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玉歌(七)(1 / 1)

謝寒玉,“…………”

曹飛被這架勢嚇得不敢言語,整個人抖的像個篩子,謝寒玉把那塊玉朝他丟了過去,“這玉是什麼時候變成這個樣子?”

曹飛小心翼翼的接過來,結果一個沒拿好,那玉就掉在地上的白骨縫隙中。

他抬眼看著圍著自己的三個人,眼裡的恐懼簡直能把整個藍溪河填滿,一點點的蹲下去,手指捏緊了褲帶,手心裡麵全是汗,好不容易不去觸碰那白骨把玉石撿了起來。

曹飛肉眼可見的鬆了一口氣,“我我我們這兒一直盛產青花墨玉,可就在一年,一年前,玉的質量就急劇下降,渾濁甚至有脂感,自那以後,來我們這兒買玉的商人就越來越少。”

他又小心瞧著謝寒玉的臉色,“其,其實一年前,我,我們這就出現了采玉的村民不幸落水的事情……當時大家夥就覺得有些蹊蹺,我們祖祖輩輩都生活在這裡,水性都很好,怎麼會一個月內就足足落水了十幾人。”

“也就是從那以後……幾乎每個月都有人落水,村裡組織人去打撈過他們的屍體,卻什麼都沒有撈到,再後來,這青花墨玉的產量越來越少,也越來越差。”

“那你們是怎麼發現藍溪河裡有妖怪的?”,謝寒玉問。

“其實是一位老道人告訴我們的,半年前有一位頭發花白的道士,身邊跟了一位童子,是他說這河裡有妖怪。”

“那他人呢?”江潮覺得奇怪。

“他當天就走了,當時村裡的人求他為我們除妖,他卻說自己本領有限,半年後自會有人來此除妖,讓我們再次等候便是。”

曹飛說這話的時候眼皮微微下斂,他跟元空道人挨得近,自是能感受到霜寒的劍氣。

“那老道人長什麼樣子,你還記得嗎?”

謝寒玉聽到這描述覺得熟悉,他總覺得自己來藍溪河除妖的這件事存在著蹊蹺。

“他腰間有一枚白色的玉佩,那小童身上還背著一個大大的包袱。”

曹飛撓了撓頭發,那老人和道童是在一個霧氣迷茫的早晨出現在藍口村的,兩個人站在村口的柳樹下,露著笑,現在想想,好像有些滲人。

“難道又是解袱鬼?”謝寒玉低聲道,“這裡究竟藏著什麼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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蔥綠的梨棗樹枝乾筆挺,下麵的土地上種著一齊兒韭菜,雲茯和雲苓蹲在韭菜旁,仔細的數著地上的螞蟻,江潮站在他們旁邊,打量著這個藍口鎮唯一的一家藥鋪。

雲茯和雲苓已經換了一身衣服,藍色的粗布料,但是針線很密實,江潮還穿著那身婚服,浸了水的衣服雖然被他用靈力烘乾,但還是殘留著一股味道。

江潮靠在梨棗樹旁,伸手摘下一片葉子,眼神有點飄忽,漫不經心的看著上麵的紋路,謝寒玉站在院子裡,雲菖蒲和曹飛圍在元空真人身後,謝寒玉孤零零的站在他們三個人的對麵,隻有手裡的那把霜寒。

“雲大夫,咱不都說好了嗎?怎麼現在又反悔了呢?”

曹飛的表情像是吃了隔夜的清湯稀飯,“元空真人都算過了,隻要這兩個孩子獻祭成功,我們藍溪河就能恢複原樣,這村裡的鄉親們也能安心采玉了。”

雲菖蒲重重的歎了一口氣,隨後蹲了下來,他看上去才二十幾歲,身上沾染著濃重的中草藥氣,眼圈發紅,“曹大哥,茯兒和苓兒他們可都是我的親生骨肉,蘭娘拚了命的才把他們生下來,我這心終究是不忍。”

“雲大夫,區區兩條性命和我們藍口鎮這麼多人的性命相比,你是個大夫,你最清楚孰輕孰重,不是嗎?”

曹飛眉頭緊皺,他這一輩子妻子早亡,後來家裡窮,攢不起聘禮,便一直沒有再娶,現在年過半百,膝下也沒有一兒半女的,藍口鎮老光棍一個。

“曹大哥,真人,”一名女子從屋內跑出來,散亂的頭發披在身後,“我求求你,茯兒和苓兒他們真的還小,真的沒有彆的法子了嗎?讓我去代替他們,我去,我現在就去。”

她跪在地上,抓住元空真人的衣衫,“需要做什麼我都可以去做,放過我的孩子,讓我去死,我去獻祭。”

還蹲在韭菜地旁數螞蟻的雲茯和雲苓也慌忙跑過來,兩個小孩一把鼻涕一把淚,抓住了女人的胳膊,“娘,娘,我害怕。”

“孩子不怕,不怕啊,有娘在呢。”

女人把兩個人摟在懷裡,謝寒玉走過去,把她扶起來,女人驚恐的看著他,把兩個孩子的頭埋進自己的衣服裡麵,她瘦弱的身子顫抖的厲害,胳膊上儘是剛才跪地擦傷的淤痕。

“不必擔心,我會處理好這隻妖怪的。”

