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贇的小院是位於外交部門管轄下的專門區域,距核心的行政部門也就幾步路的距離。
幾台車先後停在小院外,薄一鳴就看到爺爺快步走上前,滿臉喜色。
他率先跳下車來:【爺爺!】
李贇握住大孫子的手,略顯蒼老的眉眼間是壓抑著的激動,壓低聲音慈愛地道:【謝謝一鳴幫爺爺把兩個爸爸都請來了。】
薄一鳴驕傲地仰頭,轉身一起和爺爺充滿期待地看向另一台黑色轎車。
高大的薄聽淵緊握溫辭書的手,扶著他踏出來。
難得出門的溫辭書,周身貴氣,站在晚風裡,麵上帶著柔和的淺笑。
身為長輩的李贇,看了看難得一見的兩人,主動道:“辭書,聽淵,你們能來,爸爸很高興。”
薄聽淵喊了一聲“爸”,隨後讓助理將禮物送上。
溫辭書也跟著說:“爸,生日快樂。”
“好,好。”
李贇望著兩人還有小孫子同時出現,仿佛一下子恍惚,轉過神來才抬手。
“下午起風了,聽淵快扶著辭書進去,彆吹著了。”
溫辭書望著人過中年,仍舊文質彬彬的長輩。
記憶中,他們上次見麵已經是非常久遠的事情,要追溯到薄一鳴剛出生那段時間。
他結婚前也並不十分清楚薄聽淵和李贇父子之間的具體關係,隻知道李贇和他母親是沒有結婚,薄聽淵一直跟隨母親生活。
以現在的情況看,這份父子感情也十分淡漠。
李贇情緒高漲卻一時間也找不到話說,對著溫辭書道:“一鳴比過年長高了一些。”
他正準備抬手去揉孩子的腦袋,卻被避開。
薄一鳴往旁邊靠,著急地道:【爺爺!我頭發好不容易梳高的!足足兩公分呢】
溫辭書聽他法語說著急了,嘰裡咕嚕。
他抿著唇,眼底閃爍笑意,抬眸卻正好望見薄聽淵不知何時瞧著他。
李贇攬住薄一鳴的肩膀。
【好,爺爺不碰頭發。你不要離爺爺這麼遠。】
他又對溫辭書道,“今晚過來的都是我在工作裡攢下的同僚故舊,帶了一些家人。辭書,你不要覺著拘謹。”
“不會。”
溫辭書握了下薄聽淵的手,“有聽淵在,我不拘謹。”
他的手掌再次被握緊,像是在回應他的話,掌心溫度源源不斷地傳遞過來。
一行人進入小院時,賓客們看過來,真是眼前一亮。
大家也都知道李贇和薄家的關係,知道薄聽淵的存在,但都沒有見過溫辭書。
一張是明顯的立體混血臉,有著西方式雕塑式的淩厲線條;而另一張
臉則格外地有東方古典美,婉約穠豔。
兩人一出場,仿佛自帶了光環一般,叫人挪不開眼睛。
李贇做了個比較簡單的介紹。
不像是一般家長如果有這麼優秀的孩子,一定要大肆宣揚一番,他隻說是兩個孩子和孫子。
加上他從政,薄家從商,立場敏感,他也是刻意淡化。
朋友們看得出壽星公今天一反常態地喜形於色,顯然是兩位重量級來客的緣故。
作為知己好友,他們也是為李贇感到高興,閒談間都主動避開了一些不合時宜的話題。
薄一鳴眼光很好,給小爸爸選的背雲,果真引起了大家的注意,詢問一番後,聊起了中歐傳統文化相關的話題。
晚餐時。
溫辭書落座,右手邊是薄一鳴,左手邊是薄聽淵,手還被他握住沒有鬆開。
他輕聲靠過去打趣:“你不用餐了?”
薄聽淵拉過去搭在腿上:“還沒開席。”
溫辭書感覺到他的拇指不輕不重地反複揉過自己的戒指,仿佛在一遍遍確認他戴得妥帖。
薄一鳴湊到小爸爸耳邊嘀嘀咕咕:“小爸爸,你發現沒有,爺爺今天紅光滿麵的。”
“嗯,高興吧。”溫辭書道,“你呢?”
“開心呀。”
薄一鳴扯了扯自己的黑色小領結,“小爸爸,你都沒有誇誇我呢。我帥不帥?”
溫辭書看著他洋溢著稚氣的小臉點點頭。
“不行啊,小爸爸,你要說的嘛。”
薄一鳴做出一副“我已經做好準備聽誇誇”的期待小表情。
溫辭書快速捏一下他的小臉,低聲道:“非常帥氣,全場明星。”
“耶!”滿足啦。
薄一鳴在大爸爸看過來的時候,比兩個“V”字勝利的手勢。
得意得小尾巴都翹起來了。
李贇行事低調,作風簡樸,生日宴請也是非常樸素。
席間聊的也是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等吃過飯,李贇特意同溫辭書道:“辭書,我這裡沒有家裡舒服,希望你見諒。”
他這些年在政府工作,領的薪資微薄,並沒有在國內購置房產。
這套小院是政府提供,他隻需要每年出一定的維護費用。
“不會的爸爸,不要這麼說。”
溫辭書想起自己來的目的,趁著薄聽淵和薄一鳴去洗手間,抬手請李贇到小院花園。
李贇見他是有話要說,主動問:“辭書,有什麼要跟我說?”
溫辭書輕聲問:“爸,就是當年我跟聽淵結婚的事情。我記得當時我爸媽說,是老爺子給了我的照片給聽淵?”
