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素質不詳,遇強則強(1 / 1)

風去三千裡 CMC 5570 字 11個月前

那天吃完飯後,江才儘送了程姿了到小區門口,而就在程姿了滿麵春風地打算揮手作彆時,江才儘突兀地問了句:“明天是見麵還是電話說?”

“說什麼?”程姿了思緒有些遲鈍,滿頭霧水地看著他。

江才儘歎了口氣,“約定。”

“等會兒。”程姿了埋頭掐指一算,直接嚇出一身冷汗。

明天就第七天了!

“容我睡一覺。”

程姿了苦哈哈地笑了起來,邊退邊道:“明天給你答複!明天!先拜拜了!”等退到正門後,立即轉身,一溜煙地跑沒影了。

由於在密室逃脫裡精神挨了摧折,加上心裡壓著事,當天晚上程姿了就做了些匪夷所思的夢,並保持著平均每小時醒來一次的頻率,倍感焦慮地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次日醒來,仿佛跟人打過架似的,渾身酸疼,頭也木木的,一時竟想不起來昨夜夢到過什麼。

刷完牙後,程姿了套上帽子去樓下買了豆漿和小籠包,再昏昏沉沉地上來,坐在客廳裡慢吞吞地吃完包子,然後抱起紙杯,抬眼呆愣地望著白牆。

神經病似的。

程姿了這樣想著。

客廳裡的擺件很少,不僅如此,其他地方也是,打眼一看,空蕩蕩的,隻有臥室裡還有床和那四個石膏像在強撐場麵,甚至連個像樣的衣櫃都沒有。

程姿了有時也覺得淒慘,但無奈她在生活用品上的購買欲真的很低,就算頭一天晚上頭腦昏沉一鍵下單了數件包郵到家的產品,第二天也會等不到刷完牙徹底清醒過來,就申請退款了。

豆漿咕嚕咕嚕地見了底,程姿了手上一輕,眼神變得有些空茫,她慢慢地放下紙杯,歎了口氣,又在沙發上呆坐片刻,最後走到玄關前,看著牆麵上的鏡子。

她開始沉思這個問題。

其實變化不大。

去拿大學錄取通知書那天,程姿了順便剪了頭發,就是街頭隨便一家的理發館,十塊錢就能剪,特彆便宜。

那個時候,她的頭發很長,放下來就能蓋住屁股,理發館的老板是個中年大媽,胖胖的,燙著一頭時尚的紅色卷毛,當時捧著她的頭發,很不能理解,說這麼好的頭發為什麼要剪掉。

大概是開在中學附近,總能見一些受過情傷的葬愛少女來斬斷情絲,大媽苦口婆心地勸了她老半天,弄得程姿了都不好意思了。

雖然她當時確實受了點兒情傷,但跟剪頭發完全沒關係,就是單純覺得頭重。

大媽落剪時還很猶豫,好久才把她的長發從肩頭處剪斷,然後打薄,修剪。好多年沒有剪過頭發了,以至於程姿了重新站起來的時候,覺得自己的頭已經輕得仿佛真的跟沒有了一樣。

真是太他媽的爽了。

剪下來的頭發沒有丟,大媽貼心地找了根紅毛線,還給她纏起來,讓她拿回去找個盒子裝起來,好好祭奠自己逝去的青春。

那個時候,程姿了覺得自己可能真的是葬愛家族的一員。

不過後來也沒有收藏,程姿了曾想把它賣成錢花,可是直到開學前兩天,也沒碰見有收頭發的,她不知道怎麼處理,就上網搜了一下,有位網友說可以捐出去,程姿了就找地方登記了下,最後寄出去了。

大二那年春,趙菁生日的時候,她們四個在聚餐前去發廊打理頭發,宋時雨把自己摁在座位上,讓理發師把她未及腰的長發染成了栗色,並燙成卷。

那算是她唯一一次認真地收拾頭發,此後留了剪,剪了留,直到現在發型都沒怎麼大變過。

程姿了看著鏡子裡的人,試探地張開嘴。

“江——”

手心起了汗,程姿了皺著眉頭,苦大仇深地盯著鏡中的自己,再次開口:“江才儘,我……”

喜歡你。

喜歡你。

然而無論如何,都無法說出口。

太沉重了。

程姿了將額頭貼在冰涼的鏡麵上,半晌才長長地歎了口氣,心想:人的感情怎麼會如此沉重,重到她幾乎沒有勇氣去挑起擔子的另一端。

她痛恨自己怯懦的一麵,卻又無可奈何。

原來人真的會越長大,越膽小。

程姿了再次回到客廳,開始盯著牆麵上的鐘表,從時針,到分針,注視著時間一點點的流逝。

到十二點時,她猜江才儘可能在吃飯,十二點五十吃完,然後午休,兩點半應該就到上班時間了,可能今天也有手術,也不知道會做到幾點,五點半能準時下班嗎?

