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的。”陸魏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放我桌上就行。”

顧澈和陸南默不由得呼吸一緊。

經過上次的“外賣事件”，他們已經拋棄了午飯隨手點外賣的習慣，對於任何外賣軟件都噬之以鼻。Amy更甚，聽到“外賣”兩個字，便嚇得像小兔子一樣亂竄。

陸魏這哥們還敢點外賣吃！？

他倒是坦然，轉頭對著死死盯著他的Amy來了個標準的露齒笑，“陳哥，我向你保證，沒毒！”

陳…陳哥！？

Amy一下子攥緊了拳頭，“你小子是不是找死啊？”

“好好好，Amy姐姐，你最愛吃的小籠包，你不吃我吃。”陸魏像逗小孩一樣笑了笑，把外賣盒打開，小籠包的香味撲麵而來。

Amy吞了吞口水，眼珠子轉了幾圈，佯裝無所謂地挪了挪腳步，“那我就勉為其難地嘗嘗吧。”

“陳哥？”陸南默聽見自己哥哥叫人家一個女孩“哥”，也好奇了起來。

“Amy本名叫陳素馨。”顧澈無奈地搖著頭笑了笑，“陸魏這家夥，真是沒大沒小。”

“讚同。”陸南默重重地點了下頭，也笑開了。

“誒喬姐，陸魏和Amy是什麼時候認識的啊？”

“警校認識的，同一屆。”喬念潼麵帶笑意，回憶道，“那個時候陸魏老是跟男同學打架，很不招女孩子喜歡，覺得他是個小混混，根本配不上警察這個稱號。”

“直到有一天，那些人把他桌上的棒棒糖在操場當著他的麵全倒了，還罵他娘娘腔的時候，素馨不知道怎麼的聽到了，就搶先一步把他護在了身後，”喬念潼嘴角止不住地上揚，“素馨就說，‘你們這麼多人欺負一個人，算什麼本事！有能耐我們兩個對你們三個，要是打贏了，你們就給我乖乖滾蛋！’”

顧澈聽得入神了，撐著下巴等待後續。

“這話一出，那三個男生就嘖嘖嘖地對陸魏說你女朋友有個性，結果笑著笑著，素馨就一個巴掌拍了上去，跟彆人來了幾個回合就把彆人乾趴下了。”

喬念潼透過辦公室的玻璃窗，看到陸魏正在逗Amy，“這小子，當時就喜歡上人家姑娘了。他後來還跟我聊起她，覺得她可厲害了。我就跟他說，其實也有運氣成分。”

“運氣？”顧澈一驚。

喬念潼接過陸南默給她裝的第二杯水，“Amy其實在警校裡不算最突出的，不過她自學了一門點穴術，再加上她靈活度非常高，才能在男人麵前如魚得水，輕鬆取勝。當然，”喬念潼也望了望正跟陸魏鬨氣的Amy，“她畢竟是個女孩子，力量方麵有所欠缺。要是當時有十個八個大男人群毆，她和陸魏兩個人聯手也打不出包圍圈。”

“這…”顧澈頓了頓，頗有些驚訝，“沒想到Amy這麼厲害。平時她不怎麼出任務，隻在派出所打打下手，看來是屈才了。”

“其實這樣也好。”喬念潼心疼地皺了皺眉，“Amy從小就營養不良，小的時候得過一場大病之後就落下了病根，到現在都沒有根治。”

“陸魏也是…低血糖。”

“還有間歇性失憶症。”陸南默盯著陸魏的背影，盯了好一會，“其實沒什麼的，我倒是感謝他不記得那些事。”然後又把目光轉向Amy，“我也感謝Amy。”

“好了，言歸正傳。”等陸魏和Amy把小籠包吃完，顧澈把兩個人一起拉進了辦公室。此時，專案組的人不停地對著顧澈進行電話轟炸，陸南默隻好無奈地聳了聳肩，“這事鬨到A組去了。”

“沒事，我開免提。”顧澈一接通電話，便聽見A組組長趙劍屏的聲音響徹整個辦公室，“怎麼回事！？我前麵才接到劉長風的電話，跟我說華晴醫院出事了——不是我說，這才幾個小時，你定時炸彈沒處理好，還差點把人家李平的屍體炸飛了！？”

此話一出，屋內一片沉默。

幾秒鐘後，喬念潼哽咽地低聲說了一句，“我爺爺叫喬郎軒。請你放尊重一點。”

陸南默不好意思地把免提換回了聽筒，拿起顧澈的手機站到了角落，“趙劍屏，等我回去再說。”

“你還知道要回來！？你到底是哪組的人啊，天天就知道跑到B組去找顧澈，結果現在好了，劉長風跟我打過包票，說事情交給顧澈放心，結果呢！？吃什麼屁的火鍋，要吃火鍋要你們警察有屁用！”趙劍屏在電話裡出言不遜，聽得陸南默眉頭越皺越深。

“第一，我來B組不是來找顧澈的，我是來看我哥哥的。第二，你要是知道車禍跟爆炸會有關聯你怎麼不當預言家啊，天天在A組拿著你的燕窩枸杞每年花銷幾萬買人情不覺得下.賤啊？第三，警察也是普通人，如果你可以一天24小時連軸轉，那我沒意見，我願意把所有案子都交給你，我倒要看看你能給領導幾個完美的答複。”

“第四，請你尊重緝毒英雄喬郎軒先生。如果你再惡語相加，我會直接向總部投訴。”

