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詩謾把鬥獸場的修複案例發給了艾米,正準備找杜梨吃飯,就收到了老教授的遠洋電話。
“嗨,老師。您那裡應該已經晚上11點多了。”
“韓,我明天下午到中國,已經開始準備登機了。
“怎麼了,怎麼突然怎麼急,是特展的申請出什麼意外了嗎?”
“哦不不不不,是中國博物院的負責人準備做華南大學開展關於鐘表修複的講座,邀請我過去參加。
“原來是這樣,查理你可嚇死我了。”
“哈哈韓,這是驚喜不是嗎?你真的的,我最喜歡中國文化,這次能和貴國的頂尖團隊合作,我感到非常的激動和期待。”
“那我到時候去接您?”韓詩謾說道
“不用來了,華南大學給我們安排了住處。”
“那我需要做點什麼?”
“這次交流會有一個關於新生的分享講座,我希望你能代表我參加,不要拒絕我韓,我相信你的能力,這是非常好的學習機會。”
“好的老師,我明白了。”
和導師通完電話後,韓詩謾激動的不行。
一聲因為這次來之不易交流活動,二是主要承辦方居然是華南大學,不知道能不能碰見陸熹。
“你在那傻樂些什麼呢?牛肉再不吃就老了。”
從杜梨一見到韓詩謾開始,她就不知道一個在那傻笑什麼。
“我明天要去華南大學參加一個分享講座。”
杜梨聽後白了她一眼,恨鐵不成鋼的道:“你能不能有點出息,能不能碰到陸熹還不一定呢?”
“哎呀,你給我留點,都沒有了!”
“誰讓你自己不吃,略略略。”杜梨欠揍的朝韓詩謾吐了吐舌頭。
其實我們一直在尋找的幸福,就藏著在紅滾的辣油和這些歡聲笑語中。
現世安穩,歲月靜好。
韓詩謾一大早就來到了華南大學的門口。
“嗨,查理,好久不見。”韓詩謾一見到查理就來了個大大擁抱。
“韓。”
聞言,韓詩謾一目光一轉,看見了艾琳娜就站在查理的旁邊。
“師母?你怎麼來啦!”韓詩謾吻了吻艾琳娜的麵頰,驚喜的說道。
“很久沒回中國了,這次借這查理工作回來看看,我們也很想你。”艾琳娜操著一口流利的中文道,她年輕時是一名同聲傳譯,現在,年近七十,還是風韻猶存,知性而優雅。
“韓詩謾剛到意大利時水土不服,艾琳娜和查理沒有孩子,她把韓詩謾當成自己的親生孩子,如果不是艾琳娜無微不至的照顧與關心,韓詩謾也不能保證自己能不能在一個陌生的語言環境下堅持下來。
這是華南大學的負責人走了過來,說道“查理教授,夫人,我們先進去吧。”
韓詩謾跟著導師與團隊,參觀了學校,走了一圈也沒有看見陸熹。
韓詩謾揉了揉自己酸痛的小腿,這學校也太大了吧!”
“查理?真的是你!好久不見”劉主任健步朝這邊走來。
“劉,好久不見啊”
隻知道Conservazione e restauro dei beni culturali來了為頂尖專家,沒想到是你。”
“我可十分想念你的中國菜。”查理爽朗的笑道,朝韓詩謾招了招手,示意她過來。
“韓,我給你
介紹一下,這是我大學時候的同學,現在主要負責,數字化技術的研究和評估,你沒事可以多向他學習。”
韓詩謾笑道:“劉主任好。”
“你好,真是後生可畏啊。”
研討會結束,韓詩謾作為查理教授在中方的學生代表,發表講座。
“同學們,大家下午好!我叫韓詩謾。文物是國家和民族曆史文化的重要載體,具有不可再生的寶貴價值。對我們傳承中國文化具有重要意義。
所以今天講座的主題主要側重於:一文物修複的意義與價值,二文物現狀與問題分析,三修複案例與應用案例。大家有什麼問題可以踴躍發言,我非常期待和大家一起交流。”
陸熹剛剛出差回到學校拿文件,路過報告廳,聽見掌聲一片。
抬眸一看,隻見少女穿著杏粉色的西裝裙,
她的五官精致,臉蛋小而立體,笑起來眼睛彎彎的,眉毛修長且略微上揚,嘴唇粉嫩豐滿,微微含笑,給人一種乾練而又清新脫俗的感覺。
