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1 / 1)

翌日上午。

溫辭書在小花園裡跟著太極師傅練習,聽著呼吸吐納的口訣,閉目緩緩動作。

師傅見他練得有模有樣,精神也比上次來要好得多,不免放心。

給富豪做教練工作,最怕的是對方不配合,或是要求繁瑣,不過這位溫先生倒是人如其名,溫文爾雅,從未有刁難人的舉動。

四十分鐘後,課程結束,溫辭書同師傅告彆,讓阿姨去取家裡的糕點請師傅帶著回去。

鐘姨遞過去熱毛巾擦手:“累了嗎?”

溫辭書搖搖頭。

昨晚睡得足,站著練習幾十分鐘倒也不累。

“我手機呢?”

他練太極之前,給薄聽淵發了微信,問他一鳴爺爺生日的事情。

鐘姨從口袋裡拿出來遞給他。

有一條薄聽淵的回複。

【下午我回家接你和一鳴過去。】

溫辭書意外,怎麼他原先也打算去的嗎?

鐘姨見他走著走著,腳步停下,問道:“有要緊事?”

“沒有。”溫辭書打趣,“哪兒有什麼要緊事找上我?對方還不得急死?”

鐘姨笑了笑。

正說話,手機屏幕跳出來電。

《崽崽是超人》節目組的電話。

溫辭書驚奇,輕聲歎:“還真有人找我呢?”

他按下接通鍵,“你好,我是一鳴爸爸。”

“您好您好!”工作人員語氣莫名興奮,又帶著點克製,“一鳴爸爸,我今天打電話是想跟您談談節目的事情。”

原來第一期節目直播結束後,引起的關注度不小,話題度很高。

有一部分觀眾就在節目的官方平台留言,希望能夠考慮策劃一期“一家三口”共同出鏡的主題節目。

工作人員解釋清楚前情,帶著友好協商的語氣詢問道:“今天打來呢,是想跟您探探口風。您覺得,一鳴另一位爸爸的話,是否有可能接受我們的邀約呢?”

溫辭書想,看來是沒有一錘定音,而是在跟嘉賓磋商。

“因為一鳴的大爸爸工作比較忙……”

他說完就停住了話頭,立刻想起前兩天,薄聽淵是全程都在節目組視線範圍內的停車區。

這不純屬於睜眼說瞎話麼?

他被自己尬住。

幸好對方工作人員並沒有揪住這話,而是道:“是是,我們了解。所以這個一家三口的主題策劃,應該會放到第四期,或者是番外篇。拜托一鳴爸爸再幫我們溝通一下,好不好?我個人相信鳴崽也很希望兩個爸爸一起出現在節目裡。”

不得不說,最後一句話非常有殺傷力。

溫辭書:“嗯,那我們家庭內部溝通溝通。回頭給你們答複。”

“太好了!謝謝一鳴爸爸!幫我問鳴崽好!我給他投票了!”工作人員笑著快速說,“拜拜一鳴爸爸!”

溫辭書仿佛看到一連串的“!”撲麵而來,心說這個工作人員同小猴子一樣,真是對生活充滿了激情呢。

-

午後。

溫辭書趁著阿姨給他洗頭發,小憩了一會兒,醒來後整個人都疏懶了。

薄一鳴上躥下跳地在衣帽間找衣服,扭頭一看就見小爸爸斜靠在沙發上。

溫辭書的眼簾半闔,剛洗過的黑發如墨色的流蘇般披在肩頭。

瑩潤的手指尖捏著白玉竹節手串,一下一下慢悠悠地撥弄。

薄一鳴有時覺得古裝劇都不好看,大概是由於生活裡看多了小爸爸,審美被無限拔高。

“嗯?”溫辭書沒聽見他的動靜,睜開丹鳳眼,眨了眨,“還沒幫爸爸選好呢?”

他細長的手指一撥,將手串戴好,扶著沙發起身,“就跟你和大爸爸一樣,爸爸也穿西裝。你不要選了,太麻煩。”

鐘姨虛扶了他一下。

薄一鳴用力搖頭:“不要啊,西裝多沒勁。我喜歡小爸爸穿好看的。”

溫辭書經過他,揉揉他蓬鬆的頭發:“你自己怎麼穿西裝?”

“我是小老外嘛。”薄一鳴笑嘻嘻地蹦躂。

他上學開始就有人這麼稱呼他,不過他一點不在意,因為他的確是比較明顯的混血臉。

當然,薄一鳴自認為是完美繼承了兩個爸爸顏值基因的帥氣小老外。

溫辭書啞然失笑。

聽得鐘姨都笑了。

“鐘奶奶,我記得小爸爸有一串很長的珠子,那個要戴的話,配什麼衣服?”

