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的來了?”
太傅府門,顧允千大聲驚呼。
隨即,一抹窈窕從遠處走開。
月白色的襦裙配著藏藍色外袍,整個人宛如清風送明月,清麗又不俗。
待她走近後,那抹藍色便傳來了不間斷的聲音,“還我怎得來了?發生這麼大的事,你都不同我說,你還把沒把我當朋友了?”
“怎麼了?”
顧允千心中忐忑,難道孫清寒發現她和虞芷柔的事了?
不能吧……
“我本想著你剛回來,一路上舟車勞頓,再加上沈家的事,你定然席不暇暖,我便不過來添亂了。
可你就真把我忘了啊!”
孫清寒控訴的戳了戳顧允千的肩膀,一臉痛心疾首。
而旁邊的顧允千,則淡定的看著她演,一言不發。
對此,孫清寒尷尬抿抿嘴,如實交代了,“你和商徵羽怎麼了?剛回來就要退親,可是他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
不過退了親也好,商家確實是不成體統,到底是新貴出身,雖商侯能力不錯,但府內著實不像樣…”
孫清寒絮絮叨叨的說個不停,但這許久不見的囉嗦,卻讓顧允千格外的心安。
“跟你說話呢?”
孫清寒話鋒一轉便閉了嘴。
當看到笑眯眯望向她的顧允千時,她不禁糊花了眼,兩道身影在朦朧中重疊,她似乎見到了沈鳶寧……
顧允千慌亂的為孫清寒拭去淚水,聲音輕柔的問:“怎麼了?”
“沒事,隻是想起阿寧出事的時候,那日我本該跟她一起去的,但出門前跟父親頂了幾句嘴,便被兄長罰跪祠堂…
若我在,她可能也不會……”
孫清寒聲音哽咽,自從沈鳶寧出事,她也深陷於懊悔中,雖麵上蠻不在乎,但心底也壓抑了許久。
顧允千仔細為孫清寒擦乾淚水,努力平複心中跌宕後,安慰道:“寧姐姐不會怪我們的。”
她似在安慰孫清寒,也似在安慰自己…
她不會怪她們的,也舍不得怪她們的……
送走前來質問,卻反被安撫的孫清寒,顧允千欲往朝輝堂去看季瀾時,卻正好碰到了讓她出儘風頭的顧言出。
“兄長真是了不得啊,隻是去退個親,居然還給妹妹揚了名。”
顧允千陰陽怪氣的懟著顧言出。
她雖然從不把風言風語放在心上,但是也不至於這樣搞吧……
顧言出是她親哥嗎?莫不是出生時被換了?
就是了!要不然他的性格怎麼和她,和她父母都相差如此大啊?
顧允千狐疑的看著顧言出,百思不得其解。
“你才被調包了呢!”
顧言出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他連頭都沒回,單靠感應就知道顧允千在想什麼。
真服了,他妹腦洞怎麼這麼大!
好吧,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親的。
顧允千眨眨眼,心虛的摸摸鼻子後,道:“商家可有說什麼?”
“順安侯倒是不太樂意,商徵羽嘛…沒見著麵。
聽他們府的下人說,商徵羽突發惡疾,昏迷至今不醒,我問過給他看病的大夫,那人說,他若今天再醒不來,順安侯府就可以準備後事了。
話說,你知道商徵羽是怎麼回事不?”
顧言出湊近,旁敲側擊的問,不知為何,他總感覺商徵羽的病跟他妹有直接的關係。
可顧允千不說,他也懶得去查,等她什麼時候想說了,他自然就知道了嘛。
“不知道。”
顧允千加快了腳步,顧言出緊緊跟在後麵。
兩人一問一答的去了朝輝堂。
夜色昏暗,燈影朦朧,本該為商徵羽的小命而奔走求醫的順安侯府,此時卻光色灰暗。
一位身披鬥篷遮了半張臉的老者問:“還是不行嗎?”
商刃搖頭。
“罷了,這是長公主恩賜的激蘇丸,給他吃了吧。”
老者從懷裡掏出一綠色藥瓶,貪戀不舍的遞給商刃。
商刃雙手顫抖的接過,在藥瓶和兒子中反複衡量後,方道:“給他用,是不是太浪費了?”
“沒辦法,隻有他知道虞芷柔的去向,長公主大計事關國之根本,不容得有任何差錯。”
老者無奈的搖搖頭,他也覺得是便宜這小子了。
那可是激蘇丸啊!
是曆經百年而不朽的激蘇丸啊!
是能生死人肉白骨的激蘇丸啊!
