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往的代價(1 / 1)

意料之喜 長夏楊楊 5158 字 2個月前

後來,人人都說18年的夏天是充滿希望的夏天。

但對那時的程昇來說,日子日日重複,她每天忙得像陀螺一樣。

她晚上從家教的地方回來吃了幾口飯就又趕到酒吧。

酒吧裡昏暗中閃耀著燈光,音樂聲很大,舞池裡的男男女女,搖曳著身姿。

程昇作為服務員端著盤子站著吧台旁,她有些疲憊,但大腦又因為吵雜的音樂而變得十分清醒。

吧台右邊一個男子在坐在旁邊敲著架子鼓,好像隔絕了身邊的世界。

他額前的黑色碎發遮住他的眼,高挺的鼻梁,微張的薄唇唱著歌,修長的手指拿著架子,跟著節拍一下地敲著鼓。

他一個人坐在黑紅的光影中,身旁是彆人舞動的身軀。

程昇離得他很近,隻聽見身後嘈雜的音樂和耳邊敲打的聲音。

“給我一杯水,謝謝。”程昇耳邊傳來低啞的嗓音,是這位敲架子鼓的先生。

“好的。”程昇把水遞給他,全程他都沒側頭看她。

舞台男子拿起話筒,舞池的音樂也停了,大家也轉身看他,“今天,組這個局,是為了歡迎我的好朋友徐之恒回國!!”

那個男子也是這家會所的老板許韋。

台下也跟著歡呼起來。他下台走到架子鼓旁邊,把話筒遞給了徐之恒。

“來一首,兄弟。”

徐之恒放下手中的架子,“給我來一首夏日傾情吧。”

他接過話筒,走向舞台,燈光打在身上,他的側臉在光影下中,深邃的眉宇之間有著一絲淡漠,眼神清冷又深沉。

音樂響起,歌聲響起。

程昇站在台下直直地看著台上的徐之恒,耳邊是他磁性的嗓音唱著粵語歌,他閉著眼睛沒有看台下的人,溫柔的歌聲,與身上冷淡的氣質不符。

歌聲裡的某一瞬間,她心跳漏了一拍。

淩晨2點,這場歡迎會才結束,程昇收拾旁邊的酒瓶,一位身穿黑色吊帶裙的美女走向徐之恒,手裡的手機顯示這微信二維

碼,笑意盈盈地望著他並說道“你唱歌真好聽,我也喜歡唱歌,可以加個微信嗎?”

徐之恒放下手中的水杯,指了指手表“不好意思,我不隨便加陌生人微信。”

許韋走來,擋下黑色吊帶美女的手機,說道“陳楠,人家要回去了。”

他和徐之恒對了個眼神,示意他先走。

徐之恒走後,美女依舊不依不饒:“那你把他微信給我。”

“沒用的,他不會加的。”

吊帶美女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他,“高冷男神呀。那我一定要加!”

程昇收拾完已經3點了,她和一起工作的同事林默默一道回去,兩人也是高中同學,後來都在江州讀書,又經常一塊兼職。兩人現在都在這家叫“MOON”高級酒吧做兼職又是住同一小區。

兩人從充滿煙酒味光影莫測的酒吧回到狹窄的出租屋,樓梯剛好夠她們倆並排走,樓道到燈老是壞,黑漆漆地,兩人打著手機的手電筒。

“你明天休假,後天早上還要去給學生上課吧。”林默默開口道。

“對。”

“那我們明天出去逛街吧。”

“我明天得學習,我最近落下好多。”

“你不累嗎,程昇。”

程昇就像一台永動機,不知疲倦地運作,她既要兼顧學業又要打工攢錢,至於其他生活中的風花雪月一概與她無關。

“得賺錢呀。我得乘暑假多攢些,到了上學才能好過點。我到了,再見。”

程昇和林默默道了晚安,進門靠著門上,她抬頭望著漆黑的天花板,疲憊和安靜襲來,她輕聲說道“祝你生日快樂,程昇。”

江州的市中心,高樓林立。

程昇化著淡妝,紮著高馬尾,挎著一個白色帆布包,穿著白色短袖襯衫紮進牛仔褲裡,一副好好學生的模樣。

她跟著一個穿著職業套裝的中年女性走進高樓,這位中年女性是她輔導孩子這家人的阿姨。

“程老師,來啦。青青午覺剛起,我準備了下午茶。”