薄一鳴用手比劃比劃,顯示那個珠子的具體形狀。

鐘姨想了想問道:“項鏈嗎?”

溫辭書看著小猴子轉過去比劃,猜測道:“是背雲吧?”

“對!就是這個!”薄一鳴開心,“鐘奶奶,去找出來好不好?”

溫辭書見鐘姨還真帶他去找,他一邊懶洋洋地坐進沙發裡,一邊提醒說:“一鳴,給爸爸拿一串輕的,重的壓肩膀。”

薄聽淵約莫是隔代繼承了薄家老太爺收藏古玩的興趣,所以經常會從拍賣行搜羅一些老物件。

朝珠、背雲,也是有好幾件,其中一兩件滿打滿算上百顆玉珠子。

溫辭書自打它們送過來,就從來沒有戴過,看著就累。

隨後,薄一鳴捧著兩個珠寶盒出來:“小爸爸,你穿那個繡了一隻金鳥的衣服好不好?”

鐘姨道:“那是白鶴。”

等薄一鳴走到跟前,彎腰去放盒子,溫辭書快速刮了下他挺直的鼻梁。

“今天你爺爺過生日,爸爸穿得跟博物館走出來似的去,合適嗎?”

“爺爺看見了,肯定會更高興啊。”

薄一鳴對鐘姨道,“鐘奶奶,快去給爸爸拿那個白鶴的衣服。”

溫辭書怕了他了,拉住鐘姨的胳膊。

“彆。”

他記得自己有幾件改良的新中式衣服,搭背雲也不突兀,就讓鐘姨去另一個衣帽間拿取。

過了一會兒。

溫辭書換上夜藍色調的錦緞襯衣,同色調的長褲寬鬆飄逸,麵料是海棠花暗紋,若隱若現,顯得人風流貴氣。

他一邊抬手係上琵琶袖的月牙扣,一邊走出來。

“哇!”薄一鳴仿佛看到電視劇裡的人走出來。不過他還是很驚訝,“小爸爸怎麼不穿白色的?”

“你跟你大爸爸穿兩個深色西裝,我穿個白的,多突兀?”溫辭書低頭看著兩串背雲。

其中一串上墜著的背雲玉佩,墨綠色調,溫潤沉穩。

“就這串吧。”溫辭書拎了下褲腿,坐在沙發上:“你幫爸爸戴上。”

薄一鳴拿起紅珠背雲戴在爸爸脖子上,忍不住欣賞起來:“小爸爸~我都不想你出門了。”

“怎麼了?”溫辭書感受了下這串珠子的分量,還行,不算太沉。

薄一鳴嘟嘟嘴,幼稚地說:“會被搶走的。”

溫辭書揉亂他的頭發,一笑:“那爸爸再換了?”

“不要啊。”薄一鳴拉住小爸爸的手,忍不住一看再看。

此時,徐叔敲門進房間,說是過來送個東西。

溫辭書一眼看到他手裡拿了一個小小的絲絨珠寶盒,看模樣大小,好像是裝戒指正好。

他快速轉過個念頭。

薄一鳴率先問:“徐爺爺,你手裡的是什麼東西?”

徐叔將小盒子放在茶幾上:“是大少爺跟我說,先生問起了戒指。我就去找出來了,之前一直存在三樓。”

三樓說的是家裡收藏其他珠寶、藝術藏品的房間。

坐在小爸爸身邊的薄一鳴手快,去取過來打開。

正好是溫辭書當年的婚戒。

溫辭書笑著看徐叔:“徐叔,這戒指是你放三樓去的?”

徐叔對上先生的黑眸,勉強點了點頭。

先生平時脾氣好得過分,可是較真起來,也是叫人吃不準心裡怎麼想的。

大少爺也是,為什麼交代他給?

兩個人都難以捉摸。

真就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後背微微發汗的徐叔,瞧一眼天真無邪的小少爺,此刻看來彆提多可愛了。

溫辭書不會為難徐叔,也就這麼一問。

徐叔離開前又說:“大少爺已經在樓下等著了。”

“這麼快?”溫辭書提醒在研究婚戒的小猴子,“好了,去換衣服梳個頭發。我們得去生日宴了。”

“哦。”薄一鳴取出戒指,“小爸爸,我給你戴上戒指吧。”

溫辭書笑著從他手裡接過,重新按回戒盒的絲絨裡。

薄一鳴俊俏的小臉蛋上露出呆萌的表情:“嗯?”

小爸爸怎麼放起來了?

徐叔送過來的意思,不就是要戴的嗎?