若是還有藥方留於世間,商刃和老者都不會如此眼饞,可問題是,這玩意啥都沒留下。
在當今這世上,估計隻有北原王室,還能餘下一兩顆了……
商刃不再說話,隻不舍的將激蘇丸給商徵羽喂下。
看著商徵羽吞咽,兩人不可置否的跟著咽了口口水。
倒不是他們眼皮淺薄,實在是著激蘇丸太珍貴了。
他們付出了半輩子也沒能得到一顆,就算商徵羽是……,那也足以讓他們嫉妒。
“嗯……”
一盞茶後,商徵羽悠悠轉醒,聽著兩人對話,默不作聲的思考著。
老者:“…賠了兩座銀礦一座鐵礦,於我們而言,真是雪上加霜啊…”
商刃:“銀錢的事,我來辦,最近有了新路子,半年內必然能到手不少。”
老者:“那便交給你了,回頭我給你送些人手過來。”
商刃:“嗯,現在的當務之急,還是要找到虞芷柔,就算她死了,也必須見到屍體才是,不然後患無窮。”
老者:“若是她真死了…”
兩人的對話,最終以默契的無聲收尾。
而此時,在他們身後聽了大半的商徵羽,心裡也有了決斷。
“父親……”
“醒了?”
商刃挑眉。
但還沒等他下一句說出口時,那掩麵老者便厲聲打斷,“虞芷柔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我也不知道,那晚我在城外尋營,碰巧遇上一路人馬,他們扛著個東西向北走,我見那東西上有北原的圖樣,便察覺到不對,一路尾隨至城北山林。
我在中途留了記號,可卻無人來尋,便隻得蒙了臉上前阻攔,但他們訓練有素,我不敵,最終隻能落荒而逃。”
商徵羽聲音虛弱的回答,整個人仿若風中折柳般,隨時會暈死過去。
“訓練有素…難不成是淩遠年?”
老者怔然,眉頭皺得能夾死隻蒼蠅。
若說他們最怕的人是誰,那定然非淩遠年莫屬。
一杆銀槍,一匹白馬,馳騁千裡,爭霸疆場。
試問,若有一人敢單騎闖敵軍大營,在斬落他們主帥後,還能全身而退,擱誰誰不怕?
商刃轉動手中扳指,垂眸思考,“不是沒有這個可能,昨日前線傳信來說,淩遠年已經七八日沒露過麵了。”
老者接過話,“或許,那些人是想帶虞芷柔和淩遠年彙合,但被人撞破,這才惱羞成怒殺之後快?”
兩人憑借自己強大的腦洞推演著,並自動補齊了商徵羽話中的漏洞。
這也讓重傷的商徵羽輕鬆了不少。
“你親眼見到虞芷柔死了?”
商刃目光如炬的盯著商徵羽,怎麼覺得哪裡不對呢?
可商徵羽卻神情坦蕩,一口咬定道:“是,我還見到他們把屍身推下懸崖,僅帶著首級離開。
父親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城北懸崖下找,看看是否同我說的一樣。”
“公主身份尊貴,自然不能流落在外,你這次傷得不輕,近日便留在府中好生休養。”
商刃冠冕堂皇的說著鬼話,他不信商徵羽,不信今夜來訪的老者,也不信那人口中的長公主,他誰都不信,隻信他自己。
“謝父親關懷,我會好好養傷的。”
商徵羽乖乖應下,那把生了鏽的匕首卻是將他傷得不輕,是該仔細養著。
隻是不知…她怎麼樣了?
她素來與沈鳶寧要好,想來定是要狠狠傷心一場了……
“對了,今天下午顧家來退婚,你和顧允千之間發生什麼了?”
商刃依舊不死心,這些事怎麼就這麼寸呢?
這邊虞芷柔剛死,那邊顧允千就來退親,兩者之間到底有什麼聯係……
但任憑商刃想破腦袋也想不到,虞芷柔和顧允千之間是殺與被殺的關係。
“自她離京後,我們沒見過麵,可能,是她有了彆的心悅之人吧?”商徵羽勾嘴苦笑。
“退親”兩個字,直接讓商徵羽一整個怔愣住,縱使早就知道顧允千的選擇,可當這一刻來臨時,他的心還是會忍不住抽痛。
或許他們之間,注定沒有緣分吧。
顧家世代效忠大乾,而他的父親卻暗地為北原做事,在徹頭徹尾的敵對關係前,他必須在親情和愛情之間選一個…
最終,他選擇了前者,選擇了他渴望已久的父愛。
而且還有一點,加速了他的抉擇,那就是若有朝一日,他父子二人東窗事發,他的命逃不掉。
看到這樣的商徵羽,商刃隻留下了一句,“天晚了,你好生休息吧。”
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屋外,商刃與老者負手而立,商刃低聲籌謀著,“大乾剛同意休戰,此時虞芷柔絕不能死!
索性她來京時日不多,過幾日風頭過來,派人找個與她相似的人,蒙混過去算了。”
“不妥,她雖來京沒幾日,但哪日不是焦點,即便她半年後才露麵,但若因外貌被發現,那豈不是得不償失。
這事你彆管了,我來,保證做得天衣無縫。”
老者胸有成竹的仰頭。
“好。”
心中隱有猜測的商刃,沒有拒絕,隻看向老者的眼神中,多了些許鄙夷。
老者並未察覺到不對,眼神突然變得陰鷙,“長公主還有一事讓我轉告你。
商徵羽的身份,是時候該說了,若發現他生了叛心,也可早日解決。”
他無所謂的挑挑眉,似是在說明日天氣般的隨意。
“我知道了……”
商刃若有所思的垂下了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