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碰不到的夢(1 / 1)

未來眼 運歸來 5355 字 2個月前

“你……”雲希簡直不知該說什麼。

這個人太執拗了,說什麼也聽不進去。

“我上了一天班,很累了,你現在還要同我爭論,你真的喜歡我嗎?還是喜歡折騰我?”她直視這餘盛的眼睛。

果不其然,這話一出,餘盛頓時語塞:“我……”

二人之間靜默片刻,餘盛氣勢終於弱了:“對不起……”

“我原諒你了。”

雲希也不想再發脾氣了,她歎了口氣:“時間很晚了,回去休息吧,我也休息了。”

“好。”餘盛點點頭。

沒等他再做反應,雲希已經把花塞他手裡,繞過自己離開了。

“晚上好好休息。”見到那人背影快消失,餘盛趕緊喊。

可惜沒有回應。

紀恒,若是餘盛今天沒有提他,或許雲希還可以再欺騙自己久一點。

自己已經忘掉他了。

紀恒,是她的丈夫,死了兩年了。

他是研究中心最年輕的一位研究員,前途一片光明,卻在兩年前一次車禍中死了。

當時醫院給她打電話時,她還在公司寫稿子。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到醫院的,兩耳嗡鳴不絕,眼前一片恍惚。

回想到他渾身是血的場景,她就呼吸不上來,腦袋幾乎要炸開。

晃神間,大顆的眼珠子已經從眼眶溢了出來。

胸口好悶,好難受。

這兩年來她每日都生活在悲痛和壓抑當中,最初那段時日尤為嚴重,她沒日沒夜地哭,哭到乾嘔,眼淚都被流乾了。

這段痛苦她很不願意回憶,也走不出去。她知道自己心理出了很大的問題,但是還是不願意走出去。

她害怕自己要是強行把自己逼出這種情緒,就會漸漸把紀恒忘掉,她一點都不想忘掉他。

如今她的生活已經逐漸回到正軌,紀恒卻始終是她內心不可揭開的傷疤。

每當情緒一上來,就難以控製。

她憋著,直到家門打開時,身體才控製不住地顫抖。

眼淚不停地流。

看到她的一瞬間,平安原本準備好的招呼沒有像平時一樣出來,隻是靜靜地跟在她身旁。

雲希坐到沙發裡,整張臉蛋因為哭泣而泛紅。

“平安,我又想他了。”她抽噎著,“我以為我聽到他的名字時會很平靜。”

“我做不到……我好難過……”她把腦袋埋進膝蓋裡。

她一直都是個很敏感很情緒化的人,從前有一次,因為被領導批評,她回家窩在沙發裡哭了好久。

那時她還沒有搬來梅爾街,還是市中心兩個人的屋子。

晚上紀恒回來,手裡提著一小盒蛋糕。

看到窩在沙發裡的人,立馬上前,將她摟在懷裡。

紀恒指腹撫著雲希的臉,皺著眉:“怎麼哭了?”

“我好難過……”雲希聲音沙啞。

“怎麼了,跟我說說……”他低聲細語,手掌輕輕拍著懷中人的後背。

“我昨晚剛改好的稿子,今天找不到了……被領導批評了……”雲希嗚咽著:“我記得我昨晚保存好的……”

“不哭了。”他低哄,垂眸望著她,“待會我幫你看看。”

“餓了沒,給你帶了蛋糕,吃了這個可能心情會好點。”

那天紀恒安撫了許久雲希的情緒,穩定下來後,他才去幫忙查看電腦。

雲希不懂電腦,心裡在回憶是不是自己真的忘記保存了。

之後紀恒出去打了個電話,那天之後她以為這事兒就這麼揭過了。

結果沒過幾天,公司有個女同事突然辭職了。她跟人平時沒什麼交集,所以也沒在意。

現在回想起來倒是彆有深意。

“雲小姐,我不懂人類的感情,我隻知道,從前的事,就該讓它過去,而不是一位地停留在回憶裡,這樣隻會止步不前。”機械音毫無情感地說。

“你也覺得我應該把他忘掉嗎?”雲希紅著眼問。

靜默片刻,平安似乎在思索,人類的情感問題是它最不擅長的東西。

“……對。”平安說。

雲希呼了口氣,眼睛盯著某處失神:“平安,你不懂。並非我執迷不悟,是我心裡清楚,哪些人該忘,哪些人不該忘。”

