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桉夏蹲在花店倉庫的陰影裡，指尖捏著一枚褪色的星星貼紙。這是今早在校門口撿到的——與沈彥辭照片裡那個檸檬茶罐底的圖案一模一樣。姑姑的薄荷香縈繞在鼻尖，她卻嗅到一絲危險的甜膩，像腐爛桉樹葉混著廉價香精。

“小夏，把這筐薄荷送去康複中心。”姑姑掀開簾子，露出手腕上的舊望遠鏡掛墜，“記得收現金，周醫生最討厭掃碼支付。”

筐底突然傳來金屬碰撞聲。林桉夏扒開薄荷枝葉，發現三罐未開封的檸檬茶，生產日期被黑色馬克筆塗改過。她眯起眼，在某個未被完全覆蓋的角落瞥見“2018.03”的字樣。

那是父親明信片中斷的年份。

“自閉症兒童康複中心”的招牌在烈日下反著冷光。**

林桉夏拖著竹筐穿過長廊，聽見教室傳來規律的敲擊聲。紅蠟筆在玻璃窗上劃出連綿的螺旋線，儘頭是個穿恐龍連體衣的男孩。他腳邊散落著檸檬茶易拉罐，每個罐底都貼著星星貼紙。

“小辭今天畫了127條螺旋線哦。”護工笑著遞來簽收單，“比昨天多畫了1.5圈呢。”

簽字筆突然劃破紙張。林桉夏盯著男孩虎口的燙傷——與沈彥辭的一模一樣，隻是更淺淡些，像褪色的星軌。男孩突然撲過來抓住她的手腕，蠟筆在她掌心急速旋轉：“哥……哥在螺旋裡！”

薄荷葉簌簌墜落。她倒退著撞上某個胸膛，檸檬茶香從身後漫上來。沈彥辭單手製住弟弟揮舞的手臂，另一隻手撐在她耳側的玻璃窗上。他的呼吸比天文台那夜更急促，腕骨紅繩擦過她脖頸：“彆動。”

玻璃映出三人交疊的影子。弟弟的蠟筆在沈彥辭手背畫出新的螺旋，與他虎口的疤痕完美重合。林桉夏感覺有什麼在胸腔炸開，當她低頭時，發現自己的手指正死死攥著他的衣擺。

“誤差值修正了嗎？”她突然開口。

沈彥辭的喉結動了動。弟弟安靜下來，將蠟筆塞進他口袋，蹦跳著去撿易拉罐。陽光穿過玻璃窗的螺旋線，在他們之間織出一張光網。

“這裡所有的檸檬茶……”林桉夏踢了踢竹筐，“都是你定期更換的？”

他彎腰拾起一片薄荷葉，對著光查看葉脈走向：“2018年3月的批次糖分超標，會導致多動症發作頻率增加27%。”

“所以你在扮演人體過濾器？”她嗤笑，指甲掐進掌心的螺旋印記，“沈彥辭，你弟需要的不是檸檬茶，是你媽從航天局收回來的監控器。”

空氣驟然凝固。

沈彥辭轉身將弟弟抱上秋千架，聲音輕得像星塵墜落：“監控器至少能證明存在。”他從後備箱取出保溫箱，裡麵整整齊齊碼著2018年的檸檬茶罐，“這些是最後的證據，證明他等的人來過。”

林桉夏突然想起父親明信片上未完成的星座連線。當她抽出隨身攜帶的筆記本時，一陣穿堂風掀開沈彥辭的草稿紙——最新那頁畫著兩個交疊的螺旋，旁邊標注：**雙星係統的潮汐鎖定周期=7年。

深夜11:23，實驗樓頂的激光筆再次亮起。

林桉夏掀開窗簾，看到沈彥辭用綠色光點在天台邊緣拚出獵戶座輪廓。她抓起薄荷盆栽晃了晃，手電筒光束在空中劃出挑釁的波浪線。

手機震動。

【SY：誤差值±5%。】

【SY：但你的心跳現在超頻多少？】

她按下語音鍵：“建議你去校醫院檢查幻聽症。”

對麵突然熄滅所有光源。三分鐘後，保時捷引擎聲碾過宿舍樓前的梧桐道。林桉夏鬼使神差地衝下樓，看到後備箱緩緩升起——成千上萬個檸檬茶罐堆成星雲狀，每個罐底的星星貼紙都標著日期：2018.03.12至2025.04.08。

沈彥辭倚在車邊，指尖轉著那枚星軌胸針：“今天是第2555罐。”他忽然將胸針彆在她衣領，“當年我媽就是用這個，換走弟弟畫的第1個螺旋。”

夜露沾濕罐身的瞬間，林桉夏看清最早那批貼紙上的圖案：根本不是星星，而是用紅蠟筆描出的殘缺人臉。

“她離開那天下著暴雨。”沈彥辭的戒指貼上她手背的螺旋印記，“弟弟在等易拉罐打開的哢嗒聲，就像……”

“就像雙星交彙時的引力波動。”她脫口而出。

月光突然被雲層吞噬。沈彥辭的瞳孔在黑暗中收縮，仿佛第一次看清眼前的人。當他伸手去碰她發間的桉樹葉時，林桉夏猛地後退，後背撞上後備箱。罐山轟然倒塌，2018年的檸檬茶滾落腳邊。

她在狼藉中摸到一張泛黃的化驗單。

患者姓名：沈彥初 診斷結果：創傷後應激障礙（疑似目睹母親墜樓）**

日期：2018.03.12

淩晨2:17，林桉夏在筆記本上畫下兩個交疊的螺旋。

父親明信片的掃描件被貼在旁邊，葉脈與星軌的交叉點赫然標著2018年3月的坐標。她將沈彥辭遺落的星軌胸針舉到台燈下，金屬背麵刻著極小的一行字：

“給阿辭：螺旋的儘頭是新生。——媽媽 2018.03.11”

窗外閃過車燈，保時捷依舊停在梧桐樹下。她按下發送鍵：

【宇宙第一毒舌：建議你弟改畫雙星係統，畢竟獨行恒星遲早會坍縮。】

三分鐘後，手機亮起：

【SY：已購買2566罐檸檬茶，明日送達康複中心。】

【SY：合作觀測嗎？這次需要計算雙星潮汐力對薄荷生長的影響。】

月光重新漫進來時，林桉夏將化驗單夾進父親遺留的桉樹標本集。壓在最後一頁的，是七年前未拆封的明信片，郵戳日期：2018.03.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