“……分析文物修複中可能遇到的難點和問題。如材質特殊,工藝複雜,曆史信息缺失等,以便製定相應的解決辦法和應對措施。”韓詩謾認真而又溫柔的聲音響起。
“韓老師,我想問一下,關於傳統的修複方式是否適用於現代科技下的修複方式。”一個學生舉手提問到。
韓詩謾溫柔的笑了一下示意學生坐下,說道 :“關於這位同學說的傳統修複技術,它具有曆史悠久,傳承性強,藝術性強的優點,能夠最大程度保留文物的曆史信息和原貌。但是修複時間長,成本高,對於嚴重損壞的文物可能難以達到理想效果。這就需要數字化技術,材料科學等現代科學技術到相互結合,跟大程度還原文物原貌……。”
現在已經接近傍晚,暖黃色的夕陽暈染開了晚霞。
陸熹仿佛被韓詩謾的專業性所吸引,不自覺的停下了腳步。
“今天的分享會就到這裡,期待和大家的再次見麵,再見!”韓詩謾說道
一下課,講台上就一窩蜂的湧進了好多人,有幾個大膽的男生還提出要加韓詩謾微信,
但是都被韓詩謾委婉的拒絕了,最近工作室的修複工作十分緊張,自己隻是來著交流分享的,沒時間和這些小男孩周旋,隻是韓詩謾沒想到,自己也不比他們大幾歲。
陸熹看到這種情況,不自覺的又上前幾本步。
韓詩謾抱著資料一出門就看見陸熹站在門口,自己一連來了好幾天都沒有遇見他,本來都打算放棄偶遇了。
陸熹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西裝,外加一件長款風衣,顯得身體更加修長。
“陸先生,怎麼在這。”韓詩謾溫柔的聲音傳來
“文件落在學校了,就隨便過來一趟。講座很精彩”
“謝謝。”
這時,查理走了過來“韓,講座開展的非常順利,我為你高興。”看到了旁邊的陸熹“這位是?”
“老師,這個就是蘇女士的孫子。陸熹”
“陸先生,這位就是查理教授。”
陸熹率先伸出手道“查理教授您好!我是陸熹,久仰大名。”
“原來是蘇的孫子真是一表人才。”
陸熹本來想請查理吃飯,但最終因為查理的行程衝突隻得作罷。
初春的夜晚帶著絲絲寒意,韓詩謾在送完查理後竟還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
陸熹到辦公室拿了把傘,韓詩謾後悔今天為了好看穿了裙子,冷的直起雞皮疙瘩。
可能真的是冷極了,韓詩謾雙手抱胸,凍的嘴唇發紫。
突然一個溫熱的東西貼在自己身上,散發出暖暖的木質香,還夾雜著似有似無的煙草味。
陸熹脫下了自己的外衣披在了韓詩謾身上,“彆感冒了。”
韓詩謾猛的一抬頭,陸熹也正好低頭看著她,兩人的距離在頃刻間拉進,男人熟悉的氣息壓了下來,眉眼也近在咫尺。她隻要稍微一動唇似乎就能碰到他的下巴,韓詩謾覺得他的目光似乎有了溫度,被它觸碰的地方都有些發燙。
“謝……謝謝。”韓詩謾有點磕巴的說道。陸熹似乎也感覺到了兩人過近的距離,他偏過頭去,神情自然,但是耳尖有些微微發紅,陸熹披完衣服以後,就立馬收回了手,掩飾性的輕咳了一聲,禮貌的撐起了傘。
韓詩謾攏了攏身上的衣服,沒有想到陸熹會把衣服給自己,又想到了剛才那麼近的距離,頓時覺得心裡甜蜜蜜的。
倆人共執一把傘,並排消失在雨幕中。
把韓詩謾送回家以後,陸熹掉轉車頭向雨夜中駛去。
到家洗完澡,韓詩謾看著陸熹披在自己身上的風衣,臉上陣陣發燙,衣服如火爐一般燙手。
陸熹沒有回家,而是去了郊區彆墅。
洗完澡,陸熹正拿毛巾擦著頭發。聽到“叮”的一聲。
打開手機一看是韓詩謾,他並不常用微信,也沒有給她備注。
“陸先生到家了嗎?今天謝謝你,衣服洗好了就還給你。”
韓詩謾發完信息的手有些微顫,呼吸都沉重了許多。
“好,謝謝。”非常簡短的幾個字,倒也符合陸熹那清冷的性格。
“那陸先生早點休息,晚安。”
“晚安。”
發完信息以後,陸熹坐在床上若有所思。他的喉結上下滾動了兩下,眼底湧動著異樣的情緒。似憂傷又似掙紮,如同一個沉溺在水裡的人,沉寂在了無邊無際的汪洋大海。
