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昇在周末中午把昨晚修改的方案發給了林益明,隔了很久才收到回複,他回了句他晚上還有飯局,沒時間。
她又發給他,‘周一的時候,徐總那邊就要了’。
他回了,‘晚上他和我一起吃飯,沒時間看的’。
她關上手機後簡單地吃了午飯,收拾了家裡已經到下午了,她出門倒垃圾時,剛好碰到了同樣出門的岑涔,她打趣道:“你穿的這麼好看,是要出去嗎?”
岑涔一身黑色長裙搭配了粉色的西裝外套,但是臉上還沒有化妝,手裡同樣拿著垃圾袋,她笑道:“我晚上去和林益明他們吃飯。”
兩人一起去倒了垃圾,到了家門口分彆時,程昇叫住了岑涔。
“怎麼了,程昇?”
“岑涔,你們的飯局我能去嗎?”她還是問出了口。
岑涔臉上有些猶豫,她又堅持地問了一遍:“可以嗎?”
“可以啊,那叫上菲菲吧!就當去交新朋友!”
“好,我到時候跟她說。”
“那17點,我們門口見。”
“好。”
楊菲聽到這個消息十分驚喜,說是她也十分好奇岑涔暗戀的對象。
岑涔開了一輛,楊菲和程昇開一輛,地點有點遠,開了將近40分鐘才到。
車子停在了一個小巷的路口,小巷周邊是幾幢老舊的小區和旁邊是幾家便利店和奶茶店,隻是路邊的停車位上停放了幾輛
昂貴的轎車,在這裡顯得有些突兀。
楊菲下了車後,對眼前的景象感到不解,“這裡有什麼好吃的嗎?”
“還沒到呢。”
她們跟著岑涔穿過了小巷,在一家日式風格的店麵前停下了腳步。
外麵的店麵不大,但裡麵裝修卻是十分雅致。一名穿著和服的年輕女子,帶著她們穿過走廊,在儘頭的包廂為她們打開了房門。
“岑小姐,是這間。”
“謝謝。”岑涔對領路的女子道謝。
房間內也是日式的原木風,正對門的不是一麵牆而是一整扇窗戶,半開的窗外是藍紫色的夜幕下點綴的粉白色的櫻花,讓人有點分不是景還是畫。
房間裡靠窗的位置已經坐著徐之恒和林益明,林益明的旁邊還坐一對男女,徐之恒那排還是空位。
四人原本在席間聊天,他們聞聲後,向房門的方向投來了目光。
“岑涔,你怎麼把程昇帶來了,還有後麵那位?”林益明開口道。
徐之恒的目光最後掃了一眼程昇,兩人短暫地對視後,他就低下頭吹散了黑色茶杯中升起的白色霧氣,他輕輕地抿了一口,他放下茶杯後,就轉頭看向了窗外。
他落在程昇身上平靜的那一眼,卻讓程昇內心有些忐忑了。
岑涔先向林益明介紹了楊菲,又向楊菲介紹了林益明和徐之恒。
楊菲見到他倆眼神瞬間亮了,“Hello,我是楊菲!”
“Hello,hello!竟然是岑涔的朋友,那就一起吃飯吧!岑涔,你和你朋友坐在阿恒那排吧!”他麵上還是熱情禮貌的。
他旁邊的兩個人也和她們點了點頭。現在是,徐之恒旁邊是岑涔,岑涔旁邊則是楊菲和程昇,她旁邊還加了一個位置。
徐之恒回過頭,開口道:“那就開始吧,老許說路上堵車,等會兒來。”
入座後,楊菲偷偷地在餐桌底下對岑涔比了一個拇指,又推了推了程昇。
“大家怎麼一直不講話?”她靠在程昇耳邊輕聲問道。
“這裡這麼小,大家聽得到。”她附耳說道。
楊菲抬起頭,對對麵的三個人尷尬地笑了笑。
席間燒鳥炸物生食壽司再幾杯清酒下肚後,原本又冷下了的氣氛也變得活躍起來。
大家有說有笑,聊到了北海道的海膽,東京的壽喜燒,還沒有完結的柯南,長野的大雪。
“這周末,大學城的路還是這麼堵!”
“今天人這麼多呀!”