“他很重要的。”似乎覺得不夠,她又強調:“他對我來說很重要很重要。”

平安:“可是他讓你感到悲傷,人不應該沉溺於過度悲傷之中。”

“因為我愛他,所以我會因他而難過,這跟他沒什麼關係,他從來不願意讓我哭的。”雲希回憶著,往事一幀一幀出現在腦海。

平安不再作聲,隻是默默遞紙。

悲傷是短暫的,生活還是要繼續的。

客廳的茶幾上倒好了溫水,她整個人癱進沙發中,半闔著眼,抬手去摸索桌上的水,咕嚕幾下喝光了。

“還需要水嗎?”平安問。

雲希擺了擺手:“不用了,我想休息一下。”

說完,她便靠在沙發上眯起眼睛,呼吸逐漸放平。

平安隔著一張茶幾立在她麵前,屏幕上瑩藍色的表情慢慢熄下去,隻留黑洞洞的一片。

沒一會兒,它悄無聲息移到雲希腿邊,收了輪子,靜靜靠著。

小憩片刻,晚上十點鐘,雲希醒過來,總算是有了點精神。

雲希:“幫我把紙筆拿過來。”

平安:“好的。”

緊接著她拿出錄像機,開始一個一個回放今日貧民窟所拍攝到的畫麵。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坑坑窪窪的垃圾場,成堆的機械廢鐵,然後旁邊是被人硬生生踏出來的一條小道。

接下來是一張電線杆上的尋人啟事,這張是較為清晰的,沒有圖片,隻有幾行字。

姓名:劉真雪

性彆:女

年齡:20歲

家住貧民區。長相清秀,眉尾處有一個痣,平日性格內向,不愛說話。失蹤前穿的是一件藍色格子襯衫,一條黑褲子,紮低馬尾。

若有好心人找到了,能否叫她趕快回家,或是將她送到貧民窟往裡走兩百米處。

謝謝。

下一張照片還是一張尋人啟事,這張是記號筆寫在廢紙殼上的,當時雲希是在路邊的石子下撿到的。

姓名:崔橋

性彆:男

年齡:40歲

家住貧民窟。沒有右手,沉默寡言,失蹤前穿軍綠色外套,和破了洞的工裝褲。

“平安,幫我把這幾張尋人啟事打印出來。”她頭也不抬地吩咐。

“是。”平安效率高,很快把五張尋人啟事都打印了出來。

她將這五張擺在茶幾上。

自從有了平安之後,她連電腦都很少用,有問題直接問。

“城市調查組的有統計今年北區貧民窟的人數嗎?”

她之所以這麼問,是因為貧民窟除了窮人意外,還有很多黑戶,在逃罪犯。人員流動不定,一般情況下是不會納入人口普查範圍的。

但是為了便於管理,城市調查組會在每年進行當地人口調查。

可不是為了什麼民生民計,隻是為了更好把握城市信息,以備不時之需。

“有,今年北區貧民窟統計在冊的有297人,其中不包括黑戶及在逃罪犯。”

297人,目前已知的失蹤人數就有十多個,更彆說沒有被暴路出來的那部分。

這些人究竟為什麼會失蹤?失蹤後去向是哪兒?

目前掌握的信息少之又少。她隻能從失蹤人緣的特征入手。

看了這幾個人,有20歲的,40歲的,30歲的。除了第一張,後麵幾個都是中年男人,其中有兩個是身體殘缺的。

如果說對方隻抓殘疾的,那為何又會抓走劉真雪。

還是說,她的入手方向錯了,對方就是純亂抓?

