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走多久,就遠遠看見成堆成堆的垃圾山。廢舊的機械垃圾中,有兩個矮小乾瘦的孩子在扒拉著一堆廢鐵。
雲希戴上了口罩,走過去。
兩個孩子,一男一女,約莫都隻有七八歲。見到陌生人走過來怯怯地縮起身子,女孩躲到男孩背後,抓著對方的袖口。
“不要害怕。”雲希放柔了聲音,緩步靠近:“乖,是不是餓了?”
兩個孩子因為營養不良十分乾瘦,臉蛋黝黑,睜著兩隻眼睛小心翼翼看著雲希。
小男孩點點頭。
她從背包裡拿出了兩個麵包和一瓶水,遞過去:“拿著。”
小男孩盯著她,仿佛想要借此判斷眼前人是否可信。
雲希天生長了副溫柔和善的臉蛋,稍微笑一笑便叫人覺得親切。
男孩心裡防線很快褪去,小心地接過東西:“謝謝姐姐。”
女孩慢半拍,也跟著喊謝謝。
她摸了摸二人的腦袋:“乖乖,姐姐有話想要問你們。”
小男孩再次抬眼盯住她:“什麼。”他嗓音沙啞,似是許久沒有開口說過話。
“聽說你們這裡老是有人失蹤是嗎?”
“嗯。”
“失蹤的人裡有你們認識的嗎?”
“有一個。”小男孩說:“是我爸爸。”
“我爸爸不見了。”
他說這話時,聲音微不可查地顫抖,抓著麵包的手指往內扣了扣。
雲希心裡一緊,頓時不知該如何開口。
“抱歉……他,他是什麼時候失蹤的?”
“前天,那時候我和妹妹在外麵玩,媽媽出去找食物,爸爸一個人待在家中,回來之後,爸爸就不見了。”說話間那雙小小的眼睛慢慢蓄起淚花。
雲希低頭望著他,忽得有些不忍直視。
“可以帶我去你家看看嗎?”她知道這個要求有些冒昧,但是她必須要去現場看看。
說到這兒,男孩再次帶著猶疑的眼神望向她:“你要做什麼?”
這些地方治安差,搶劫,偷盜,甚至拐賣小孩都是司空見慣的事,在這樣子的環境下長大,孩子難免警惕心強。
三兩句話就要打消孩子的疑慮是不可能的,他們是孩子,又不是傻子。
於是雲希決定打真誠牌。
“姐姐是來幫你們找到爸爸的,不管你信不信,我絕對不會騙你們的。”
後麵的女孩已經拆了麵包嚼起來,悄聲在男孩兒耳邊說:“哥哥,我覺得她不像壞人。”
“對,我是來調查這件事的,相信姐姐,好嗎?”
“好。”男孩最終點了頭,給她帶路。
雲希鬆了口氣。
沿路上看見一些用廢紙殼寫下的尋人啟事,一一用相機拍下。
一路上,看見許多搭著棚子生活,架著垃圾桶裡撿來的鐵鍋煮飯的。有病得奄奄一息被丟在路邊的老人,還有小孩拿著碗向她乞討。
饒是見過許多次這種場景,再見時依舊是觸目驚心。
在這個科技高度發達的時代,人們的生活卻是越發地艱難了。
世界在逐漸淪落。
她雖同情,可憐他們,卻不是英雄,她拯救不了世界,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包裡的食物遞給他們。
很快,三個人停在一間老舊的房子麵前,這房子雖破,倒是比其他的好多了,起碼能夠遮風擋雨。
男孩兒打開門,屋子裡陳設很簡單。
床,桌椅,還有生火做飯的火爐。
床上躺著一個女人,身形消瘦,麵色憔悴,不停地在咳嗽。
聽見開門聲,她艱難地睜開雙眼。
兩個小孩紛紛跑上前,男孩把瓶蓋扭開:“媽媽,喝點水。”
“媽媽,我們有吃的了。”
“這是誰?”女人視線落在出現的陌生人身上。
“這個姐姐,是個好人,她是來幫我們找爸爸的。”男孩說。
話音落下,女人無神的眼中忽然亮起,聲音急切:“你,你能找到我丈夫嗎?他,他已經兩天沒有回家了,我們找了好久都沒有找到他,如今我生病了,更是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會儘力的。”小孩搬來一張凳子,雲希道了謝,坐到床邊:“你能跟我說一下你丈夫失蹤那天發生了什麼嗎?”
“失蹤那天……那天並沒有發生什麼,和往常一樣,他腿腳不好,走多了會痛,所以我們家都是我和兩個孩子出去找吃的。”
“那天走之前,他坐在門口,看著我們離開。回來之後,人就不見了。”她說著說著,聲音忽然哽咽。
“那家裡有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雲希問。
“沒有……”
“沒有打鬥的痕跡嗎?”
“沒有。”
“你丈夫有沒有在外麵招惹什麼人?”
“不可能的,他腿腳不好,很少出門,更彆說招惹什麼人了。”
“那他最近有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問到這兒,女人終於有了其他反應,她猶疑了一下,開始回憶。
“他……他好像……”
“他怎麼了?”雲希忙問。
“他最近有點心不在焉的,像是心裡藏著什麼事?”