“謝謝,小陳阿姨。”

程昇跟她進門,整套房子視野開闊,裝修典雅。

“小程老師,你上次給我布置的數學題,我全寫完了。”一個8歲的女孩穿著粉色的洋裝手裡拿著一本書,雪白的臉蛋,圓溜溜的眼睛,上揚的嘴角就像櫥窗裡昂貴的手辦玩偶公主。

她柔聲道:“是嗎,我看看。”

“小陳阿姨,有沒有什麼吃的,我快餓死了。”

程昇聽到這個聲音,原本彎腰那書的手微微停頓了,她抬頭看向聲音的主人,那人染著金白的發色,幾根發絲貼著額前,穿著黑色的浴袍,領口可見大片白色的皮膚,腰間隨意地打了個結,手裡還拿著一杯水,眼神慵懶淡漠。

“為什麼沒人告訴我家裡有人?”他隨意地將浴袍的領口摟緊,淡淡掃了一眼盯著他的程昇。

兩人短暫的目光交彙,程昇意識到自己直白的目光有些不太禮貌,於是錯開了視線。

“舅舅,就算家裡沒人你是不是應該也要穿好點。”

徐之恒喝了口,說道“她是誰?”

“她是青青的家教老師,程昇。”小陳阿姨解釋道。

“你好,我是程昇。”程昇微笑道,輕輕地鞠了個躬。

他微微點了點頭,沒有自我介紹端著水杯就往房間裡去。

程昇上完課碰見了下班回來的徐青青的母親徐之晴,打了招呼並離開了。

徐之晴看見沙發上的徐之恒和徐青青玩著電遊,“徐之恒,你能不能帶青青學點好的,剛上完課就打遊戲。”

徐之恒沒有停下手中的遊戲機,眼睛還盯著電視機屏幕,心不在焉地說道“要勞逸結合嘛!”

“我還是最羨慕舅舅,書都不用讀,每天玩就好了,我也想gay一年。”

“胡說什麼呀,我是gap了一年。”

徐之晴上前奪走兩人的遊戲機,“都彆玩了,吃飯去。”

“姐,我說你青青那麼小你就天天給他補習,你就應該給她自由自在地童年。而且你上哪找的補習老師啊,靠譜嗎?”

“人家程昇是江大的高材生。”

徐之恒又被許韋叫到“MOON”,他剛回國這幾天都忙著和國內學生時代的朋友見麵,無非是一些酒局,一群老熟人叫幾個漂亮的小網紅,這個場子都是酒味,煙味還有各種濃鬱混雜的香水味。

他悶得慌,從“MOON”出來透透氣,雖是盛夏時節,風吹來還是一股涼意,他不禁縮了縮胳膊,房間都是煙味,出來後他還是聞到了一股煙味。

他微微皺眉側頭望去那個女生身材高挑穿著“MOON”黑色應侍服,紮著低馬尾,彆在耳後的發絲被微風吹亂了,食指和中指間夾著一個即將燃儘的香煙,紅唇吐露出的煙霧很快被夏風吹散。

他沒有彆開視線,“你這是跑出來偷懶嗎?”

程昇聽著聲音耳熟,轉頭去看。

徐之恒從上到下打量著她,目光略驚,這個人昨天和今天的形象真是相差甚大。

最後,他的目光停留在程昇彆在胸口的名字排,漫不經心地笑道“sunshine,這小程老師一天打兩份工,兩種身份呀!”

程昇掐滅手中的煙,“你好,徐先生,你也來這玩呀,我先進去了。”

“你不是江大高材生嗎,還要淩晨在這兒打工。”

她對上徐之恒打趣的目光,坦然地看向他“徐公子在這裡消費,我在這裡工作,誰也不影響誰。”

他在程昇臉上看不出一絲謊言被揭穿的慌亂,隨即她對他微微一笑轉身離開了他的視線。

徐之恒回到酒局,正巧碰到程昇給他們送酒,化著精致的妝容笑意盈盈和旁邊的顧客說話,聲音也不同於剛剛的冷淡而是透露著一股甜膩的討好的意味。

徐之恒獨身一人斜靠在沙發上,打量著程昇,“這位小姐,可以給我倒杯酒嘛?”

