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牆(16) 吃醋?(1 / 1)

應逐星伸手將盒子裡麵的兩枚黑珠推到一旁,指著盒底的圖案,說:“你看,這像不像離卦。”

劉硯看了一眼圖案,在處處是靈異的副本中磨練久了,他自然也是知道一些的:“你說八卦?會不會有些牽強?離卦在南,但水塔在北邊……”

劉硯突然頓住了,他抽出一張白紙,憑著記憶將學校的地圖畫了出來,這才猛然間發現,整個學校的圍牆,是一個正八邊形,學校內的建築,完完全全在正北、正南、正東、正西、東南、西南、東北、西北這八個方向。

過於巧合,令人不得不往這個方向想。

——整個一所明德中學,完全是按照八卦圖的方位來建造的。

如果按照這個思路接著走下去,就會發現這極為不合理之中的合理之處。離卦本在南方位,可圖案卻在北邊被找到。

應逐星輕輕頷首:“也許是逆位八卦?”

劉硯後仰,靠向椅背,這回語氣篤定:“學校裡在豢養什麼東西。”

那東西很可能就是高階的厲鬼了。

那個似乎可以蠱惑人心並且控製人的行為的厲鬼。

應逐星有些詫異般,抬頭看了劉硯一眼,他突然覺得和劉硯配合起來有些合拍,思路也是理順的非常順利,如果忽略這家夥之前帶有惡意的碎嘴,還是非常合得來的。

事實上,應逐星總感覺之前的劉硯是瞧不起他,所以字字帶刺。

而當他被人從心底認可之後,劉硯這家夥就,蠻真誠沒有什麼心機,很坦率。

黑切憨的感覺。

……有點好用。

“啪”

忽然間,一隻修長好看的手伸到二人麵前,打斷了這較為融洽的推理氛圍,將一遝資料摔在桌上。

很輕的一聲響,但就是會讓人感覺出,弄出這聲響的主人,有些不高興。

應逐星看向顏時聿,有些微微驚訝,顏時聿卻沉著臉,目光不善地盯著劉硯,指尖點點桌上的資料,語氣也很敷衍:“差不多得了,線索,自己看。”

說著,伸手抓住應逐星的手,青年的手有些涼,還很單薄,在手心裡,可以感覺到骨頭,他又不由自主地鬆了兩分力道。

他太瘦了。

顏時聿心裡閃出這樣一個念頭。

“誒?”

應逐星猝不及防被握著手拽了起來,有些懵,呆呆地跟著顏時聿向教室外走去。

走到一半,突然身後的劉硯開口叫住他,應逐星回頭,看見劉硯手搭在桌邊,墊著那個盒子,說:“你很聰明,我承認之前低估你了,合作愉快~”

應逐星點點頭,說:“你也是,合作愉快。”

接著,劉硯就突然發現顏時聿淡漠地撇了自己一眼,雖然那眼神中沒什麼情緒,但卻被劉硯硬生生從中看出幾絲殺意。

劉硯:“……”

你們小情侶......

應逐星跟著顏時聿,二人沉默著走了好長一段路,期間,顏時聿的手也一直沒有鬆開。

終於,出了教學樓,幾乎走到了靠近圍牆的地方,顏時聿鬆了手,轉過身,目光複雜地看著應逐星。

應逐星試探開口:“顏時聿?”

顏時聿冷不丁被著黑白分明帶著一絲疑惑的目光注視著,移開視線,悶悶道:“他話太多了……你也可以跟我梳理線索的。”

不知為何這聲音聽起來有些委屈。

“可你不是說,不和我共享線索嗎?” 應逐星微微睜大眼睛,他說:“我還以為是要我獨立,是我理解錯了嗎?”

顏時聿:“……”

什麼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這就是。

他確實說過這話,隻不過當時的意思是提醒應逐星彆傻乎乎地什麼都往外說,沒想到現在竟成了自己的阻礙了。

他原本是想著這個副本不過多乾涉應逐星的行動,讓他自己成長,可是他忘了成長需要麵臨血腥的、將自己全副骨骼掰斷重組的破繭成蝶。

他之前為什麼覺得應逐星可以?是因為在城際競賽,在【桃花扇】,甚至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應逐星從來都是優秀到閃閃發光。

站在他的高度,可能會讚揚一句:很有潛力的新人。

但他忘了這背後血淋淋代價,他沒有看到過應逐星重傷甚至瀕死的樣子。

不,他看到過,在枉死地界、在桃花扇的廢墟時空。青年慘白著臉,忍痛負重的模樣。唯有那一雙眼,明亮的如同深夜的星辰。

不然他為什麼可以這麼清楚地回想起來?