溫辭書湊過去,捏捏兒子的小臉,親昵地低聲道:“你啊,小笨蛋。”

薄一鳴:?怎麼回事,沒聽懂!

溫辭書沒給他問的機會,推著他去換衣服:“趕緊的,不然我跟你大爸爸先去?你自己走路去?”

“我才不要呢!”薄一鳴蹦起來,“就算我單獨去,也要坐直升機!”

不過他跑到門口,又趴在門框探進腦袋,“小爸爸,你不可以和大爸爸先去哦,你們要等等我。我可是你們可愛的小兒子呢。”

溫辭書笑著抬手:“知道了,可愛的小兒子,快去快去。”

他讓一個阿姨跟過去照應。

鐘姨則給溫辭書挽起頭發,省的叫長發蓋住了這串華美貴重的背雲。

溫辭書看著鏡子裡的鐘姨,笑著打趣:“鐘姨你也是的,跟一鳴鬨著我呢?”

鐘姨道:“一鳴說的也沒錯,你穿得好看了,氣色又容光煥發的,誰看著都高興。”

她瞧著他手裡一直握著那枚戒指盒,像是失而複得的寶貝一般。

——最近二少爺真的變化太大了。

-

溫辭書先下樓,沒在客廳看到薄聽淵。

徐叔道:“大少爺去小花園了,說是看看昨晚上先生和小少爺種下的土豆。”

溫辭書點點頭,悠閒地背著手,穿過走廊,走向小花園。

家裡阿姨們進進出出地,見著先生這般華貴的打扮,全都忍不住駐足欣賞他穿廊過門,配上薄家大宅這低調奢華的裝飾,一幅幅場景簡直跟拍電影沒什麼區彆。

走廊的儘頭。

溫辭書站在玻璃花窗內,望向小花園裡高大挺拔的背影。

薄聽淵正站在那個可愛的小瓷盆前麵,正看的極其專注認真。

溫辭書望著這道身影失了神。

小猴子哪怕被大爸爸用小奶鍋打了一下,也隻是改個通訊錄的備注名而已;哪怕經常被拎出房門去,也隻是嘴上嘟囔嘟囔,並不真的記恨大爸爸,或許就是因為他清楚地知道大爸爸是愛他的。

正思索,沒想到視線中的男人忽而轉身,綠眸的視線遙遙望過來。

溫辭書沒來得及轉開眼眸。

長達幾分鐘沉默的對視中,溫辭書產生了一種薄聽淵在用眼神親吻他的荒誕錯覺,下意識握緊了掌心的戒指盒。

忽然間,他想起來了一些被他遺忘的事情。

蜜月裡,兩人在酒店相擁。

薄聽淵摘了眼鏡之後,一遍遍地吻他時,就用這雙神秘的深淵一般的綠眸長久地凝視他,仿佛要洞悉他的內心、他的靈魂。

沒了鏡片的遮擋,溫辭書也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的欲望與炙熱。

“一鳴呢?”

薄聽淵已經走到他跟前,輕描淡寫地問起兒子。

他早已將他今日難得隆重又無比俊美的裝扮印入眼底,連同他有些泛紅的耳根也沒有錯過。

溫辭書一愣,仿佛眼前的人和十年前蜜月裡的人,合二為一。

他快速抽離出來,隨手一指:“去換衣服了,很快下樓。”

薄聽淵看到了他掌心的戒盒,狀若隨意地問:“戒指找到了?”

溫辭書忍不住腹誹:對著我這個結婚十年的人,你到底在裝什麼啊?!

他忍不住涼颼颼地道:“是呀,徐叔給我找到的。”一撩鳳眸,“下一個年節的時候,記得給他老人家加個紅包。”

薄聽淵:“好,我記下。”

他瞥一眼溫辭書兩隻手,都沒有戴上戒指,可見還在戒盒之中。“不準備戴?”

溫辭書一邊往裡走,一邊磨牙:“哦,那我立刻去找徐叔給我戴……”

還沒說完,就被握住手腕,整個人往後靠。

他心口一緊,仰眸盯著他深邃的綠眸。

薄聽淵的手指極其有力地推開他的掌心,取出戒指。

隨後,溫辭書見他低下眼眸,托起自己的手,慢慢地戒指推上無名指。

堅硬的金屬材質一點點戴上去時,皮膚竟然會有些微的電流湧過。

溫辭書的指尖輕微地蜷了蜷,被薄聽淵的手掌緊緊握住。

客廳裡已經傳來小猴子興高采烈找爸爸的聲響。

走廊中,光影間。

薄聽淵望著花容月貌的男人,微微一低聲:“走吧。”

溫辭書就像是被勾了魂,跟著他飄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