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4)班,李筠靈。”
聽到這名字,應逐星握著日記本的手猛地一縮,心臟也跟著抽緊,大腦空白了一瞬。
但畢竟還是經曆了許多,無論是戰場的殘酷,還是生死彆離,他最終還是很快冷靜下來,抬手觸碰到那個胸牌。
冰涼,沾染了泥土灰塵,血跡已經暗紅斑駁,幾乎和名字融為一體。
“喂喂,這可不能給你啊。”忽然,胸牌的一角被按住,劉硯聲音傳來,語調很歡快輕鬆:“作為副本裡的關鍵線索,說不定出去之後,就會成為什麼道具呢,尤其這可是特殊副本。”
聽著劉硯輕鬆的語氣,應逐星有點想給他一拳。
“不過,我覺得這個成為道具的可能性不大,這個副本,沒這麼簡單。”
說著,劉硯將桌上的胸牌又推向應逐星,似乎剛剛隻是開了一個玩笑,說:“高三(4)班,所以我又回來了,沒想到在這裡看到你們。”
應逐星沒有理會他,接著翻開日記,頭也不抬地說:“這是李筠靈的日記,我看完給你。”
劉硯了然:“ok,沒問題。”
本以為李筠靈隻是失蹤,可得知這個女孩子已經死亡之後,看著日記的心情又有些不同。
那日記裡的自己依舊娟秀,一筆一劃很是工整,但卻記錄著駭人的經曆。
10月20日
……
今天來了姨媽,在廁所處理好久,結果沒在預備鈴前回教室,被記了3級過失。
禁閉室好黑,雖然有些委屈,但到底還是我違反校紀了,不冤。
沒關係的筠靈,要多笑一笑呀,生活還是很值得期待的嘛。
就比如說,今天的晚飯有愛吃的油菜香菇!
看,這不是很幸運嘛。
……
11月3日
……
我明明看到了,不是劉同學值日沒擦乾淨黑板,而是上節課拖堂了,他沒時間擦的。
但為什麼老師還是要處罰他呢?
我站起來為劉同學辯解,但是老師把筆筒摔倒我的頭上,還把我們拎去禁閉室……
……
好驚喜,今天禁閉室裡有光!
我的校服也沒有被弄臟,好耶!
出來之後,大爺衝我笑了,這也算是平淡生活中的幸運麼?
……
劉同學似乎有些怯懦,跟我說隻要聽老師的話就不會有那麼多懲罰了。
但老師也是人呀,也會有不對的地方,要勇敢指出來嘛。
他似乎沒聽進去,勸我不要這麼做了,學委之前也這麼說。
但我就是我,不會改變的。
……
11月26日
……
哈哈哈,最近成了禁閉室和校醫院的常客了。
大爺對我很好,有時候會把門打開跟我嘮嗑。
校醫院的人似乎還是冰冰冷冷的。
不過周圍也有不少同學跟我同命相連,要麼是公訓受的傷,要麼是被老師打的。
今天有小團雀落到了窗台上,好可愛,開心。
……
應逐星伸手翻過這一頁日記,突然,下一頁日記中,出現了滿目的鮮紅。
從黑筆換成了紅筆。
日記的字跡一改之前的娟秀,變得淩亂,落筆狠厲,力道之大幾乎要將本子穿透,筆尖劃破紙張,將紙頁的纖維卷出來。
11月29日
……
為什麼同學們總是冷眼看著,沉默著麻木著。
他們……他們指責我,讓我少說兩句,這樣他們也不會被連累著懲罰。
他們異口同聲,光線陰沉,我看不清他們的臉。
是……是我錯了嗎?
……
11月30日
……
不,不對!這個學校有問題!
我感覺我在被操控,我的思維似乎出......(後麵是一些漆黑的塗痕)
怎麼會這樣?
我為什麼會把日常挨揍和受壓迫當作理所應當?
我為什麼才反應過來這是不正常的?
怎麼會這樣,難道我的觀念會被他們同化嗎?
不行!我明天要給父母打電話。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這裡好奇怪。
……
12月1日
……
我向老師提出了要求。
老師警告我,說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我自己清楚。
但我仍然堅持著把我的抗議和求救喊了出來。
老師摔了我的電話,然後就是一頓毒打。
這裡是地獄,但我為什麼才意識到呢?
醒來後沒有父母來接我,等待我的是更加嚴苛的懲罰。
我要逃——
日記到此戛然而止,最後一筆在紙上劃出長長的一條道子。
而後續的情節,應逐星根據那病案本上冰冷的字句,和眼前染血的胸牌,已經可以看到冷冰冰呈現在眼前的結果了。
他闔上日記,深吸一口氣,將日記推向桌子對麵的劉硯,同時拿起那枚胸牌,抽出一張紙巾,輕輕將它擦拭乾淨。
那個陽光開朗愛笑的女孩子,雖然應逐星沒有見過她,但卻莫名知道,她一定不想讓自己的東西變得這麼臟兮兮的。
趁著劉硯飛快翻動日記的時間,應逐星在腦海中理清自己的思緒。
劉硯很快將日記看完,對應逐星點點頭,說:“很重要的線索,正好可以落實我的一些猜想。”
應逐星看著劉硯,拋出一句:“你去找找你的位置,看看有沒有什麼李筠靈給你的東西。”
劉硯不解:“為什麼?”