明明這三年的記憶都是模糊的,渾渾噩噩的。

而如果這份放手成長的代價是眼睜睜看著應逐星硬拚著受傷,和將刀刃指向自己才換回清醒……

他舍不得。

大不了就護著一輩子。

顏時聿的心裡冒出荒誕的想法,是的,他後悔了。

他早該後悔了。

從接到應逐星向後倒下的身體的那一刻起。

......或者更早,在那殘破的鳳邑戲園,在他觸碰不及的時空中。

當時他的心是真的慌了。

這樣的想法出現在他的腦海裡很奇怪。

或者說他能有這麼多思緒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

顏時聿知道自己因受傷身體、頭腦、情緒都出了問題,像是被什麼困住,迷霧隔著一層,總也看不清。

但他知道他在等一個人。

顏時聿愛他,但那人似乎恨他。

他隱約記得那人咬牙切齒低聲說:“顏時聿,你這個騙子。”

他騙了什麼?

沉默的夠久了,顏時聿看著應逐星正等待著自己的回答,乾巴巴拋下一句:“對,你理解錯了。”

應逐星:“……?”

他屬實是被這破罐子破摔一般的語氣梗住了。

其實我說“我理解錯了”,不是我理解錯了,而是我覺得你理解錯了。

好吧,但對麵是他喜歡且尊敬著的顏前輩,他認。

但總感覺顏時聿最近有點……像一隻毛絨絨的大貓?

之前那種慵懶淡漠、莫的感情的氣質呢?!

應逐星被自己的想法雷了一下,突然又聽見顏時聿低聲咕噥一句:“你跟那家夥什麼時候那麼熟了……我不高興。”

最後半句話幾乎沒有聲音,但應逐星仍敏銳地聽到了,有什麼靈光在腦內一閃而過。

應逐星本就對情感很是敏銳,再加上人也通透,如果不是因為自己每次在麵對顏時聿的時候總像是陷進軟軟的棉花糖裡,他也許早就該發現些什麼了。

應逐星瞪大了眼睛,望著顏時聿,神情恍惚:“顏時聿……你該不會是……”

……在吃醋吧?

我靠,不會吧不會吧。

但最終,剩下的半句話還是沒有被應逐星說出口。

因為他不敢,他不敢賭。

他們兩個現在什麼關係,應逐星也不明不白,但是,至少還可以有在一起的時間。

但如果說出來,卻不是他想象的這樣,那麼他自己,還會有機會,和顏時聿站在一起嗎?

其實應逐星膽子大得很,他會在隻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下,在一堆厲鬼的圍攻下,伸出手,關掉唯一的保護傘,以尋求生路。

他會在九死一生的時候,回頭,把喪屍堆裡的朋友拽出來。

他會在沒有依據的情況下,全憑個人憎惡,劍指奸臣。

他骨子裡蠻瘋的,什麼都不在乎,什麼死都敢作。

但唯獨這件事,他不敢賭,就算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

他怕失去。

所以戰戰兢兢,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顏時聿問:“我怎麼?”

應逐星突然很開心地笑了,想通了什麼事情,他的心裡倏然透亮起來,他後退了兩步,張開手臂,像是在擁抱風。

校服老老實實穿在少年的身上,陽光像綢緞,高牆遮蔽半尺陰影,風在吟唱,好像正常的校園,隔著不遠的距離,兩身校服,目光隔空交織,各有各的隱晦。

應逐星帶著笑意的聲音順著風傳來,傳進靜默在原地的顏時聿耳中:“沒什麼,我很開心。”

*

光與影交織,呢喃輕語,在無需多言的暖意裡,兩道身影穿梭在校園,繞過正中央的水泥廣場,那裡依舊在進行著充滿壓榨的“公訓”,被賦予冠冕堂皇的意義,充滿諷刺地嘲笑他們。

應逐星將目光從廣場那邊收回,心中無聲地歎了口氣。

自從心裡確認了一些事情之後,他這回明目張膽地伸出手,光明正大地拉著顏時聿的衣角。

應逐星打算先去劉硯所說的水塔那裡看看。

來到學校北邊,可見高牆下的綠化帶中,土壤有被翻動過的痕跡,這也證明了劉硯所言非虛,他在這裡挖出了那個印著離卦的盒子。

應逐星蹲在綠化帶旁,對比了一下土壤的顏色,確實和那盒子上沾染的泥土顏色相同。

應逐星站起身,詢問顏時聿:“我們要不要去其他幾個方位,說不定會有一樣的盒子?”

見應逐星聽了他的話,並如此認真地跟他探討下一步的進程,顏時聿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收了爪的貓,用肉墊輕輕撓了一下。

“好。”顏時聿輕輕點頭,並稍微向後落下半步,看著應逐星興衝衝地拽著自己的校服衣角,向下一處目的地點走去,看著鎏金的光在眼前的人兒身上蒙了一層令人心動的色澤。

乾淨且純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