程昇俯身去倒酒,一位吊帶美女從她的身邊經過碰到了她的手臂,瓶裡的藍色的酒灑向徐之恒的白色的衣服,染上了一大片濕意和淡淡的藍色。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程昇感到所有視線都在看她,她急忙用紙巾想要去擦,伸出去的雙手被拒絕,隻能尷尬地停在半空中。

徐之恒抽了幾張紙巾進行擦拭,白色T恤浸上了淡藍色的酒漬,麵上不悅,冷聲問道“你是故意的嗎?”

“對不起,這個衣服我可以----”

徐之恒看向程昇手中酒瓶,打斷她的話,“你想道歉?可以,這個杯子倒滿喝掉。”

他說完,用下巴點了點麵前的這個杯子。

這瓶酒度數很高,程昇聽到徐之恒的話知道他有意為難自己,她沒有猶豫,“好的。”

一杯下肚,程昇還將杯子倒置,甚至沒有就滴落。

“可以了嗎?”

“之恒,彆為難人家小姑娘。酒也喝了,衣服臟了,再買嘛。”旁邊的男生擺了擺手,示意她先走。

“不好意思,徐先生。”程昇鞠躬再次向他道歉。

程昇走後,許韋上前遞給徐之恒一套新的上衣,說道:“你何必為難人家呢,人家還要上班呢。”

他接過衣服,麵無表情地說道:“我為難她?你都不知道她之前的眼神特彆讓人討厭。”

她們第一次見麵,她的眼神就是那種赤裸裸的打量。

等到店裡打樣,程昇以為自己會被許韋罵一頓,結果沒有。

她去收拾時,看見了垃圾桶裡有件白色的衣服,程昇認得那應該是徐之恒的衣服,衣服領口的標誌上標著,‘dunhill’。

程昇不認得這個牌子,她把手裡的垃圾也倒進了垃圾桶裡。

因為徐青青要去國外旅遊,補習暫停了幾個星期,一直到程昇開學,補習才重新開始。

程昇去給徐青青上課完後,徐之晴留下程昇吃飯,對她還如之前一樣,徐之恒應該沒告訴她們,她在酒吧打工的事情。

吃完飯已經天黑了,碰見了回家的徐之恒,額前戴著黑色的發帶,頭發間帶著潮意,穿著籃球服,手臂上的肌肉線條流暢,抱著籃球。

“你回來了,要不要吃飯?”徐之晴問道。

“我回來換件衣服,去找江衡吃飯。”

“那你是要去江大嗎?”

“對。”

“天那麼黑了,程昇一個女孩子回去也不安全,你送送她吧,剛好都去江大。”

他把手中的水喝完,放下杯子,“我都行,就是要洗個澡,你可以等嗎?”

徐之晴看程昇起身想要拒絕,“反正你倆都一塊,江大距這裡還有段距離,這麼晚也不安全,讓之恒送送你吧。”

“那謝謝了。”

她吃完飯,發現自己課本落在樓上徐青青的房間了,她又和徐之晴說了重新上去拿。

徐青青房間的隔壁就是徐之晴的房間,兩個房間中間隔著徐之晴的衣帽間。

她路過時,口袋裡麵的手機正好響了,她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時,黑筆掉落在地,衣帽間裡門正開著,筆順著光滑的大理石地板,滾到在衣帽間裡。

她彎下腰撿起筆,站立時正對她的是滿牆的高跟鞋。

每一雙都整齊地擺放在位置上,各種的款式和配色,宛如藝術品一樣陳列在櫃格中。

她滿眼不可思議地抬頭環顧,最後視線落在正對她的那雙黑色的底色上是銀河碎鑽,鞋跟是黑色的三個字母。

好美。

這是她唯一的念頭。

她無意識地伸手時,旁邊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她有些慌張地轉過頭。

徐之恒靠在門邊,淡淡瞥過去,冷言道:“程小姐,你走錯了吧。”

那個眼神如同看地上的灰塵,讓她記了很久。

“我的筆掉落,進來撿筆。”

她說完就從他身邊經過,出了衣帽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