陸南默聲音越來越大，到了最後幾句，全辦公室的人都被鎮住了，不敢出聲。

“行行行，我錯了…”趙劍屏聲音簡直小得跟蚊子叫一樣，沒說幾句就自慚形愧地掛了電話。

“真是人如其名呐，”陸南默深深地喘了口氣，喝了一大口水，才稍微抑製住了她心中的火氣，“又賤又貧。”

等到她轉頭一看，眾人皆瞪圓了雙眼，呆呆地看著自己。

“乾嘛，沒見過女俠啊。”陸南默拍了拍顧澈僵硬的肩膀，“說正事吧，顧哥。”

“我到三樓的時候，空無一人，但奇怪的是，一個定時炸彈明晃晃地擺在走廊中間，後麵還放著一張病床，上麵就躺著喬爺爺。”顧澈嚴肅了起來，“當時，上麵顯示著最後一分鐘的倒計時，於是我想都沒想就把喬爺爺背了起來。正準備走緊急通道，就看到電梯門開了，於是就有了接下來的事情。”

“擺在走廊中間？”陸南默用筆帽戳了戳自己的下巴，陷入思考，“有種宣誓主權的挑釁意味。”

“當時我也這麼覺得。正常人要設置定時炸彈，要麼綁在人質身上，要麼放得很隱晦，怎麼會有人敢這麼明目張膽呢？”說罷，顧澈又笑了笑，“不過這也不奇怪，更奇怪的是——”

顧澈把放在衣服口袋裡皺成一團的紙條拿了出來，攤開在桌子上，“病床上，靠近爺爺枕頭的旁邊貼著這張紙條，上麵寫著，‘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電話內容也是這個。”喬念潼憤怒又悲傷地盯著那張紙條，“或許，是杜卓。”

“誰？”陸南默飛快地把人名記了下來。

“30年前，‘金粉計劃’的關鍵人物，大毒梟杜卓。”喬念潼痛苦地閉上眼睛，眼角有淚落下，“也是他，打瞎了我爺爺的雙眼。”

“當年，爺爺在毒販堆裡當臥底，後來成了杜卓的小弟，一步步取得他的信任，最後成了海.洛因一號的專線接貨人。可不料，杜卓天性多疑，從來沒有真正信任過身邊任何一個人，如果有了嫌隙和懷疑，他便借刀殺人，手起刀落，卻不讓自己身上沾染一滴血。”

“他這樣的人，被當地其他的小毒梟都稱作是瘋子，知道真相後又怎麼可能放過我爺爺？”

喬念潼越說越激動，呼吸也變得急促。

這時，Amy突然說話，“我有印象。”

“我記得我爸爸跟我說過，毒販子是這個世界上的惡魔，他帶走一個個天使一般的生命，我叔叔也是吸毒而死。所以，我對這個案子，有印象。”

“我記得當年新聞裡對喬郎軒眼傷的解釋是，杜卓在即將被警察抓獲的那一刻，不要命地衝向喬郎軒，在他臉上狠狠地劃了一刀——這一刀雖不致命，但喬郎軒的一雙眼睛從此廢了。”

“是這樣。”喬念潼對著Amy點了點頭，又流出一個悲痛的眼神，“我沒想到你叔叔會是這樣的結局。素馨，想開點吧。”

“沒事。”Amy倒滿不在乎地笑了笑，笑得讓人心疼。

陸魏用餘光瞥見Amy的側臉有些僵硬，便自然地把話接了過去，“所以，30年後，這個杜卓應該也和喬爺爺一樣大啊，他再怎麼身強體壯也不可能殺的了喬爺爺吧，還是車禍。”

“不是車禍。”陸南默默默地翻著筆記，“喬爺爺身上並無撞擊的痕跡，甚至沒有流血，隻是…”

“屍.檢報告來了。”劉長風咚咚敲了兩下門，把報告送了進來。

“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到。”陸南默對著劉長風道了句謝，便快速翻動了起來。隨即，輕輕地笑了一聲，“果然。”

“果然什麼？”眾人緊張地看著陸南默。

“喬爺爺是因為氯.化.鉀溶液死的。”

“氯.化.鉀？”顧澈也提高了音量，隨即豁然開朗一般“哦”了一聲，“過度注射。”

“沒錯，喬爺爺的死因，”陸南默抬起頭，“正是過量注射氯.化.鉀溶液。”

喬念潼撐在桌子上的手，啪嗒一下掉了下去。

“當年爺爺參與緝毒行動的時候我還沒出生，我媽媽挺著個大肚子和爸爸一起等爺爺回來。我記得…我媽媽跟我說過，讓我以後學醫，治好爺爺的眼睛。我當時…我當時一個勁地說好，天真地以為爺爺的眼睛隻是沒有遇到好醫生，自己以後成為世界頂級醫生，就能治好爺爺的眼睛。直到爺爺知道了我的夢想後，慈祥地說…說我們潼潼要為了自己而活，我才知道他的眼睛已無力回天。”

“氯.化.鉀溶液，我再熟悉不過。”

“我媽媽說這些話，當然也不是沒有依據的。她自己就是個醫生，卻因為爺爺的眼睛一直否認自己的醫術。但是我記得她經常跟我說氯.化.鉀調節電解質的作用，於是讓我對於氯.化.鉀是個好東西這件事深信不疑，卻從來不知道過量注射的危害。”

“也就是那一年，她所在的醫院，出現了兩起因氯.化.鉀溶液注射致死的事例。”

“而那兩位病人，正是我媽媽接手的。”

“我媽媽所處的醫院，就是華晴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