自從傅念瑤去世後,陸熹就把自己封閉了起來,在心裡把自己流放了。
許是傅念瑤的祭日要到了,陸熹這幾日頗不寧靜。
這麼多年過去了,陸熹總覺得自己已經忘記了過去,但往事卻還是總像魚刺一樣,雖然刺已經軟化,但傷口還是經久不合,如鯁在喉。
陸熹與傅念瑤與其說是夫妻,倒不如說是知己。兩人在上大學的時候相遇,傅念瑤是一個很有自己主見的女孩,善解人意。陸熹本就性格淡漠,對於愛情,婚姻都沒有太多的渴望和向往。研究生畢業後,陸熹和大多人一樣也麵臨著催婚。傅念瑤也是,他們的婚姻可能很大程度上不是基於愛情,但是他們都相互理解著彼此,尊重著彼此的決定,知道對方對自己事業與理想的追求。
不得不說陸熹真的是一個合格的伴侶,他好像生來就會照顧人,傅念瑤可以毫無顧慮的去追求自己想要的,陸熹也會遷就著她的一些小習慣,他們共同承擔著責任,相敬如賓。這也成全了他們之間的愛情佳話。
本來可以這樣平穩的度過一生,但是突如其來的變故,打亂了這一切。傅念瑤在準備去開庭的途中遇到了車禍,一輛貨車司機疲勞駕駛,隻是一個哈欠的功夫,悲劇就發生了,一行三個人,無一人幸還。本來他們已經商量著要個孩子了。
從那以後,陸熹每天都活在深深的自責中,很長一段時間都走不出來。也是從那開始陸熹有了抽煙的習慣。
至親的離開不是突如其來的一場暴雨,而是一生的漫長的潮濕。現在已是春天,草地上嫩綠的葉子搖曳著。
陸熹抱著滿滿一捧菊花來到郊區的墓園。
這裡背靠群山,天氣霧蒙蒙的,隻有兩三個人。墓園在此刻顯得更加沉寂。
陸熹來到傅念瑤的墓碑旁,這幾日南城連連下雨。
陸熹把菊花放在墓碑旁,掏出手帕擦拭墓碑上的水珠,看著傅念瑤在照片上笑靨如花,陸熹難掩內心的悲痛。
六年如一日,陸熹每年都會在傅念瑤這裡待上一整天。
從墓園出來已經快下午五點了,墓園內已經沒什麼人了。
“要下雨了劉大爺,您還不下班啊?”陸熹道
在傅念瑤剛剛去世的時候,陸熹整天往墓園跑,一來二去也就和守墓人劉善德認識了。
老劉是個老實本分的農民,因為政府搞開發建設,這片地被規劃成了墓區。老劉因不舍舊情,也就和老伴留在了這裡,就住在山腳下的小村莊。
“沒有人了,該鎖門了。”
本來這片墓區是沒人管的,但是前兩年出了一起影響惡劣的骨灰敲詐勒索案,政府相關部門也就重點關注了起來。
“誒喲是啊,剛剛進去一個小姑娘到現在還沒出來。這兩天是天天下雨,還有小麵積滑坡,我這腿啊還不小心被砸了一下。”
“那您在這等著,我進去幫您找一找。”
“那就麻煩你了啊,小陸。”
陸熹剛剛拐進墓園,就看見一個穿著黑色衣服的姑娘。
這姑娘身量嬌小,自己剛剛走的急,居然都沒有注意到。
“不好意思打擾了姑娘。墓園馬上就要關閉了,天色不早了,一個人在這裡不安全。”
那女孩好像聽到了陸熹的聲音,抬起頭。
陸熹定睛一看,居然是韓詩謾,她眼睛微紅的看著自己,鼻頭輕輕的抽動。
“韓小姐”
“陸先生……讓你…見笑了”她微微低下頭,柔軟的脊背彎下去,眼根微濕,聲音低的隻剩氣音。
韓詩謾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在陸熹麵前這麼失態。
“抱歉,你沒事吧。”陸熹安慰的話並不高明,但他現在也想不到該怎樣安慰韓詩謾。
她隨著他的聲音,眼圈漸漸泛紅,晶瑩的淚水無聲的流了下來。順著臉頰滾落,鼻尖上掛著一顆淚珠盈盈欲滴,顯得她更加單薄。
陸熹拿出乾淨的手帕遞給她。“下雨啦,要走了。”老劉的聲音在遠處響起。
兩人一起從山上走了下來。
滴答滴答,雨漸漸下來起來,愈下愈大,愈下愈急。
春天的南城,總是像一個愛鬨脾氣的小姑娘。一個不高興,就會灑幾滴眼淚,惹得人心煩意亂。
陸熹與韓詩謾來到墓園外,已經濕了個徹底。
“韓小姐怎麼回去?”