“你有問過他嗎?”雲希問。
“沒有,我也沒在意,你今天一問我才注意到。”
現下看來,是真的沒什麼線索了。她有些遺憾,從包裡拿出相機。
“我可以拍一下你家嗎?調查用的,不會拿去乾什麼?”
女人也不甚在意:“拍吧,這家裡也沒什麼可藏著掖著的。”
弄完後,雲希道了謝,獨自離去了。
她走後,兩個孩子扒著門框,眼巴巴望著她離開的方向。
“哥哥,要是每次出門都能碰見像她一樣給我們送吃的就好了,這樣我們就不用辛辛苦苦找東西吃了。”
她還是同先前一樣四處訪問,這次她倒是聰明了點,用相機留下現場錄像。
這樣子分析案件就容易多了。
奔波了一下午,她累得直不起腰來。再次打車回公司。
編輯組有幾個人出差了,留在樓裡的隻有五個人,正好也清淨。
在樓下買了瓶果汁,一口氣喝了大半。坐電梯時恰巧碰到組長林雨椿。
“怎麼忽然回來了?”
“有些東西忘記拿了。”
“噢。”
雲希不擅長跟人聊天,尤其是跟領導,每次大老遠看見都是假裝淡定地躲開
林雨椿在是公司十年的老人的,今年才三十多歲,平日裡看著精乾嚴肅,私底下卻是挺溫柔一個人。
當初還沒跟她接觸時,雲希就已經被她那兒雷厲風行的性子逼退三尺了。
不過相處下來才發現這人挺好的。
二人一同停在二十樓,一個進了辦公室,一個朝辦公區走去。
這層隻剩下三五個同事,都在埋頭乾活,偶有認識的抬頭跟雲希打了聲招呼。
她耐心回應,走到靠窗的工位。
剛走過去,整個人頓在原地。
她桌子上多了一大捧玫瑰花,占了整整一半的工作位。
……
豔紅的玫瑰簇擁在一起,妖冶迷人,散發著淡淡的清香。
花間夾著一張精致的賀卡,雲希麵色平靜地拿起,翻開。
祝你今天也開心。
哦……她現在一點都不開心。
賀卡沒留下任何署名,可看到這話時,她想不用想就知道是誰送的。
他拿來放到自己工位上時一定有很多人看到吧,他那個張揚的性子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在追求彆人。
她的同事是不是都看到了?
領導會不會也看到了?
蒼天,好丟人……她滿麵愁容地扶額。
拿了幾份資料之後,雲希強忍著尷尬抱著花離開公司。
她默默低著腦袋,試圖無視一路上所有人的目光。
拖著疲憊地身體乘上電軌車回到梅爾街。
剛走到巷子口,就看見一輛銀色的轎車,立在路燈下,一道修長的身影斜靠在車邊上。
“晚上好。”餘盛笑著跟她招手。
雲希卻笑不出來,手裡抱著花,走到他跟前:“我一點都不好。”
餘盛看著她:“怎麼你不喜歡嗎?”
“我……我不是很喜歡這樣,謝謝你的好意,花你收回去吧。”說著,她把花遞過去。
“你還是不願意給我一個機會?”餘盛某種黯然,有些失落。
“對,我不是很想談戀愛,之前我已經很明確同你說過了,希望你以後可以彆費這些心思了,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不值得。”雲希不喜歡太過直白地拒絕人,害怕傷到彆人,這個毛病她總是改不了,每次說話都在小心翼翼斟酌詞語。
饒是這樣,她還是覺得自己有點狠了。
“為什麼?”餘盛追問。
“我不想,我不願意。”雲希扭開腦袋,避免和他對視。
“你還是沒放下他?”餘盛肯定道。
那個“他”仿若一根刺,就這麼插到她心口,她心臟微縮。
“你,你彆提他,跟他沒關係。”
“怎麼沒關係?雲希,紀恒已經死了,死了兩年了,你為什麼還是放不下他,你不可能一輩子都不戀愛不結婚,沒了他,這世上還有許多男人,你哪怕張開眼看看呢?”
雲希:“你閉嘴行嗎,我並沒有放不下他,我隻是單純的想一個人生活。”她有些惱怒,實在不理解這個人非要將她單身的原因和另一個男人捆綁在一起的行為。
“你應該也有自己的生活!為什麼你的眼裡隻有他?”
“……”如果情緒能實體化,她現在已經發瘋了。
“是,我就是放不下他,我寧願一輩子不結婚,就這樣,你還要怎樣?”
這話聽在雲希自己的耳中卻是狠心了,可餘盛不是她。
他格外固執,根本聽不進去:“我有點是耐心和時間,我會等,等你把他給忘掉。”
“你……”雲希腦袋隱隱作痛:“你這樣是何必呢?”
“因為我喜歡你,就像你對他用情至深那樣,我也一樣……隻是在你看來我的愛太不合時宜,太張揚了。”餘盛緊緊盯著她。
“你……你自己也知道太張揚了……”雲希語氣緩和下來。
“你不喜歡這樣?那我下次再也不會這樣乾了,對不起。”他老老實實道歉。
“唉……我先回去了。”雲希實在沒力氣折騰了。
“你就走了啊,你都不請我到你家裡坐坐嗎?”餘盛不舍。
“我家裡有點亂,還沒收拾呢。”
“我不介意啊。”
“我覺著這樣對待客人不太好。”
“我真不介意。”
,“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