頭腦昏沉沉的,程姿了像是睡著了,又像是沒睡著,靈魂沒精打采地漂浮在虛空中,直到樓頂上忽然一聲巨響,刹那間,才如驚弓之鳥般,從沙發上彈起。

在手電鑽馬達運作“嗡嗡”的巨響中,程姿了咬緊後槽牙,忍了不到三秒,便挽起袖子,氣昂昂,身凜凜,一臉殺氣地衝出了門,沿著樓梯上去了。

隔著一扇震動著的防盜門,程姿了臭著臉摁完第五次門鈴後,裡麵人終於關了電鑽。

門剛擰開,程姿了就不耐煩地說:“不是大哥,您瞅瞅時間……”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屋裡麵的大哥不知道有了多少次道歉經驗,熟門熟路地從褲兜裡摸出煙和打火機來,頷首低眉道:“哥們見諒,我就是乾裝修的,平時上班太忙,這不抽空才給自己裝修婚房呢……額……”

大哥抬頭,一臉懵逼地看著來人。

程姿了這會也是顛三倒四的,責怪的話沒了下文,順手接過煙,愣了下後,趕緊鞠躬,不敢再直視大哥的視線,“實在不好意思,不知道您在裝修新房。”

大哥也跟著鞠躬,“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沒看清啊美女。”

程姿了抬手,邊後退邊道:“您繼續,您繼續。”

大哥一邊點頭,一邊恭恭敬敬地送著她,“您慢走,您慢走。”

長長的分針與時針重合在了一起,又緩慢地從“6”上轉走,程姿了一臉生無可戀地戴著耳塞,直到分針停在“10”,人才大夢初醒似的,頓時邁向了臥室。

早上的那一籠包子和豆漿已經被她消化出地球了,再加上久坐的危害,以至於程姿了猛地站起時,腳下直接發軟,踉蹌地撞在了門框上。

很重的一聲。

不過這些她並不在意。

高中學校安排打疫苗做皮試,她前麵的女生都哭成球了,程姿了還一臉好奇地盯著醫生手裡的針是怎麼紮進自己皮膚的。

她從小就不是一個怕疼的人。

程姿了跪坐在地,拿起床上的手機,打開微信,差點摁錯到了視頻通話上,這兩天手抖的頻率太高了,她都快懷疑自己得了那什麼大病。

鈴聲響了幾秒,然後被接通。

“喂?知了?”

對,帕金森。

她驀然想起。

直到聽到熟悉的聲音,那顆惶惶不安的心才終於安定下來。

“江才儘。”她聽到自己的聲音也在抖,好像哭過一樣,好丟人。

“嗯,我在。”江才儘輕聲說。

胃中開始隱隱作痛,是她不按時吃飯的報應,就像被仙女教育過的匹諾曹,所有做錯事的人都會受到懲罰,程姿了已經不記得自己說過多少謊話了。

她不是想要習慣自己現在的生活,也曾掙紮過,想要破繭成蝶,悄悄地驚豔所有人,但不知道究竟是哪裡出了些問題,或許因為那層繭衣是被人強行拆開的,還經不起外麵的任何折磨,所以便死在了陽光下。

剛上大學時,程姿了曾無數次地從噩夢中驚醒,她在寂寥的深夜裡反複咀嚼著痛苦的過去,試圖虐殺掉曾經的自己,然後從死亡中獲得新生。

她從來沒有意識到這有什麼不對的,直到大二那年因為急性胰腺炎住了次院,燒了兩天後,回想著腦海裡破碎的記憶,程姿了才找到了另一種方式去和以前的自己和解。

但腦子隻是本能地模糊了一些事情,存在過的永遠都不會消失。

“之前那句話……”程姿了咬了咬牙,耳朵貼著聽筒,整個人蜷縮在地,忍著痛道:“你能再問我一遍嗎?”

江才儘沒有任何質疑:“你能跟我結個婚嗎?”

