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1 / 1)

陰濕男為何這樣 蜣螂 4598 字 2個月前

江闖並不是七歲之後才開始變成一個怪小孩的。

在七歲,在顧梅沒有離家出走,在江鵬雲的雙腿還未殘疾之前,他們一家還算富足。

而江闖在才上小學六七歲時就展露出驚人的數學天賦,極強的邏輯能力,和與年齡並不符合的老成做派,太過耀眼的光環將江闖包裹住,就連父母也隻注重他身上“天才”的光環,而忽略掉江闖從小就是個怪小孩。

像是急匆匆的下一場暴雪,掩蓋住了大地上所有的斑駁。

江闖第一次虐殺是在五歲,幼兒園給班上每一名同學都發了一顆蛋,誰能最快孵化出來,誰就能拿到班級上的一等獎。

可小朋友怎麼能學會孵化蛋呢?大多數人帶回家都隻是擱置一邊,或者是一不小心在路上就碎了。

沒人會在意那麼一顆蛋。

可江闖不。

他執拗的翻看一本又一本書,製作出溫暖的巢穴,每天定時定點的將蛋拿出去曬太陽。

就這樣,一隻小雞破殼而出,江闖小心翼翼的捧著那隻小雞,他的臉上罕見的出現如孩童版天真的笑容。

脆弱的骨架在他手的撫摸下逐漸清晰,因為太過弱小,所以被撫摸的每一下都在驚悚的戰栗。

江闖至今依然記得,當那個脆弱的生命放下所有提防,輕輕靠著他的手指旁休憩時他是怎麼做的。

隻是伸出兩根手指捏住頭骨,稍加用力。

爆了。

猛烈地抽動幾下後悄無聲息。

這觸感仿佛成癮,他開始捏碎每一處關節,直到成了一團血肉模糊的死肉。

這件事情處理的方式也很簡單,江闖和沒事人一樣把小雞交給了老師,被叫了家長,顧梅江鵬雲對他進行了一頓皮肉教育。

很疼,江闖長了記性。

在很長時間裡他都扮演成了一個聽話的小孩。

直到十歲過後。

直到那個謊言被戳穿。

石子灘會有很多野兔在積水處喝水,設置好陷阱之後捕捉到一兩隻兔子簡直輕而易舉。

江闖那天的運氣不錯,一次捕到了兩隻,一大一小,母兔子將小兔子護在身後。

他最終隻殺了一隻,是那隻才出生不久的小兔子,沒有太複雜的原因,一種原生自內心迸發出的嫉妒讓江闖的手法及其殘忍。

兔子是一種忍痛能力上限很高的生物,直到死,它也沒有叫出過一聲。

江闖的嗅覺很敏銳,他察覺到了這片區域出現了異樣的清香,轉過頭他才確認,是紀徊青身上沐浴露的味道,他洗了澡,頭發還沒乾,直愣愣的站在那衝著江闖傻笑。

那是自江闖在十歲之後,第一次心生恐懼。

“砰”一聲悶響,江闖回過神來,他的桌邊擺放了一罐橙子汽水,裡麵細小的泡沫因為振動而向上沸騰。

紀徊青單手拉開易拉罐,往裡麵塞了支吸管,往前一推:“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給你買了瓶喝的。”

門口那道身影快速閃過,回到了二班,江闖臉沉了下來:“他給你說什麼了?”

“什麼?”紀徊青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他問:“你問的黎揚嗎?”

他回想了一下,又道:“就帶我逛了一圈食堂,又帶我去了小賣部,還給我指了籃球場的方向。”

紀徊青笑著露出一邊小虎牙,衝江闖眨巴了下眼睛:“闖哥,你愛打籃球不,我聽黎揚說每年的春季開學都有籃球賽可以參加,而且還有獎品拿。”

“不打。”

紀徊青總擺出一副和他很親呢的姿態來,他歪著腦袋挑逗著問:“是不打還是不會打呀~”

其實是不會,因為籃球在肢體對抗時需要不斷的觸碰對方,同時,也避免不了對方觸碰自己,是一項江闖及其厭惡的運動。

紀徊青沒有得到回應,他自說自話:“反正我是一定要參加的,我在我們那可是蟬聯初中三年,高中一年的籃球冠軍,應付你們這的水平簡直易如反掌!”

江闖扯了下嘴角,很無語。

一個人怎麼能自信成這樣,太討厭了。

他還是禮貌的回應了下:“嗯,你厲害。”

紀徊青和一點都聽不懂他的陰陽怪氣一樣,一下子就突到了江闖麵前,他笑:“是吧,你也覺得我厲害吧?”

江闖這才忽然發現,原來紀徊青笑得時候眼梢會微微朝上彎起,兩顆虎牙很紮眼,像一隻四處碰瓷兒的……

“小狗。”

“嗯?”

想的深了,江闖居然說出了口,紀徊青盯著他的臉愣了一愣。

“江闖,你是真不把我當人看啊?”

紀徊青一把將那瓶打開的汽水奪了回來:“不給你喝了!”