還沒有看見人,說話的聲音就已經傳到了房間內。
一個戴著墨鏡,剪著寸頭的高個男子推門而入,他右手還抱著一個頭盔。
程昇正和對麵的女生熱聊關於AI這場即將到來的新一輪工業革命,她們並沒有抬頭去看入座在他旁邊的那個男生。
“許韋,是你出門太遲了吧!”林益明吐槽道。
程昇聽到這個名字,即將脫口而出的話語瞬間堵在了喉嚨裡。
“彆說了,最近新店裡忙得很!我和你說----”
許韋正和林益明說話,他的目光斜視到了一旁側著對著他的程昇。
“是你吧,程昇!”他驚呼到站了起來。
他驚訝的目光先是好好打量了一番程昇的側臉,而後又看向了徐之恒。
徐之恒在席間一直話不多,隻有大家問他的時候,他才說幾句話。
“阿恒,是那個程昇吧!”
程昇緩緩地彆過頭,和站立的許韋對視,他的目光是意外,不可思議以及眼底的蔑視。
她們中率先開口的卻是岑涔,“你們認識?她是我鄰居,我帶來的朋友。”
“你鄰居?”
他輕笑道;“程昇,你是發財了嗎?”
程昇無法回答他的玩笑,隻能作勢低頭夾起盤中的三文魚,第一口咬下芥末的辛辣直衝腦門,辛辣感像是電流傳遞到她的大腦上,她嗆得麵目猙獰遮掩了她剛剛慌亂的表情。
“你以前認識程昇?”林益明有些好奇地問徐之恒。
“當然啦,她以前可是他侄女的家教老師,他們關係可好了!”
回答他的還是許韋。
這一刻,如果說被許韋認出來,她有些想要逃避和遮掩,那麼對於林益明的問話,讓她內心如鼓,她說不上來是希望被承認還是和之前那樣被漠視。
徐之恒沒有立即回答,他慢條斯理地端起了麵前的青色杯子,黑色茶杯裡是大麥茶,青色杯子是清酒,他剛剛隻喝茶,沒有喝清酒。
他將杯中清酒一杯下肚,他鎮定自若的視線落在許韋身上,他的聲線一如既往地平靜,“以前沒什麼接觸,我都不記得她了,你還記得?”
許韋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他坐下後掃了一眼被嗆得麵目猙獰地程昇,故作恍然大悟,“啊,也可能是我將你和其他人搞錯了。被芥末辣到了吧,你喝杯茶吧!”
他說完,還是好心地把麵前的茶,遞給了程昇。
“謝謝你。”她接過了許韋的茶,她也看見了他嘴角隱隱的笑意。
楊菲有些奇怪,“程昇,你還做過家教呀!”
“對。”
岑涔問楊菲,“我都沒問過你,菲菲,你們兩個是怎麼熟識的呀?”
“本來隻是認識,但是我們都很喜歡狗狗,有一段時間我出去旅遊,她幫我照護我生病的狗狗,我們就是這時候關係好起來的。”
“我也很喜歡!程昇也養狗嗎?”
“她小時候很喜歡吃糖果,她爸爸不讓她吃,就送給了她一條狗,就叫糖果呢!好像還是一條薩摩耶!”
“徐之恒他養的狗也是薩摩耶!”
徐之恒卻悶悶地笑出了聲,像是聽見了件好笑的事,他嘴角擒這一抹笑,含笑問道:“所以,程副總監也喜歡養狗嗎?”
“私下這麼叫很奇怪的,阿恒。”對麵的林益明小聲嘀咕。
但徐之恒充耳不聞,他見程昇沒有回答,還是繼續問道:“程副總監!”
餐桌上變得十分安靜,仿佛都在等程昇的答案。
程昇在餐桌下的手握成了拳頭,她再次對麵徐之恒的目光時,麵容平靜帶著淡淡地微笑:“對,我很喜歡。”
他身子半靠在窗旁,目光深不可測,嘴角的笑容漸漸加深,他彆過頭錯開她的視線後,嘴角緊緊地抿成了一條直線。
“所以,你們很早就認識了?”林益明問道。
她坦然道:“對,我們20歲就認識了,但徐總對我沒什麼印象。”
“他對大部分女的都沒印象。”
岑涔滿臉好奇地問道:“那你對他的第一印象呢?”
“他的20歲和現在一樣,高冷男神呀!”
大家聽了程昇的話都哈哈大笑。
“人家誇你男神呢!”
岑涔笑著用手肘推了推一旁的徐之恒。
窗外已經隻剩下黑與白了,微風吹拂後幾朵白色花瓣在枝頭搖搖欲墜,變成了白色的蝴蝶飛離了四邊的木框窗口,而黑色一點都沒有變,唯一的變化就是更深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啪’的一下就起身了,冷聲道:“我出去一下。”
他走後,沒過多久,程昇也起身說道:“我去上個廁所。”
楊菲問道:“你把包帶上乾嘛?”
