問道。
“我準備去打獵兌換銀兩,我騎射絕佳,一天就能獵到無數野物,整整三天必定收獲頗豐。”
他突然被許翊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刺痛,又朗聲道,
“若是賺得不夠我還可以去舞劍,我的淩雲劍舞全南鄴第一,不過我須得遮住頭麵,斷不能讓我麾下眾人瞧見。”
「真是個單純的孩子!」
許翊看著溫嶠認真的小臉,油然而生一股對弱小幼崽的憐愛之情。
還沒PK,對手的競標方案已經到手,許翊有種智商、經驗值、信息資源全麵碾壓溫嶠,勝之不武的感覺。
許翊忍不住伸手,關愛地揉了一把溫嶠的腦袋。
“小嶠,難為你了!”
“什麼意思?”溫嶠疑惑不解。
許翊慈愛地看著他:“你是怎麼在這人精紮堆、群狼環伺的古代存活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