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1 / 1)

馬受驚是因為被動了手腳,隻是對寧沉下手,竟選了個這麼蠢笨的法子。

行程暫緩,謝攸親自審人。

這侍衛不是謝府的,應當是聖上那邊派過來的,謝攸看他麵生。

許是怕自己死了,將那點消息全給吐了出來。

這侍衛名叫張平,家有二老,妻室,一雙兒女。

說是受了聖上指使刺殺謝攸,可惜謝攸實在警惕,他找不到機會,於是就將目標放在了寧沉身上。

剛才若不是謝攸抬刀擋了暗器,他和寧沉都九死一生。

他這番話說完,謝攸情緒不明,隻垂眸看著張平。

他目光有些冷,看得那張平低下頭去,手腳都在顫。

謝攸的手段誰不知道,隻一眼,他便知道自己必死無疑,於是連忙上前想要抱住謝攸的腿求情,還沒爬幾步,他被一旁的侍衛一腳踹翻。

謝攸掀袍起身,隨意道:“既不肯說真話,那便殺了吧。”

那背影利落瀟灑,張平一怔,在地上膝行幾步,鼻涕一把淚一把地喊,“侯爺,侯爺饒命,我說的句句屬實……啊……”

最後一句狡辯沒能說出口,張平瞪著眼癱倒在地,死不瞑目。

車馬早已侯著,謝攸飛身上馬,道:“回京。”

馬車內,寧沉趴在軟墊上頭,外袍掀起露出光裸的後背,他背上破了皮,脊背的地方最嚴重。

猩紅血絲黏在裡衣上,好在現在時間還短,沒黏在上頭,寶才將裡衣剪開,看清那慘相都倒抽了一口涼氣。

那塊實在是血肉模糊,皮肉外翻,還往外冒著血。

將傷口簡單清洗了一下,寶才拿著藥輕輕往寧沉背上塗。

實在是疼,寧沉被疼得直抽氣,額頭冒著冷汗,藥抹上去都會下意識顫抖。

好不容易抹完後背,又將傷口包好,寧沉奄奄地趴著,簡直像是受了酷刑。

可這傷口又不止這一處,抹完後背又是手心,嘴唇也破了,每每下意識一咬,又被疼得一抖。

寧沉埋在軟榻上,下巴那靠著軟枕,趴著不舒服,躺著又會碰了傷口,怎麼坐也不成。

他埋著頭,自言自語地嘀咕道:“這永州,早知道就不來了。”

馬車路過石子路,寧沉吃痛喊了一聲,背上的傷不動倒是不疼,如今一顛簸,便會扯了皮肉,難受得緊。

路過一處州府,謝攸下了令去歇息一番,這幾日奔波吃的也不好,於是便去了酒樓。

這地方的人愛吃辣,剛一入口,那菜便辣得寧沉臉上爆紅,他將菜吐了,叫了小二過來,再三叮囑不能吃辣,結果菜再一上桌,那菜卻還是辣得難以入口。

想再找小二,見著了那頭的謝攸,謝攸沒注意他,卻聽見了這邊的聲響,朝這邊看了一眼。

寧沉住了嘴,不敢再提不是了,他怕謝攸嫌他。

傷口都還沒結痂,寧沉也不敢吃太辣,隻挑著菜過了遍水才入口。

沒想到這樣也出了問題,到了晚間肚子便如火燒般,倒是不疼,隻是實在難受。

偏偏背上又有傷口,寧沉翻來覆去,傷口突突地跳著疼,肚子也不舒服。

想來想去,寧沉從床上起身,寶才聽了他的動靜,忙坐起身問:“公子,你要去哪兒?”

寧沉苦著臉坐起來,他悄聲說:“我肚子燒得慌。”

寶才也苦著臉,“那怎麼辦,這個點醫館也關門了,不如我去叫侯爺?”

寧沉擺擺手,“還是不麻煩他了,我想去膳房看看有沒有什麼吃的。”

這菜再怎麼做,也不能剛摘下來就是辣的,實在不行吃個饅頭墊墊肚子也是好的。

兩人摸著黑起身,將那蠟燭點亮了些輕手輕腳地下榻,膳房在一樓,從這兒下去倒是不遠。

隻是夜裡不敢鬨出太大的動靜,燭光也不敢開得太亮,下樓時寧沉差些踩空。

輕手輕腳地去了膳房,一通翻找,連個冷饅頭也沒見著。

寧沉找不動了,肚子難受得慌,也是在夜裡,於是便也不管了,往地上一蹲,捂著肚子不動了。

寶才找好久,在櫥櫃上找到一捆剩下的麵條,隻是還沒煮過。

肚子又餓又燒,一聽了有麵條,寧沉站起身,忙挪過去,眼巴巴地望著那麵條。

寶才驚喜地道:“公子,我給你煮一碗清水麵吧。”

“好。”寧沉湊在寶才身後,小聲地說:“我好餓啊。”

煮麵生火需要些時間,寧沉蹲在一邊幫著添柴,耳朵動了動,他小聲問寶才:“你有沒有聽見什麼聲音?”