謝寒玉把霜寒向身後挪動了一點,他麵容清俊,琥珀色的眼睛中透著沉穩,女人仰起頭看著他,眼淚立刻從眼角滑落下來,“謝謝仙君,隻要你能救我家孩子的性命,讓我做什麼都行。”

“先帶兩個孩子回屋去,外麵風大,什麼事情都不用管,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謝寒玉語氣溫柔了一些,他給三個人身上下了安神符,能讓他們去除這些天的驚恐和擔憂。

“多謝仙君,多謝仙君,快,謝謝仙君。”女人拍著兩個孩子的背,彎下腰,卻又被一陣風扶起來。

“去休息吧。”

雲菖蒲也跟著他們進了房間,曹飛見狀不敢說話,他緊緊的盯著屋子上的窗,最終一跺腳,選擇相信麵前的人,“仙君,你真的能救我們藍口鎮嗎?”

一片嫩綠的枝葉突然從曹飛頭頂飛過,讓他不由得後退了幾步,撞到元空真人身上,元空真人直接被衝的倒在了地上。

江潮這才慢悠悠的走過來,一把攬住謝寒玉的肩膀,下一秒就被甩開,他仍然是一臉笑容,手指把玩著自己的頭發,“元空真人,不知這獻祭之人可否有要求啊?”

“這陣法最求潔淨,需一對童男童女才好。”

“那你看我怎麼樣?”江潮把他從地上拉了起來,隨後拍了拍手,“我給你出個主意,這兩人年齡太小,縱然真人鐵石心腸,也難免違背天理,不如我來代替他們。”

“反正我這賤命一條,如果能為了世間正義而死,說不定能飛升當個神仙玩玩。”

謝寒玉聽到他的話唇角一動,“不行。”

“為什麼不行?”江潮有些奇怪,“你嫉妒我能飛升啊,放心,要是我真飛升,到時候拉著你也上去,不過呢,我這個人,向來對天上那些神仙不感興趣,你說他們一個個的待在天上,啥事兒不乾,怎麼好意思接受香火的。”

謝寒玉瞪了他一眼,“慎言。”

“我這個人天不怕地不怕,說話從來就沒顧及過彆人。”

“哎哎哎,這位公子,這破解之法呢,要求一對童男童女,你一個人肯定是不行的。”

“那就叫上我們家謝小仙君嘛。”江潮玩弄著手腕上的鐲子,“大不了我當女的,這樣不就行了嗎?”

“啊,這這這。”

元空真人心裡不知道罵了多少遍,好端端的本來他今日就能將那兩個小孩獻給應忻,誰都要突然冒出來兩個多事的家夥,偏偏又破壞了他的計劃。

應忻現在設下匿形陣,自己根本近不了他的身,這個姓謝的不是個好對付的,若是單打獨鬥,自己絕不是他的對手。

而且旁邊的這個人,自己居然也看不出他的修為,若是較真,怕是要露餡兒的。

“這,這位仙君他他——”元空真人一甩衣袖,“他能同意嗎?”

“先不論同不同意,你這話的意思是這方法可行嘍?”江潮直接問道。

“這,這,其實那秘法中寫道,這兩個童男也不是不行,隻是還需要一味引子,便是人血,最好是心頭血。”

江潮拍了拍謝寒玉的肩膀,把他摟緊了些,感受著人的顫動,他埋在人耳邊嘀咕了幾句,“好啊,那元空真人可要記得自己的話,三天後不見不散。”

“好說好說。”

兩個人便離開了這裡,隻剩下謝寒玉和江潮站在原地。

“郎君,我們也回去吧,說不定薑婆婆都做好飯了。”江潮衝著房內喊了一聲,“雲茯,雲苓,哥哥下次再來看你們。”

“兩位仙君,若是方便,就在這裡用膳吧。今日之事,大恩大德,我們夫妻兩個沒齒難忘。”雲菖蒲和女人走了出來,連連叩謝。

“不必謝我,要謝還是得謝這位謝郎君,等事情解決了,我們肯定過來。”江潮知他不說話,便直接替謝寒玉答應下來。

“你是不是也瞧出有什麼異樣?”

謝寒玉毫不顧及,直接問他。

“我隻是人長得漂亮,眼神也不錯,瞧得見像謝仙君這樣的美人,卻不會彆的。這三日後的除妖嘛,還得靠我們謝郎君,”江潮擺了擺手,“你今日的傷怎麼樣了,要不是你受了傷,我晚上肯定是要與你爭床的。”

“沒什麼大礙。”

謝寒玉的目光落在江潮的眼睛上,他雖然滿口胡話,但這句話確是不假,那雙眼睛若岩下電,眼角上揚,平添了些意氣風發,他又總是愛笑,黑白分明的眼睛總是能映著光,動人心魄。

這話怎麼聽起來這麼怪呢?

江潮摸著下巴,難道是暗示讓自己跟他爭床睡?

可是這“沒什麼大礙”,說明還是有點“小礙”的。總之就還是個傷員,必須要睡床,所以這難道是在邀請自己同床共枕?

我是個傷員,你不能跟我搶床睡。

但我受的傷很輕,我又是個善良的仙門弟子,而且你這麼風流倜儻,我願意跟你分享這張床,沒錯!

謝寒玉絕對是這麼想的!

他也太善解人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