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麵(三)(1 / 1)

男人額頭上的汗珠滾動,他也顧及不得去擦,隻是躲在櫃子裡麵看那道竄動劍影,幾乎屏住了呼吸,眼睛猛得睜大,那柄劍又一次直直的逼向謝寒玉。

江潮坐在凳子上,樂重簾今日擔驚受怕,已早早的上床歇息了,道,“若是我睡得沉,夜裡那桃花妖來鬨事,儘管大聲喚醒我,千萬不要客氣。”

他聽著樂重簾的鼾聲,麵色僵硬,江潮本就不想睡覺,外麵買賣交易傳來的喧鬨聲惹的他心煩意亂。

謝寒玉大抵是睡的很好吧。

江潮臉色一黑,他怎麼又想起那個無情無義的人了呢?

梅雨季的船艙內格外燥熱又煩悶,江潮按捺不住走到窗子旁邊,他瞧見謝寒玉屋內的窗戶正敞開著,卻不見人影兒。

開著窗戶還能睡著,若是著了涼改日怎麼捉妖,分明就是,就是不想幫自己。

江潮越想越氣,從窗口翻出去,氣勢洶洶的走到謝寒玉那間屋子的窗戶邊。

隻是人未到,聲音便先傳了過去,“這窗戶不關著可如何是好,若是染上——”

江潮愣在原地,謝寒玉壓根兒不在屋內!

虧得自己還關心人家,結果某些人夜不歸宿,不知道被哪個姑娘絆住了腳。

江潮氣憤的站在窗外,感受著涼風吹動他的心,時間慢慢過去,他還是沒能等到謝寒玉回來,隻是心口處突然泛起一抹疼痛。

像是凍成的冰棱子尖端刺入胸口的痛,讓他幾乎忍不住跪在地上。

是逆鱗,謝寒玉出事了。

謝寒玉腰身極軟,向後仰,幾乎貼在地麵上,那劍端便從他的喉嚨處貼過。

躲在衣櫃裡的男人和女人眼睛都不敢眨,後背處的衣裳已經儘數被冷汗浸濕,一股陰冷的涼意從櫃底冒出來,滲入到他們的身體中。

在昏暗的櫃子裡,兩人都沒注意到手腕處無緣從骨血裡長出來一朵開得正盛嬌豔至極的桃花。

劍氣掠過,謝寒玉直起身子,手中的折扇靈活翻動,扇麵上已經沾染上豔麗的血跡。

他後腿猛得抬空向右側的架子踢去,幾匹綾羅綢緞散在空中,謝寒玉虛虛的抬起扇柄,綢緞卷起把餘下的劍氣隱了起來。

“無事了。”

謝寒玉臉上滑下汗珠,他又起手寥寥幾筆畫了個鎮安符,留下一隻紙鶴於此探查情況,便和剛從木櫃裡麵走出來的夫妻二人道。

“這裡暫時安全了,隻是兩位還是謹慎些,夜間切勿睡熟了,若是有什麼風吹草動,我自會趕過來。”

“多謝仙君。”

男人顫巍巍的走過去,在衣櫃裡待的久了,腿一直伸展不開,他走幾步幾乎要跌在地上,謝寒玉眼疾手快,正要扶他起來,卻突覺胸口一涼。

男人麵色質樸,卻泛著紅光,手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一枝乾枯的樹枝,帶著未曾修剪的杈,直勾勾的捅進了謝寒玉的身體。

玉鈴在劇烈顫動中掉落在地,發生清脆的聲響。

“啊——”

男人眼神在觸及到血的那一刻陡然清明起來,“我,我的手。”

他胡亂晃動著身子,而被桃花妖的氣息糾纏動不得的謝寒玉傷口處又滲出血跡來。

謝寒玉臉色瞬間蒼白,體內的靈力混亂遊動,卻又有一抹微弱卻溫暖的力量一點點的在他身體裡聚集。

謝寒玉咬緊了牙,豆大的汗珠接連滾落,他的手指艱難抬起。

凝神,聚氣,傷口處的靈力泛動傳來更劇烈的疼痛,謝寒玉清楚的感受著血肉慢慢崩開,浸濕衣衫,樹杈的粗糙摩挲著他的肌膚,像是有無數細密的冰針刺向皮膚般。

他忍住疼痛,聲音中帶著顫音,“破。”

靈力消散在空中,枝杈也化為一團黑氣,侵進謝寒玉的身體,他再也堅持不住,身子一軟,單膝跪在地上,一隻手召出霜寒撐在地麵,血從口中汩汩流出。

謝寒玉撩起眼皮,眼眸中儘是冰冷。

男人站在原地,已經被嚇得三魂失了七魄,手臂顫抖的撫住旁邊的木櫃,腳下是碎裂的花瓶,些許瓷片正倒在謝寒玉跪著的膝上,很快鮮血便染紅了他的衣裳。

“仙,仙,仙君,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自己的手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我,我感激還來不及,我真的不想害你。”

男人已經失了理智,女人被殘餘的靈力波及,昏迷在地,他蹲下身子,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臉,淚水從指縫中滑落,與血水混作一團,不堪肮臟地滴在地上。

玉鈴輕輕滾動,染上顏色。

“謝寒玉——”

江潮捂住心口,他不知如何去形容麵前的場景,他幾乎抬不起腳,似是有千斤重般,屋內的混亂和肆意泛動的靈力,讓他不難看出這裡曾發生過一場惡戰。

與此同時,他尋了那麼久的逆鱗,這一刻他無比清晰的感受到了它的氣息,它正代替自己在謝寒玉的心口療愈。

江潮說不清自己是見到逆鱗那一刻的欣喜多一些,還是撞見謝寒玉的心痛占據了上風。

麵前的這個人在兩個時辰前還和自己說著分道揚鑣的話,現在卻破碎的跪在地麵上。

“我沒事。”

江潮像是一個昏迷不醒即將去往陰曹地府不知多少層的病患,被突如其來的神醫用一百八十多根銀針紮滿全身,忽的他就又能喘氣了般,被這一句話給驚醒。

他能言善道滔滔不絕的能力此時卻並沒有什麼用,因為他像是一下子變成了啞巴,還是個心裡蠻橫無禮不招人喜歡的啞巴。

江潮壓抑在內心的欲望在翻滾沸騰,驚雷在蒼青色的天邊炸開,轟隆隆的給他來了個洗禮。

江潮走到謝寒玉身邊,指尖攀上他的眉眼,初次見麵的時候,他便清楚這人長的合自己的胃口。

眼尾上翹,泛著勾人的意味,那雙琉璃狀的眸子似動非動,脈脈含情,卻因著一身清冷不近人情的氣韻常被人忽視那與生俱來的好相貌。

冷白的肌膚隻消用指尖輕輕滑過便能立刻泛出血色,他曾在謝寒玉睡著的時候,細細的看過那動人魂魄的麵容,江潮不受控製般的摸上那細長的脖頸,指尖像觸了火般陡然收回。

他聽著自己的心跳一整夜沒合眼。

謝寒玉睡著的時候很安分,睫毛投下淡淡的陰影,少了白日的冷峻而顯出一絲年少的稚嫩。

江潮的手不經意的撥弄著謝寒玉頸間的發絲,白色裡衣散亂的穿在身上。

他突然心血來潮,手指戳了一下謝寒玉的臉,柔軟而溫熱的觸感讓江潮心潮湧動。

謝寒玉突然半睜開眸子,聲音中帶著一絲隱忍和嘶啞,“好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