枯燥的生物課。

紀徊青的背從挺直到整個人癱倒在桌子上,衣角也被帶著撩起兩側,露出一截窄且精壯的腰身。

江闖這才發現他的右側腰窩處中心有一顆紅痣。

課下了,紀徊青伸了個懶腰,衣角落下,江闖自然的收回目光,他一字不落的將生物課的要點詳細的記錄下來。

紀徊青許是在生他氣,竟然一天都沒有理他。

晚自習,一團紙從前桌飛了過來。

江闖手中的筆頓下,他拆開那團被揉的皺巴巴的紙,一點一點的捋平整。

當他看清楚上麵的字跡後,江闖覺得被揉的皺巴巴的應該是自己的心。

【如果你晚上給我做飯的話我就原諒你。】

他翻開另一麵,黑壓壓的一片用簽字筆遮擋了起來,江闖透過光才看得清楚。

【其實小狗是我的小名,隻有家——】

隻有家人才可以叫嗎?

江闖眉輕輕一挑,垃圾桶距離他隻有兩米的距離。

“砰”。

紙團很惡意的砸中紀徊青的後腦勺,他氣衝衝的打開那張紙。

耳尖以一種令人驚詫的速度紅了起來。

【好的,小狗。】

江闖的字跡和他這個人一樣,筆鋒不懂收斂,銳利的猶如一把冷刃,張揚飛舞。

紀徊青想回頭惡狠狠瞪他一眼,才發現江闖對著另一個同學搭茬。

“班長,想借一下你的筆記可以嗎?”

“可以啊,這本我今晚不用,你可以拿回家多看看。”

江闖的笑容實在紮眼,看不出任何破綻。

就仿佛天生就是一個溫柔行事大方品學兼優的人似的。

好怪。

紀徊青收回呲著的虎牙,他神色沉了沉。

一放學,江闖收拾的很快,紀徊青做事情又拖遝,他隔著老遠喊了好幾次江闖的名字,那人才不得不停下來等他。

“走這麼急,後麵有狗追你啊?”

紀徊青擰著眉衝到江闖身側,他一回神兒才發現自己說的話也不對。

“靠,你是不是笑了?”

江闖平時的臉太冷漠,一點點笑意出現紀徊青就會立馬精準的捕捉到。

“你笑話我是不是?”他怒氣衝衝的懟了下江闖的肩膀,一米八一大個,也不瘦弱,一懟給江闖碰出去老遠。

江闖臉立馬陰下來了,他說:“你是不是屬牛?”

“我屬小馬。”紀徊青很認真的回答。

“一身使不完的牛勁兒。”江闖揉捏了下被撞疼的肩膀。

他要真的動了殺心想和紀徊青硬碰硬,很可能是勝負五五分的下場。

回破居民樓的路很漫長,等走到身邊都沒什麼熟人了,紀徊青才露出寫著“我要開始乾壞事”了一樣的表情。

他問:“江闖,你在學校裝著都不累嗎?你明明不是那樣的人。”

紀徊青的語氣坦然直率,聽不出一絲貶義的意思。

江闖思考了許久。

他的語氣沉靜又平緩:“沒有人會接受我。”

“什麼意思?”

他似乎是歎了聲氣,很短暫,紀徊青並沒有聽到。

不遠處,一簇煙花從低空升入,繼而從一個凝聚的光點朝外四散開繽紛的煙火。

“哇,今天也不過節啊,怎麼這麼多煙花啊!”

紀徊青停下了腳步,他仰望那片璀璨,江闖則在他的眼中尋找煙花的蹤跡。

巨大的炮火聲成了膽小鬼的遮羞布。

他說:“如果我,是真實的我,沒有會接受的。”

包括你。

話音落下,江闖徑直朝著家的方向走。

他以為紀徊青是沒聽到的。

當最後一簇煙花謝幕後,沒有任何猶豫和彆的多餘的情感,就好像理所應當一樣——

紀徊青說:“我不是一直在接受你嗎?”

他就站在那,反問著江闖:“我有從你身邊逃走嗎?”

“砰”——

又燃起了好幾簇盛大的煙花,綻放在紀徊青的身後。

紀徊青想勾肩搭背著江闖,但是又害怕他再次應激,他輕輕拍上江闖的書包。

露出了一側小虎牙:“你不亂發火的時候人還是挺不錯的!”

“如果不那麼冷冰冰,說話不那麼刺痛人,彆動不動就像靠暴力解決問題,動不動就情緒大爆走把人唬著……”

紀徊青嘰裡咕嚕說了一大堆,簡直如數家珍。

江闖彆過頭,他單手捂上紀徊青的嘴。

“閉嘴。”

紀徊青雙手舉起,被捂住嘴巴還不停:“這次可是你先對我動的手,我可沒有碰你。”

江闖厭惡的將手拿開,他緊握住拳,濕潤的那一小片灼燒著他的手掌心。

他以極其快的速度說出口:“你想吃什麼,我給你做。”

說完就僵硬的朝前走。

像死了好幾天的那種僵,居然還順拐。

紀徊青跟了上去,他追問:“什麼做?我沒聽清。”

“你要和我做什麼?”

緊接著他極其誇張的“啊~”了下,羞澀的瞪著眼,捂住了唇。

“有點害羞呢。”

都是十七八血氣方剛的少年,屬於是紀徊青脫褲子江闖就知道他要放什麼屁了。

他惱紅了臉,後悔沒有聽鄭雅的話把這個絆腳石除掉萬事大吉。

“紀徊青,吃完這頓你就要多遠滾多遠。”

紀徊青都招惹江闖出經驗了,他乖乖閉嘴,絕不多說一句。

跟在江闖身後,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人被衣袖遮蓋住的左手臂上。

紀徊青目光沉了沉。

他想起來了。

自己靠近江闖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