程姿了失聲笑了起來,眼眶卻在發熱,她點頭,說:“好。”

那就再試一次吧。

已經受夠了。

哪怕真的不符合他心中期待的那個人也無所謂了,她又不怕離彆。

胃上傳來一陣刺痛,程姿了額頭冒著冷汗,她繼續咬牙沒吭聲,然後掛斷電話,在地上打了兩個滾。

六小時五十分鐘。

她在江才儘給出的試卷上寫下了自己的答案。

打完滾後,程姿了從地上爬起,在客廳裡翻出胃藥,去廚房裡燒開水,然後就是漫長的等待時間,等到最後胃都不疼了。

程姿了很多年沒這麼作過自己了,儘管不疼了,但還是晾了杯水,乖乖把藥吃了。

程姿了覺得應該安慰一下自己那脆弱的小破胃,於是她打開冰箱,把泡麵改成了掛麵。

又加了顆蛋和幾片肉卷。

生活一如既往,但又有所期待。

真正的結婚該是什麼樣子,程姿了本人一點兒也不了解,隻是下意識地覺得,江才儘既然提起了,那麼他肯定早有自己的打算。

而目的又不相同,所以和彆人的肯定不一樣,可能隻是單純地走個形式,隻要有那個紅本本在手,應該就不至於被逐出家門了吧……

程姿了吸溜了一口麵,肯定地點了點頭。

對,沒錯,就是這樣。

這樣簡單地解決掉一個難題,果然又可以愉快地睡覺了。

周六早上,程姿了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其實一般情況下,隻要下了班,手機就會開啟靜音模式,確保不會有任何同事能乾擾到自己的下班時間,隻是那天過後,為及時接收到江才儘的消息,她才開了聲音。

程姿了伸手摸了半天手機,眼睛都沒睜開,隻是憑借著肌肉記憶,拇指一滑,然後把手機貼在耳朵上,懶懶道:“喂?”

“還在睡嗎?”

“嗯。”

“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先接著睡吧。”

“嗯。”程姿了含混地應了一聲,然後手指微鬆,又睡過去了。

直到半個小時後,她才突然驚醒,猛地從床上坐起,緊接著啪地一聲,手機摔到了地上。

程姿了彎腰把手機撿起,先看了眼屏幕。

還好,碎的不是內屏,再碎一次真的要花錢買新手機了,不行以舊換新也成……

她點進微信聊天框。

聊天時長顯示三分零一秒。

程姿了眨了眨眼,抬手捂著額頭,輕輕地“啊”了一聲。

這人是有多無聊呀。

在聽什麼?

她打呼嚕嗎?

應該不吧。

她也不磨牙。

更不講夢話。

所以……今天不上班?

程姿了猛然抬頭,猶豫了下,最後撥了語音通話。

“醒了?”

“嗯。”程姿了掀開被子下床,“你今天不上班嗎?”

“沒有,昨天值夜班,早上查完房就走了。”江才儘說。

“你值完夜班不回家睡覺嗎?”程姿了挑眉。

“不了,今天安排有彆的事。”江才儘笑了兩聲,問她:“你昨晚十點後還吃過東西嗎?”

“沒有。”程姿了走到衛生間,摸到她的牙膏。

“嗯,那……”

“什麼?”程姿了沒聽清,順手點開了揚聲器,又問了一句。

“經期結束了嗎?”

江才儘的聲音在狹小的衛生間內回蕩著,程姿了擠牙膏的手一頓,反應了兩秒,才儘量不咬到自己舌頭,磕巴著說:“結、結束了啊。”

哪有正常人一大早上問人月經的!

“什麼時候?”

程姿了生無可戀地說:“月末,三十號那天。”

“好,我知道了。”江才儘說:“那半個小時後我去你們小區門口接你,帶上身份證,可以嗎?”

“嗯。”程姿了應了一聲。

直到掛斷電話,程姿了都沒想起問他要做什麼,全程沒神似的洗臉刷牙換衣服,倒是走前記得戴上她的眼鏡了。

剛出小區門口,便看到了江才儘。

戴上眼鏡後,整個世界的清晰度果然提高了數百倍,以至於站在十米開外,程姿了都能看清江才儘的臉。

就是殺傷力太大了,她心裡咯噔了一下,手指搭在眼眶上,在摘與不摘之間猶豫不決,最終兩條腿各走各的來到了江才儘麵前。

要命!

“眼鏡。”

“啊?”程姿了抬頭,“什麼?”

江才儘的手指在自己眼角處點了兩下,笑道:“可以暫時不戴,小心暈車。”

“啊,哦。”程姿了麻溜地摘掉眼鏡,把它揣進兜裡,直到上了車才後知後覺地問道:“對了,我們要去哪兒?”

“醫院。”江才儘說。

程姿了一頭霧水,“去醫院乾嘛?”

“婚檢。”江才儘言簡意賅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