“有用。”
程昇快步穿過了走廊,跟著徐之恒出了店,但兩個人保持著一點距離,直到拐進那家店的後麵,在一棵櫻花樹下,徐之恒才停下腳步。
她不斷走進他,和他麵對麵問出了這句話,這是重逢後她第一次叫他名字,“徐之恒,你有去過對不對?”
他的態度依然是冷淡極了,“這就是你追到這裡的原因,這現在重要嗎?”
他冷淡回避的態度,程昇還是說出來一直向想說出口的話,“過去我們隻是相愛,但不了解對方,但是現在我們可以--”
他搶過她的話,直接問道:“程昇,我們相愛過嗎?”
“沒有嗎?”
他眉頭微皺,嘴角揚起輕蔑的弧度,“短暫的瞬間什麼都不算是你說的,你又憑什麼會覺得我會站在原地等你?”
“憑這個。”
她從包裡拿出一張小小的相片,照片裡兩人臉頰相貼,笑顏如花。
徐之恒在看到這張照片時,恍若隔世。
他眼底深得如同深海,他將它拿起,指尖停留在相片的上緣,重重地撕成了兩半然後在重新放在了程昇手上。
“這是我現在的答案。”
程昇的心仿佛也被撕成了兩半,她還是倔強地問道:“那你剛剛為什麼不直接戳穿我?”
“因為我不想再和你有任何關係,你的虛偽,你的謊言,你的浮誇,你的無所顧忌,都讓我無比惡心。如果你利用我們以前的關係謀取利益,我一定會讓所有人知道你以前做的事!”
“難道不是你以前說就喜歡我這樣的黑色生命力嗎?你現在很恨我是不是?”
“對,我很討厭你。我這輩子都不想再看見你了。”
“如果我說我還愛你呢。”
他聽到‘愛’這個字眼,他深深皺起眉頭,臉上露出了十分厭惡的表情,“你配說這個字嗎?”
程昇眼眶泛紅,淚水已經沾濕了下睫毛,她哽咽道:“當年的那封信我現在才收到,我才發現這麼多年我內心還是很舍不得你的。你的夢想不是我嗎?你不說相信我的愛嗎?我們真的一點可能都沒有了嗎?”
徐之恒見她猩紅的雙眼,痛苦的神情,顫抖的語氣還有眼角還未滑落的那一滴淚。
他瞬間握緊了拳頭,深吸了一口氣彆過了頭。他抬眼看了漆黑的夜,近在眼前的花海,最後看著被風吹散的白色花瓣迷失在黑色裡,落在了程昇黑色的發絲上。
他又重新正視她。
“不可能了。”他的語氣十分堅定。
徐之恒走了,這次他先走了。
程昇將手中的撕碎的照片,翻了一麵,背麵寫著‘願我們永遠金光燦爛’這句話的下麵還簽著兩人的名字。
現在剛好,撕成了一半,他們的名字也剛好分開了。
她緩了好久,才背過身去,她伸手擦去了眼角的一滴淚。她仰起頭,緊緊咬住下微微顫抖的嘴唇,她現在不能讓淚水落下,花了她的妝。
白色花朵掉落在她臉上時,遠遠看去像是一滴淚。
徐之恒在樓梯旁小窗上收回了視線,他用手捂住胸口,心跳漸漸平複。
“喂,菲菲,我們回去吧,我人有點不舒服。”
“可以。”
程昇掛了電話後,從包裡拿出了一副墨鏡後再戴上,她看上去又恢複了以往的平靜。
車上。
楊菲坐在駕駛座上,因為她來例假所以剛剛沒有喝酒,程昇坐在後座上閉著眼睛假寐。
“程昇,活該你升職,你主動付了錢還不直接告訴領導,讓彆人去說。”
她懶懶地開口道:“我沒想這麼多。”
“今晚不便宜吧。”
“四位數。”
開往茂悅府分那條路,要經過一個科技園,現在正是加班下班的高峰期,馬路上車流聚集,擁擠不堪。
“又要堵車了,放點歌吧。”
第一首歌,前調十分激烈,吵得程昇腦子更疼了。
“換首輕緩點的唄,我頭疼。”
“行。那個徐之恒長得挺帥的呀,他以前就這麼高冷嗎?”
車內短暫的安靜,音響裡傳來舒緩的前調後是一句溫柔的男聲用粵語唱道:“是你嗎手執鮮花的一個”。
她過了好久,她輕聲道:“20歲的時候,大家都很傻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