這是個很嚴肅的是事情,但是她忽然有點想笑,她也確實笑了。

“開心的事,願意分享嗎?”平安問。

雲希覺得自己有些傻,她彎著唇搖搖頭:“沒什麼,就是莫名想笑。”

開了會兒小差,她又再次投入工作中。

根據她搜集到來的資料,和尋人啟事上的內容,目前能得出較為可信的結論是。

失蹤的人都是社會關係很窄的人,以上這幾個人平日裡鮮少與外界接觸認識的人不多。

而且生活在貧民窟本就處於社會邊緣,是發生什麼也不會有人管的那種。

那幕後黑手這心思就很明顯了。

專挑不會被社會關注到的人下手,這樣被追查到的概率也大大降低。恰好這警方也如了他們願,管都不管這事。

可是僅僅知道這點還不夠,她需要知道更多,例如,是誰造成的失蹤。

怎樣才能知道呢?

“平安,你能攻入貧民窟附近的城市監控嗎?”

“我試試。”平安說完便安靜了。屏幕泛著瑩藍色的光,代表運作當中。

“你先忙,我先睡了。”雲希收拾了一下便去洗漱了。

夜幕黑沉沉的,銀色的月光灑落進屋。

夜深人靜之時,一道身影出現。浴室門被悄聲打開,沒過一會兒傳來嘩啦啦的水聲。

那人慢慢掀開被褥,床墊陷下去一塊。

雲希有了知覺,艱難地睜開眼,下一秒,便被摟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紀恒,你回來了?”她睡眼惺忪,聲音微啞。

“嗯。”

“事情忙完了?”她問。

“對,忙完了。”

說完,房間裡安靜下來。

過了一會兒,他的聲音響起:“老婆。”

“嗯?”

“我過段時間可能要出趟差,這次……可能要很久才能回來。你一個人在家好好的。”他嗓音低低的:“我不在家的時候,注意保護好自己,要是難過了就給我打電話,如果我沒接,就留言,我會回的。”

“你要去多久啊?”

“……暫時還不清楚。”

“沒事,我等你。”

“好。”

對話結束,她便陷入沉沉的睡眠,睡夢中,那人又抱緊了她。

忽然間,耳邊傳來一陣刺耳的刹車聲。

砰!

她猛地睜開眼,迎麵是飛濺而來的熱血。鮮紅的,溫熱的,還夾著濃濃的腥味。

“紀恒!”

那人倒在血泊之中,緊閉著眼。

她瞪大雙眼,不敢相信,想要衝過去抱住他,身後卻有隻無形的手死死抓住他。

“你們快救救他!快叫救護車!”她崩潰大哭,想要打電話,渾身卻如雕塑一般被禁錮了,動不了。

周圍人來來往往,車水馬龍。

大家都在忙著各自的事情,沒人發現地上躺著一個瀕臨死亡的人。

下一刻,視線全黑了。

她似乎躺在一個地方,堅硬的,冰冷的,她試圖起來,可渾身卻被什麼束縛住了似的,動不了。

周圍漆黑一片。

“有人嗎?”她啞著嗓子。

噠噠噠。皮鞋觸碰地麵的清脆聲響傳來。

她心臟不自覺縮緊。

緊接著身邊慢慢的有一股溫熱在靠近,有人靠近了她的腦袋,她感受到了鼻息。

那股熟悉的味道鑽入鼻尖,她幾乎要落下淚來。

“紀,紀恒,是你嗎?”

“是我。”他嗓音低沉,不夾雜任何情感。

“你還活著……”她沒有問為什麼要把自己綁起來,隻是流著淚,問他有沒有哪裡受傷。

紀恒抬手擦掉她眼角的淚,轉而整個人抱住她,埋首在她脖頸間,聲音悶悶的:“老婆……我好疼……”

雲希急了,想摟住她,可拚了命也動不了,隻得貼緊他的側臉,顫抖著聲音:“哪裡疼?”

“渾身,渾身都疼……好疼……”

聽見愛人壓抑著痛苦的聲音,她卻什麼也做不了,她感到手足無措,感到惶恐,更感到愧疚。

“紀恒,對不起……”

對話結束,一切又陷入了寂靜之中,遠方燈火通明,人們的生活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