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女鵝啊,你可長點心吧……(1 / 1)

風去三千裡 CMC 4452 字 11個月前

“好吃嗎?”

程姿了坐在沙發上,抱著料碗,腮幫子都是鼓的,“我還是第一次知道槐米也可以包餃子。”

“可惜今年沒有了。”江才儘坐在程姿了身側,低頭用手指攏著她的長發,“不過明年開春我可以開車帶你去郊外摘。”

“好啊。”程姿了興高采烈一點頭,咬著筷子,問他:“你今天回去見你媽媽,她老人家怎麼說?”

“還是太忙了。”江才儘歎了口氣,指下動作一停,“不過我跟她說了,要是來的話提前打聲招呼。”

“那我……”程姿了猶豫,“還要在這裡住嗎?”

“住吧。”江才儘頓了頓,去摸茶幾上的皮筋,又說:“不過你要想回去的話,我也隨時能送你回去。”

程姿了抬頭想了下,“那還是再等等吧,一個星期,你媽媽到時如果還沒有時間的話,我就先回去了。”

她慢慢吃完一盤餃子,然後把料碗放在空盤上,剛要起身,江才儘便伸手關了手機上的教學視頻,順勢把東西端走了,“我去洗吧。”

“哎。”程姿了點點頭,然後踩著拖鞋跟他進了廚房。

江才儘打開水龍頭,偏頭看了她一眼,“跟過來乾什麼?”

程姿了歪著一頭魚骨辮,靠著他後背,眼睛微微眯起,“看你洗。”

江才儘低聲笑了笑,問道:“我看你門口放了個大行李箱,拿了什麼回來?”

“半袋石膏粉,還有丙烯,一卷軟玻璃桌布什麼的……”程姿了掰著手指頭,抬肘撞了撞他,“你想不想看我怎麼做石膏娃娃。”

“石膏娃娃?”

“對。”程姿了探頭,見江才儘洗完了,便從窗台上抽了張擦手紙塞給他,順便拍了拍他的掌背,“你幫我接一大碗水過來。”

她回頭把行李箱拖進客廳放倒,先從裡麵掏出軟玻璃桌布鋪在地上,然後拆了個折疊椅,把石膏粉塑料瓢模具什麼的一應東西全部擺放在地板上,順勢坐了下來。

江才儘端了一大碗水過來,程姿了一手在兜裡摸著卡子,另一隻手拍了拍折疊椅,說:“你坐這兒。”

江才儘扶著膝蓋坐在她旁邊,看程姿了把兩邊的碎發全部用彩色小卡子彆起,然後挽上袖口,往塑料瓢裡倒了些水,又拿出兩個灰撲撲的東西,“看。”

江才儘愣了愣,問:“這是什麼?”

“金童玉女。”程姿了笑道:“模具。”

她拿了幾個快看不出原色的鐵皮夾子,邊動手固定模具,邊跟江才儘說:“有個網友要結婚了,托我做一對,說要隔新房裡當擺件。”

程姿了把模具夾好放在旁邊,拆開層層包裹的石膏粉,往塑料瓢裡加,聲音輕軟:“這個就是在和漿,攪拌好後往模具裡倒,得倒三次。”

程姿了邊說邊做,江才儘腦子茫然一片,但目光認真又溫和,似懂非懂地看她倒完第一遍石膏漿後,把模具放下,說:“就這樣,重複三次,之後就能脫模上色了。”

江才儘垂著眼,問她:“需要多久?”

“一次十分鐘吧。”程姿了手上沾著石灰,雙手虛搭在膝蓋上,“其實挺快的。”

江才儘低眉:“要不給咱倆也做一對。”

“啊?”程姿了吃驚地看著他。

“就放那兒。”江才儘指著電視下的矮櫃,“不用分開,挨一起放著。”

程姿了順著他的視線望了過去,突然很想笑。

“想笑就笑吧。”江才儘適時垂目,看了她一眼。

“哈。”程姿了隻出了一聲,便捂著嘴,往後坐了坐,眉眼帶笑,“你早說嘛,我今天就帶了這點兒石膏,完全不夠做兩對。”

江才儘低聲說了句:“哦。”

程姿了右掌按著冰涼的地板,又往他身邊靠了靠,“不過這兩個可以不給他們,就留給咱們。”

江才儘挑眉,“你不做他們的了?”

