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程姿了小腿肚還在打顫,這回她直接坐在馬桶蓋上,雙手內扣,撐著膝蓋,對站著的那仨說:“勞駕,誰把牆上那注意事項給咱念一念。”
“注意事項內容,”張成蹊轉過頭,語氣緩慢地念著:“出口鎖為密碼和磁感雙重控製,獲取密碼或磁感卡皆可操控開啟,密碼操作有兩次機會,操作失敗後,除出口外,密室內所有通路將會自動開啟。”
江才儘扶著洗手台,低頭看了看那把鎖,“這個密碼四位,數字組合。”
老楊敲了敲門,饒有興致道:“五位,字母組合。”
“所以現在還有什麼線索?”張成蹊問:“你看過那張邀請函嗎?”
“看過。”老楊點頭:“我們參加的其實是這間屋子女主人的葬禮,那份邀請函請的是當地一個頗有名望的司儀,從司儀那裡,我得到了個消息,這家人領養的那個小女孩生性乖張不受訓,總之貓嫌狗厭的,她養父母因此也不怎麼待見她,後來女主人懷了孕,全家都在欣喜之中,這個女孩突然有一天晚上就跑進了主臥室,跳到床上,把她養母肚子裡的孩子踩掉了,而這母親也因為失血過多不幸身亡。”
程姿了眉頭一皺,忽然搖頭:“不對。”
老楊看向她,“什麼不對?”
“司儀的話。”江才儘手指輕輕敲打起了洗手台的白瓷麵,垂目說:“之前她倆進入的房間裡也有小女孩的日記,日記上明確提了生日那天她養母還送了鋼琴給她,上個房間我們也看到了,是真實存在的,所以司儀口中的不受待見就是假的。”
張成蹊抬頭,有一瞬間沒有反應過來,“為什麼就是假的?”
“你是笨蛋嗎?”程姿了見縫插針地嘲諷了句:“哪家不愛送鋼琴啊?真有這事,我連滾帶爬過去住。”
張成蹊被堵得啞口無言,看了會兒鏡麵上的字,忽然平靜地說:“有一個問題,咱們誰聽到過小女孩那個NPC開口說過話嗎?”
說話。
程姿了咬了咬口腔內側的軟肉,腦海裡匆匆閃過當時在主臥室裡目光掠及的書架映像,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有一本亮黃色的書籍。
當時兵荒馬亂的,大腦一片空白,此時回想起來,程姿了才發覺那本書側麵的配色有些眼熟,大學時她在圖書館裡翻過。
“手語教學書。”程姿了眯起眼睛,肯定地說:“這小孩是個聾啞患者。”
老楊喃喃道:“不會說話嗎……”
“江才儘。”程姿了抬起頭,衝他笑了笑,“我得為我剛才冒失的判斷先道個歉了。”
江才儘也笑了起來,輕聲說:“沒關係。”
“哎哎哎。”張成蹊一腳卡在兩人中間,晃了晃手,“隔這兒打什麼啞謎呢?”
程姿了歪頭,視線落在她身上,提起嘴角笑了一下,“我可能知道大門的密碼是什麼了。”
“啊?”張成蹊有些茫然。
程姿了從馬桶蓋上起身,伸了個懶腰,衝張成蹊眨了眨眼,“當然,如果你能記著白板上排列第九的磁扣是什麼顏色。”
“那磁扣二十多個,誰還記得第九個是啥?”張成蹊頭疼,“就不能是第三個嗎?”
“因為第三個是黃色。”程姿了掰起指頭說:“yellow,六個字母,而大門隻需要五位。”
老楊問:“磁扣有幾種顏色?”
“除了黃色外,”張成蹊回憶道:“還有黑色、白色、紅色、綠色和藍色。”
程姿了補充一句:“以及棕色和紫色。”
“紅色、藍色還有紫色都不符合。”江才儘說:“這樣還剩四個顏色,日記本裡有特彆提到的嗎?”
程姿了搖頭。
“四選一,機會兩次,概率出來了。”老楊晃著手指,“要先試一次嗎?”
江才儘抬眼,“試哪個色?”
程姿了說:“我運氣不好。”
張成蹊歎氣:“我彩票最高中過十塊錢。”
“這樣吧。”老楊打了個響指,提議道:“剛好四個顏色,我們一人挑一個,然後手心手背,有一個不一樣的就輸入那個顏色,我黑。”
張成蹊舉手:“我棕。”
程姿了:“我綠。”
江才儘:“白。”
“OK。”老楊右手背在後麵,上前兩步,開始喊:“來,手心——手背!”
“手心手背!”
……
“手——心手背!”
五局下來,終於有次老楊獨出了手心,然後走到密碼鎖前,把英語單詞black輸了進去。
沒開。
“好了。”張成蹊抿了抿唇,聳著肩說:“看來我們現在最好是破解洗手台這裡的密碼,拿磁卡更好些。”
“四位數字會是什麼?”老楊問:“生日嗎?”
程姿了慢條斯理道:“跟日期有關,目前重要的也就兩個,一個是小女孩的生日,一個是母親節的日子。”
張成蹊半蹲下去把兩個密碼都試了試,搖了搖頭:“不行。”
“那就找找看這個房間裡還有什麼線索吧?”程姿了攤手,一扭頭,又沿著牆麵開始敲了起來。
江才儘轉身,開始翻找鏡麵旁邊置物架上的東西。
張成蹊和老楊提了提褲腿,一左一右圍著垃圾桶開始翻找起來。
程姿了逆時針敲了一圈,最後回到江才儘身邊,看著鏡麵上的字,低聲問了句:“你覺得這話是寫給誰的?”