應逐星從校服口袋中取出那支很精致可愛的水性筆,擰開筆身,將裡麵的紙條抽出,遞給他看。
劉硯很快瀏覽過紙條,一瞬間抓住了“高牆”這個重點,接著想到些什麼,說:“你是想說,日記裡的劉同學,指的是我?”
“大概率。”應逐星答道。
既然特殊副本的參與者,會在一些重要的位置,根據不同的做法,檢測副本運行的合理性,那麼很大可能會與副本主人公有交集。
……但,為什麼顏時聿沒有被提及呢?
他好像總是遊離在副本之外。
果不其然,劉硯在自己的座位上也找到一支屬於李筠靈的筆,拆開後,裡麵有一張紙條。
劉硯拿著這張紙條遞給應逐星看,應逐星也隻得在心裡壓下剛剛升起的疑惑。
——劉同學:
彆害怕,彆沉默。
有錯的不是你,而是這裡。
這裡的製度,這裡的思想,是肮臟的,是黑暗的。
你一定要堅守住啊,彆退卻。成為光,照亮高牆之內的世界。
和寫給自己的字條是一樣的內容,李筠靈早早地認識到了這裡的異常,這裡充滿著肮臟汙垢,於是堅持不懈地想要改變,自己成為光,想要影響其他人一起,喚醒早已屈服於現狀的同學們的良知。
但同學們似乎都不領情,反而回去踩上一腳。
嘖,這破爛世界。
應逐星壓下心裡的不適,從書桌旁抽出一張紙,在上麵寫寫畫畫,分析道:“日記裡很奇怪,李筠靈的樂觀,我能看到,但是,她有些割裂,為什麼挨打挨罵反而沒有什麼怨言?從一開始完全沒意識到這裡老師的地位完全淩駕在學生之上,像是說一不二的土皇帝,對待下人一樣隨意毆打謾罵學生?”
應逐星接著說:“她後來才意識到不對,而之前的思想,像是被什麼影響了一樣……有什麼在控製她的思維。”
劉硯皺著眉想了一想:“你這話說的,憑空猜測?依據呢?”
“在之前廣場的時候,那教官情緒突然失控,這其實不細想沒什麼。”應逐星輕輕皺眉:“但後來,我控製不了我自己的動作了,有一道聲音一直在我耳邊,讓我動手殺了教官,那種感覺……像是提線木偶。”
“提線……木偶。”
劉硯在口中將這句話咀嚼過一遍,然後將手中拿著的盒子拍到桌上,打開了盒子。
應逐星看清,那是一個漆木的盒子,暗棕,很老舊了,布滿歲月侵蝕的痕跡。也許是在地下埋藏多年,盒口處的鎖舌被侵蝕,所以劉硯可以很輕鬆地將他打開。
兩個漆黑的圓珠靜靜躺在盒子裡麵,不知作何用途。
“很詭異的一點是,我在挖出那個屍體之後,發現有極細的血紅色絲線連在屍體的關節處。”
劉硯說著當時的見聞,皺了皺眉。
他挖出屍體之後,幾乎是一瞬間就注意到了,那纏繞在屍體四肢以及頭部的紅色細線,那線好像有生命一般,在蠕動著,末端紮進皮膚中,似乎在攫取什麼殘留在屍體中的生機一般,一種莫名的能量順著那一道道的絲線延伸進地裡麵。
劉硯可以確定,在兩個保安埋屍體的時候,是絕對沒有這些絲線的,也就是說明,在屍體剛埋進土裡到被自己翻出來這很短的時間內,像是要汲取養分的植物根須一般,這些絲線從地裡麵爬了出來,纏上這具屍體。
是活的,有生命。
“我順著絲線的痕跡向下挖掘,最後找到了這個。”
劉硯指著桌上臟兮兮的漆木盒,說:“盒子見光之後,紅色的線全都消失了。”
應逐星的目光卻越過兩枚圓圓的黑珠,看向盒底,盒子底部有凹進去的刻痕,是三道等長的橫線,上下排布,唯有中間那一道橫線,中心處缺了口。
“離中虛……”
應逐星眯了眯眼,猜測道。
劉硯:“你說什麼?”
應逐星問他:“你說你在北邊的水塔發現的?”
劉硯莫名其妙:“對啊。”
不對,“離”,不應該在南邊麼?
這裡,方向倒轉,就像那次夜晚降臨,應逐星明明朝著教學樓方向跑,卻恰好跑到了教學樓對麵方向的食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