“做。”程姿了好整以暇道:“不過那邊婚禮定在國慶,在之前給她遞過去就行,哎,你想把娃娃擺在哪裡?靠門還是靠牆?”

江才儘又側身看了過去,思忖片刻,說:“靠外吧,一進門就能看到。”

“那兩個紅彤彤的……”程姿了笑出聲,“你放天上都能一眼看到。”

江才儘又看著她。

“好好好。”程姿了立即擺手妥協,“就外麵。”

兩個石膏娃娃灌完漿後,程姿了把它們放在客廳,打掃完戰場時已經不早了,她打算等明天江才儘下完班回來帶他一起上色。

次日下午四點多,天空劈裡啪啦地忽然下起了雨,雨停之後,程姿了換了衣服下樓去附近的老街道找了家冒菜館,她還發消息問了聲江才儘,需不需要帶飯,結果對麵回說在醫院裡吃。

程姿了隻好自己吃完,回家洗了個澡,用乾發帽包著頭發往外走時,餘光瞥見客廳有人——是江才儘回來了。

她走了兩步,彎腰扒著牆,發現江才儘躺在沙發上,已經蓋著外套睡著了。

程姿了愣了愣,隨後躡手躡腳地回了次臥,找到畫本,踢掉拖鞋,光著腳板子進了客廳,坐在江才儘對麵,握著鉛筆伸直胳膊對著人比劃了兩下,然後開始落筆。

筆尖落在素描紙上沙沙作響,樓下是人間煙火處的各種叫賣聲,窗戶關著,並不擾,吆喝的音調倒像是在唱歌,沙發上躺著的人正在熟睡,呼吸清淺。

約摸十五分鐘過後,程姿了才停下手中的筆,曲腿在沙發上,舉起畫本和江才儘的臉作著比對。

“畫好了嗎?”

程姿了手一抖,抬起眼,“你醒了啊?”

江才儘從沙發上坐起身,把隻飛行員玩偶墊在身後,揉著太陽穴,“剛醒,我能看看嗎?”

程姿了“唔”了一聲,然後走過去,把畫本遞給江才儘,坐在沙發扶手上,“怎麼樣?比起我高中那張速寫好多了吧?”

“嗯。”江才儘應了一聲,詢問道:“我可以看看前麵的嗎?”

“可以啊。”程姿了伸手替他往前翻了一頁,略微低著頭,“這個就是你臥室的頸椎,畫得夠標準吧。”

“還有這個,是我們大學南門外一對賣章魚小丸子的聾啞人夫婦,我第一次吃章魚小丸子就是被我舍友帶著在他們家買的,特彆好吃,所以當時還學了一段時間的手語,不過現在已經忘光了,就記住了一個。”程姿了右手拇指彎曲了兩下,做了個手語動作,笑著說:“謝謝的意思。”

“還有這個,是我一個舍友,工作一年後南下讀研究生去了,那天我去火車站送她時畫的……”

“這仨,我大學舍友。”程姿了指著三個穿學士畢業服的女孩子,開始一個個介紹:“趙菁,海王大菁,特彆會撩人,就是總滿口黃腔。中間的薑甜甜,外號糖兒,人如其名,又甜又可愛,大學沒畢業就跟他男朋友出國留學了。旁邊這就是讀研那位,宋時雨,據說他爸特彆喜歡《水滸傳》裡的宋江,就給她取名叫宋時雨,不僅如此,她還屬於我們宿舍的智多星。”