李贇:“對。當時一鳴太爺爺想讓聽淵回來繼承家業,所以希望他能在國內成婚。”
溫辭書一聽就覺得哪裡不對勁。
“那應該不隻是給了我的照片吧?”
李贇皺眉回憶:“具體細節,我倒是真的不清楚。我跟一鳴太爺爺長久地不往來。也是聽淵回國、你們結婚後到他過世前,走動才多了點。”
溫辭書點了點頭:“爸,那你知道聽淵結婚前有沒有什麼身體不舒服嗎?”
李贇:“他體格好,他媽媽從小培養他騎馬、擊劍。辭書,你怎麼這麼問?”
“沒。”溫辭書也感覺自己這也問得太直接了,匆忙調轉話頭,“不過他好像以前就很喜歡東方文化?”
李贇倒是沒多想,隻順著話道:“說起來也巧,大概是在你們結婚前一年。聽淵母親跟我提過一句,說聽淵好像突然對中國文化著迷,將來不排除會回國看看。要知道,以前他跟我也不親近,我想讓他學中文,他並沒有放心上。”
“結婚前一年?”
溫辭書想起自己的事情,“那時候,我還跟爸媽去了一趟法國。”
當時他想自己前往,可是最後怎麼說服都無果,最終是父母陪同前往。
李贇笑著道:“要是在巴黎,那說不定就這麼巧,遇上了聽淵。畢竟巴黎核心位置也就巴掌大。”
溫辭書心道,那有可能嗎?
李贇興許是骨子裡的浪漫主義作祟,說著說著還覺得這番猜測很靠譜。
“我看說不定真的是這樣。聽淵看到你,一見鐘情,隨後等老爺子給他照片,他一看是你,肯定不能再錯過。就立刻答應他爺爺回國。”
溫辭書:“……”
難怪您執意改姓,果然和薄家人風格兩模兩樣。
李贇看著他似乎在思索什麼,便收起笑意:“辭書,你彆在意,爸爸今晚見了你們高興。剛才說的,也隻是猜測。不過,你這麼問爸爸的話,是……和聽淵有什麼不愉快嗎?”
“沒有,就剛好想起來了。”溫辭書剛說完,便輕咳了一聲。
“快進去、快進去。”李贇連忙請他到廳裡,叫阿姨送來一杯熱茶。
正好薄聽淵帶著薄一鳴走來,
李贇很是緊張地道:“聽淵,辭書咳嗽了,你看要不要緊。”
溫辭書聽他這話說的,仿佛把薄聽淵當做醫生似的。
“我沒事,可能說話說快了。”
話音未落,他的肩膀被薄聽淵的手掌握住往他懷裡帶了帶,感受到他胸膛的暖意。
阿姨送來熱茶,薄聽淵端到他唇邊,看著他抿了兩口。“真的沒事?”
“嗯。”溫辭書輕嗅著茶葉香氣,“這清茶裡茉莉花的味道淡雅好聞。”
李贇道:“辭書你眼光好。的確是一個南方的老朋友給我的。一會兒帶一些回去。”
溫辭書沒客氣,笑著點了點頭。
做小輩,就是可以這麼理直氣壯地要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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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李贇招呼客人們跳舞,他作為壽星親自來彈鋼琴助興。
溫辭書剛才觀察過,客人們都是中年長輩,不少都應該是出自書香門第,一看便是氣質文雅的知識分子,或是嚴謹專業的政府工作人員。
此刻,大家攜伴跳舞,頗有一種上個世紀的傳統浪漫情調。
薄聽淵正注意著溫辭書的神色,怕他不舒服,靠外的胳膊肘被人推了推。
他偏過臉,眼眸隔著玻璃鏡片看向鬼鬼祟祟的兒子。
“嗯?”
薄聽淵遷就小小個的兒子,微微俯首。
薄一鳴踮起腳,嘀咕嘀咕:“大爸爸,快點邀請小爸爸跳舞啊!”
薄聽淵看了眼正凝神的溫辭書,並沒有立刻動作。
自詡為“兩個爸爸最可愛的小兒子”,薄一鳴義不容辭地挪到兩個爸爸身後的中間,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說:“小爸爸,大爸爸說想請你跳舞,你願不願意的?”
“嗯?”溫辭書扭頭看兒子,再看向薄聽淵,丹鳳眼如蝶翼翩躚般眨了下。
薄一鳴嘻嘻一笑,功成身退。
他對大爸爸握拳,用口型說:加油!
非常想看一些爸爸們跳舞的珍貴畫麵了。
薄聽淵抬手,溫辭書將手掌遞上去,隨後被他穩穩地攬進懷裡。
溫辭書剛才還在想這群中年長輩跳得傳統又老派,現在自己也要加入成為其中一員。
其他人熱情地讓出一些位置。
李贇見狀,彈琴的動作更加投入,滿臉笑容。
節奏明快輕鬆的圓舞曲聲中,溫辭書微微抬眸看向麵前的人,語調裡藏著些許戲謔地反問:“你應該沒想要請我跳舞吧?”
說完,他就隨著一個舞步,滑出去轉身。
寬鬆的衣衫飄逸,背雲上的玉佩玉珠略略壓住後背衣衫,朦朧地勾勒出纖細的腰肢。
美得不可方物。
薄聽淵立刻將人攬回懷裡,以至於比鋼琴曲快了一拍。
溫辭書察覺到不對,疑惑地捕捉他的視線。“嗯?”
搭在身後的那隻手掌猛的收力,仿佛要透過薄薄的衣衫貼覆在他皮膚上。
琴聲中,薄聽淵伴著舞步緊緊擁住他,用法語說:【我想要帶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