“剛剛約了車,應該馬上就到”韓詩謾已經調整好了情緒。
“布穀布穀布穀”
“師傅,你到了嗎?”韓詩謾接起電話。
“哎呦,不好意思啊。雨太大了,去郊區的路塌了半截,過不去啊,姑娘你把車取消吧。”司機師傅的聲音很大,韓詩謾來不及調整音量,訕訕地看了一眼陸熹。
“車子來不了了嗎?”
“先上我的車吧,雨太大了。”
韓詩謾猶豫了一下,還是拉了車門坐了進去。
“不好意思啊,把你車子弄濕了。”
“沒事,反正我這車子也要洗了,況且我也淋濕了。”
“前麵的路好像塌了,我們現在過不去。”
“現在在郊區,雨又這麼大,要搶修的話也是明天了。況且在山下也不安全,最近山體滑坡很嚴重。”陸熹道
車裡開著暖氣,韓詩謾覺得衣服全部都貼在了身上,頭發也黏在臉上,顯得狼狽極了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韓詩謾的聲音低低的響起
“先去我家吧。”
韓詩謾一時沒反應過來,看著現在這種情況,也隻得說一句麻煩了。
二十分鐘後,車子停在了一幢白木柵欄,具有鄉村風情的精致彆墅前,走到裡處,周圍開滿了白色薔薇,在黑夜中像一個個發光的小燈籠,帶著清冽的微笑,令人神往。
走進院子裡麵有很多花,宛如一個小花園。
“花園本就是春天的故事。”這句話一下子蹦進韓詩謾腦海裡。
“走吧,進去吧”
“謝謝啊,真的麻煩你了。”
“不麻煩,這裡是客房,房間都有阿姨定期來打掃都是乾淨的,先去洗個澡吧,彆感冒了。”
韓詩謾走進浴室關上門後,深呼了一口氣,感覺自己的心臟在瘋狂跳動。
摸了摸自己微微發燙的臉頰,自己怎麼就這麼稀裡糊塗的到他家裡了。
“阿嚏”可能是雨淋久了,韓詩謾覺得有些頭重腳輕。脫下黏膩的衣服,韓詩謾在花灑下舒舒服服的洗了個澡。
陸熹也到二樓房間洗好了澡,準備到廚房用薄荷茶葉煮點薑湯驅寒。
韓詩謾洗完澡後準備拿浴巾,卻抓了個空,“遭了,忘了這不是自己家了,沒有浴巾和換洗的衣服。”韓詩謾心道
怎麼辦啊,讓陸熹幫自己拿嗎?這得多尷尬啊。自己以後還怎麼出去見人。”
洗浴間的暖氣漸漸褪去,韓詩謾感覺陣陣發冷。
不管了,韓詩謾心一橫,正準備喊“陸先生,請幫我拿下浴巾。”
卻發現自己的嗓子像上了發條一樣怎麼也喊不出來。
這也太奇怪了吧,要不喊陸熹,不行不行,這也好奇怪啊。
算了,就喊陸老師吧,反正自己也不是他學生。
韓詩謾眼睛一閉,抱著視死如歸的表情硬著頭皮喊道“陸老師,麻煩請你幫我拿一下浴巾。”
韓詩謾覺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來了,有些喘不過氣。
敲門聲響起,陸熹拿來了浴巾和換洗衣物。韓詩謾伸出自己還帶著水珠的手,忙的就把衣服拿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