寶才搖頭,寧沉剛要開口,外頭似乎有人聲,寧沉心一緊,忙走到膳房門口,附耳聽著外頭的動靜。

他隱約聽到什麼,說要一網打儘,還有謝攸的名字。

隻聽見了這個,寧沉心慌意亂,怕這些人偷襲,若是謝攸還睡著……

寧沉也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勇氣,他讓寶才躲好,一個人就往外衝。

直直衝到二樓,謝攸房門禁閉,寧沉猛地敲門,一邊敲一邊喊著說有刺客。

謝攸拉開門時,外頭的人已經闖進來了,一把刀直貼著寧沉襲來,謝攸一把拉開門,將寧沉拉進屋。

謝攸沉著臉沒說話,外頭的打鬥聲一直沒停,寧沉拉著謝攸的衣襟,急道:“寶才還在膳房,我讓他躲好了,會不會……”

“沒事,外頭有人。”寧沉許是沒聽清楚,眼睛一個勁往外頭看。

他有些懊惱,剛才應該帶著寶才一起過來,當時想著他跑出來怕被當成活靶子,這才沒叫上寶才。

外頭的刀劍聲不止,寧沉聽見了幾聲慘叫,聲音漸漸變弱,應該是停下了。

這時候,謝攸拉開門,寧沉看見外頭人的衣裳,那上頭都有侯府的印記。

原來,謝攸早有準備,就等著這些人送上門來,所以早已部署好人守株待兔。

寧沉還在發愣,謝攸將他自懷中推開,語氣低沉,“回去。”

這幾日寧沉縮在馬車裡,都沒能和謝攸這樣近,今夜又受了驚,他自然不想走

謝攸就看向他,皺著眉,如同寧沉是一個很大的麻煩。

寧沉垂著眼,隻覺得心都被凍起來了,被他看得不自禁後退。

寶才也剛好從膳房裡頭出來,忙拉著他回房。

寧沉回過頭,見到謝攸一步步走下樓,在最前頭跪著的黑衣人麵前停下,他問:“是誰派你們來的?”

他忙著審人,哪裡有時間搭理寧沉。

後來發生了什麼,寧沉已經不知道了,麵條沒吃上,縮在榻上做了一夜噩夢,第二天又回了馬車上。

兩次意外後,寧沉總是不舒坦,疑心又要出現一個刺客,好在接下來沒再遇上,總算平安回到京城。

馬車剛入京謝攸就入了宮,剛好遇上聖上下朝。

“聽說,你遇上了刺客?”

聖上正當壯年,身著龍袍不怒自威,大跨步走入宣室,朝謝攸擺手示意不必行禮。

謝攸比他高了一些,聖上和他麵對麵站著氣勢也不減,將謝攸從上看到下,點評道:“瘦了。”

謝攸扯扯唇角,道:“馬匹被動了手腳,受驚了一陣,但好在發現得及時,沒出什麼大問題。”

他又頓了一下,說“謝陛下關懷。”

聖上抬手,重重拍拍謝攸的肩,“無事就好,坐吧。”

聖上坐在上首,謝攸坐在他左側,他開口道:“你將那賊子捉拿回京,應當行賞。”

“我心想著,給你封王,你覺著如何?”

一旁的太監上前侍茶,茶香撲鼻,是上好的三清茶,香氣中還帶著些許梅香,像是寧沉會喜歡的茶。

謝攸抬眸,麵色不見喜色,隻說:“臣資曆尚淺,不宜過多封賞。”

“也罷。”聖上思索道,“再過幾年,朕親自給你擬個封號。”

謝攸父母去得早,在去軍中以前,他是在宮中被養大的,和太子一般大的年紀,說是看著長大的也不為過。

聖上看著他,突然歎息一聲,“朕還記得你小時候,分明和烈兒一般大的年紀,卻總要懂事些,一晃眼你都娶妻了。”

謝攸挑眉,幽幽道:“不是聖上催我娶妻的麼?”

聖上似乎被嗆了下,抵著唇咳了咳,道:“你年紀也到了,你看烈兒,兒子都多大了。”

當初催謝攸娶妻實在是難,誰家的姑娘都看不上,不成想最後娶了寧家的兒子。

說起這事,聖上也覺得不可思議,他望著謝攸,“聽說他還同你去了永州?當初鬨著不肯娶,現在不也如膠似漆?”

謝攸垂著眼,也沒反駁,卻也沒承認。

他向來是個話不多的性子,聖上也不計較,擺擺手道:“若是待不住便回吧,你如今大了,也不愛陪著朕了。”

他這麼說,謝攸倒是不好走了,一起用了晚膳才得以回府。

回府梳洗過後,天已經黑了。

謝攸坐在窗前,他身旁立著的侍衛忍不住問道:“侯爺,今日入宮……”

謝攸輕輕一抬手,示意侍衛住口,這侍衛跟了他很久,說是心腹也不為過,問這話,顯然是擔心的。

看著他欲言又止的樣子,謝攸輕笑一聲:“你以為,那刺客是不是聖上的人?”

侍衛一愣,猶豫著道,“屬下覺得,十有八九。”

可聽了這話,謝攸卻笑了笑,他看起來毫不在意聖上是不是對他起了殺心,隻是說:“且看,到底是不是,自會見分曉。”

謝攸有軍功在身,雖不至於功高震主,但若是哪番勢力拉攏了他,於皇權也是一大威脅。

自古帝王多疑心,永安王當初拉攏他,不正也是這個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