江才儘拆開手中的牙膏盒,裡外看了著,說:“我比較傾向於是給來參加葬禮的所有賓客看的。”
程姿了仔細打量著他的側臉,說:“我有個不太成熟的想法。”
江才儘把牙膏重新裝好放回置物架上,垂下視線,示意她講。
“如果司儀口中全是謊話,那依次往前推敲,會不會那個未出生的孩子也是假的?”
“B超結果做不得假。”江才儘說:“女主人確實懷過孕,石女隻是街坊鄰居的傳聞,如果司儀口中全是謊話,那麼女主人的死就與小女孩無關,但是為什麼要說這麼多謊?”
張成蹊一拍大腿,斬釘截鐵道:“為了謀財害命!”
兩人同時回頭,這才發現身後那兩隻不知什麼時候都盤腿坐在地上了,隻見張成蹊低頭拚著張碎紙,說:“你們來看。”
“這什麼?”程姿了上前詢問。
“憑證,一張價值兩百萬的電子銀行轉賬憑證。”張成蹊說:“彙款人是這家男主人。”
老楊食指並中指指向收款方的名字,提示道:“張三,就是那個司儀的名字。”
“法外狂徒啊這是。”程姿了頭也不抬地說,“那密碼難道是2000?”
“用腳趾蓋想都不該是這個吧。”張成蹊歎了口氣,把撕碎的憑證一片一片翻了過來,然後默不做聲地眼望著程姿了。
程姿了明顯頓了一下,隨即有些牙疼地“嘶”了一聲,滿臉苦澀道:“為何雞兔同籠這種難度的問題會這麼不合時宜地出現在這裡?”
隻見電子銀行轉賬憑證的背麵,墨印著:笑笑家現有一籠子,裡麵關有雞和兔子若乾,頭14個,腿38條,那麼請問籠子裡雞和兔子各有多少隻?
“我也覺得很不合時宜。”張成蹊摸著下巴問:“所以你會解嗎?”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程姿了回答說:“雖然我高中數學幾乎屌炸了天,但小學數學最低十八,最高四十一,簡答題從來空白。”
“Me too。”張成蹊點頭,“就算此刻倒退回高考考場上,在智力的巔峰期,麵對雞兔同籠的問題,我也隻想阿巴阿巴。”
於是兩人不約而同地,把視線轉移到在場的另外兩位理工男身上。
江才儘沉默了兩秒,問老楊:“你還記得這種題怎麼解來著嗎?”
老楊說:“我記得是先設x。”
“真是太妙了!”張成蹊拍手鼓掌,“所以我們應該設誰為x呢?”
程姿了說:“雞腿x吧。”
“……”張成蹊又轉頭看她,“為什麼不是兔頭x呢?”
程姿了乾脆點頭:“可。”
江才儘搖了搖頭,神色不動,“我們還是換一種方式來算吧。”
張成蹊回想道:“我隻記得當時講雞兔同籠問題時,數學老師說要砍每隻雞一隻腳,砍每隻兔兩隻腳,但是就為什麼雞和兔非得砍腳這個問題,我跟數學老師差點在教室裡打起來。”
江才儘和她對視了一眼,然後不緊不慢地開了口:“好,那我們現在假設每隻雞都瘸了條腿,每隻兔都瘸了兩條腿……”
“……”張成蹊扭頭,“他剛剛是嘲諷我了對吧?”
“沒有。”程姿了搖頭,很認真地說:“絕對沒有,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根本不是那樣的人。”
張小人難以置信地看著程姿了,震驚道:“胳膊肘子它就往外拐得這麼明顯嗎?”
“所以現在雞就變成了獨腳雞,兔就變成了雙腳兔。”江才儘繼續說著,沒忍住抬了下嘴角,“那麼地上的總腳數現在就是19。”
“雞頭、腳數量相同,兔腳是兔頭的兩倍。”老楊右手食指在左手手心上算著,喃喃道:“19……14……兔頭就是5,雞是9。”
張成蹊立即爬起來,湊到洗手台下,把密碼輸入,打開了櫃子。
“Nice!”張成蹊取出裡麵放著的信封,抖出來一張磁卡,還有張折疊起來的紙,紙上記敘如下:
媽媽走了,我不敢相信,那不可能,我想見她最後一麵,我想告訴她我會彈那首曲子了,可是爸爸不允許,他把我鎖在了臥室,再沒進來過。
我好像又見到了媽媽,她站在陽光底下,好溫暖……客廳裡突然吵吵嚷嚷的,很討厭,我聽到了張叔叔的聲音,音樂聲太吵,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後來又過了幾天,屋子裡又來了很多人,我聽到有人說,媽媽是被我害死的。
不,那不可能。
我突然意識到是那個男人在說謊,我想叫喊,可是出不了聲,也沒有力氣去敲響那扇門了。
我又聽到了男人的聲音。
好恨啊。
抱著這樣的怨念死去,似乎沒有機會去天堂見媽媽了。
我困在了這裡,不得解脫。
*
磁卡放在門鎖上,哢嗒一聲。
密室的最後一道門打開,程姿了從櫃子裡取出手機後,問了江才儘一句:“你覺得最後那個單詞是什麼?”
江才儘笑:“我覺得是green。”
程姿了彎起眼:“我覺得是white。”
“好了,我們暫時不談論這個謀財害命的劇本了,總之大門已開,怨靈消散,世界和平。”張成蹊上前,右手搭在程姿了肩頭,懶洋洋地問道:“所以一會兒吃什麼,雞腿還是兔頭?”
“去吃炒菜米飯吧。”江才儘說:“我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