“這張,我們人體寫生的代課老師,上課從來板著張臉,嘴角都不帶提的,天天罵我們學習時似是而非,但下了課堂路上你跟他打招呼時發現他笑得還怪好看的。”

“這是大二那年春天,我跟我舍友從商業街買完零食過小路回宿舍,看見兩邊的梨花開了,就拿手機拍照,當時對麵有個背書包的男生往過走,見我們拍照就低下了頭,剛好拍上,我覺得挺好看的,就畫起來了,現在原照片估計還在我網盤哪個疙瘩拐角裡躺著呢……”

江才儘把那頁翻過,偏頭看著她,“你畫了這麼多,有送過彆人嗎?”

“為什麼要送?”程姿了愣了愣,有些不明白:“我畫的誒。”

江才儘不明意義地笑了一聲,然後把畫本合上,放在沙發上,站起了身。

程姿了視線跟著他,仰頭問道:“不看了?”

“不看了。”江才儘回頭,“你吹頭發嗎?”

程姿了這才摘下乾發帽,咕噥了句:“沒帶吹風機。”

“我房間裡有。”

“算了吧。”程姿了揉了揉腦袋,“天又不冷,一會兒就乾了。”

“那你坐著我給你吹。”江才儘彎腰從她手中拿過乾發帽,往臥室裡走,“給你放次臥還是衛生間?”

程姿了揚聲說:“掛衛生間吧!”

江才儘擺手,回臥室裡取了吹風機,然後拔了個插座板,插在電視機下,把線拉長。

程姿了踩著地板換了個沙發坐,江才儘剛一回頭就見她光腳在跑,“你拖鞋呢?”

程姿了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腳,指頭蜷了蜷,“在臥室裡。”

江才儘拿著吹風機,坐在沙發扶手墊上,左手捋了捋她的長發,“剛下過雨,不要光腳在地板上跑,腳底容易受寒,過來踩著我。”

“哎。”

程姿了垂目,江才儘回家後就換上了拖鞋,她將腳丫子懸空比劃了兩下,最後踩在他腳背上,暖烘烘的。

江才儘把風速和溫度都調到了中檔,然後給她吹頭發。

在當代年輕人普遍飽受禿頭危機的時候,程姿了那頭烏黑稠密、有些自來卷的三千青絲就如同一匹華貴的綾羅宋錦,柔滑飄逸得驚人,散在床上就能鋪滿一枕頭。

江才儘的手從她發間穿過,時不時勾上一指,那些青絲便如同一張溫柔的蛛網,既留戀又絕情地從他指縫中溜走了,他乾咳兩聲,清著嗓子又繼續剛才的話題,“你在自己家,穿著鞋想跑想跳都可以,不用這麼小心翼翼地,我沒那麼容易被驚到,聽明白了嗎?”

好舒服。

“聽明白了。”程姿了半眯起眼,抬指卷起耳旁一縷碎發,仰頭看他,“不過我睡覺一點兒雜音都不能有,旁邊有人呼吸重些我都能把自己氣死。”

“不戴耳塞嗎?”江才儘問。

“那玩意兒戴久了耳朵痛。”程姿了皺了皺眉,似乎有些累,視線不受控地落了下來,沉默了一會兒,才歎了口氣:“這脖子……”

“什麼?”

程姿了抬指,由衷地說:“不留個印可惜了。”

江才儘動作忽地停住。

程姿了終於發覺不對,猛地從沙發上彈起,雙手合十,一個九十度標準鞠躬,臉色瞬間白了紅紅了又白地喊道:“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您就當我是個屁放了吧!我什麼都沒說!”

她抬腳越過江才儘,走了沒兩步又猛地回身,然後抱著沙發上的畫本,頭也不抬地衝進了次臥。

吹風機還在開著,江才儘左手指尖搭在她方才摸過的地方,過了很久,才閉了閉眼,連手掌都覆了上去。

仿佛這樣就能將那個人的溫度永遠地留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