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閃光的少年(1 / 1)

被藏起的一頁 喬崧崧 6033 字 2個月前

Chapter2 那個閃光的少年

月考完出成績的這一周,各科老師輪番上陣,大家心理壓力賊大,所以現在最受歡迎的反而是副課的老師。

理科重點班的史地政課,約等於其他科目的自習課,或者是放鬆玩鬨課。

因此,雖然曆史老師進來一臉的慍怒,但是大家還是沒放在心上,教室裡一派慵懶氛圍。

“咱們班同學啊!”這是曆史老師通常慣用的開場語,“雖然曆史對你們來說不是主科,但是懂點曆史也是基本的人文素養,你們以後一點曆史都不懂,說出口的話都會讓人笑,懂嗎?”

曆史老師是個老太太了,也是到了快退休的年紀,所以平時很是平和溫柔,鼻梁上架著一副眼鏡,平時愛從眼鏡上方掃視全班,特彆像畫報上慈眉善目織毛衣的那種老奶奶,沒想到這次竟然發火了。

“誰是徐凱浩?禹航?給我站起來!”

全班都回頭。

隻見後排的兩個男生站起來了,一胖一瘦,一黑一白。正是那天早上我誤以為和我打招呼的那倆人。

“好啊,你倆人還是同桌。來來來,你倆給我站到後麵去,哪個是徐凱浩?”

那個胖的男生手裡拽著一本書,邊往後走邊舉起了手,看起來蠻瀟灑。

老太太拿出來他的卷子,“你看看你這答題卡,你倒是省勁兒了,一排一排的都選A,我還得挨個給你對答案,你答題比我批卷子都輕鬆啊!”

我從這個角度看過去果然是一張答題卡隻塗了選擇題,而且還是齊刷刷的一排。

下邊學生都在偷笑,徐凱浩嬉皮笑臉,“老師,我是真不知道啊,我蒙一下還有四分之一概率得分,我要是自己做正確率還不如蒙一蒙呢!”

下邊大家笑開了,關鍵是這個徐凱浩一臉橫肉看著很凶,語氣卻是憨憨的倒黴相,讓人看了就想笑,曆史老師抿了一下嘴,再說出來的話就沒有那麼嚴厲了:

“還有你!禹航,你是餓死鬼托生的啊?問,康有為、梁啟超、孫中山分彆是什麼派?你給我寫了個蛋黃派、蘋果派、菠蘿派……”

後麵曆史老師說了什麼已經聽不清了,全班一起笑了出來,我和露雪互看了一眼發現彼此笑的眼中帶淚, “這倆人好搞笑!”

我回頭看看那個叫禹航的男生,他低著頭,自己也有點憋不住的笑了,臉上僅有的一點點不好意思讓曆史老師放過了他,沒有繼續拿他開炮。

這人,還挺有意思。我心裡想。

曆史老師等笑聲間歇了轉身在黑板左側上寫上了康有為、梁啟超、 孫中山,又在右側寫了保皇派、立憲派、革命派,“我們來複習一下啊,這幾個人怎麼連線?……”

大家知道這一趴笑料過去了,開始認真上課了。

這一場曆史課的鬨劇太歡樂了,全班氣氛很輕鬆。但有一句至理名言說的很對:

快樂的時光都很快,要不為什麼叫快樂而不叫慢樂呢。

下一節數學課,卷子發下來,85分。我有點無力。

自從上了高中,這種無力感就越來越重了,在初中時作為好學生的那種優越感也來越薄弱了。

這次考試幾門成績一下來大家就統計的差不多了,互相打聽一下,分數和名次在每個人心中基本成型了,我雖然還坐在第一排,但按這次考試的名次我是不配坐在這裡的。

我感覺自己好像在爬一個懸崖,往上爬的話雙手已經鮮血淋漓,抬頭的話是見不到頭的石壁,但放手的話下麵就是萬丈深淵。

旁邊的張恒在和他的同桌學習委員傅琳琳說,“我這次數學考砸了,我估算了一下,除去語文分數還不知道,其他幾科總分我是不夠在這排混下去了,我要考出了第一排以外,我媽答應給我買的psp沒了。”

傅琳琳拍拍他說,“彆灰心,語文分還沒下來呢,也許語文分數下來你發現你總名次會更低呢,你爸把你現在的手機都沒收了也說不定。”

張恒無語了一下,“能正常和您交流嗎?”

然後他自言自語叨叨著,“我這次數學才108,咱這一排我估計我數學最低了。我語文就是白費,不用指望了。”

偷聽不好,看吧,偷聽的我被流箭射中。

我默默的把85分的數學卷子藏到了桌子裡。

下了晚自習。

露雪問我,“繪馨,一會兒一起去晨光唄?”

晨光是我們校門口的書店,平時賣課輔用書、租點小說漫畫,但也兼具百貨功能,也賣點文具啦、小禮品啦,是女生下了課很愛逛的地方。

“可以啊,你要買啥?”

“我想著買本物理輔導書,”露雪嚅囁著。

這次考試,她的物理和我的數學一樣,都糊了。

“你又買物理?你上周剛買一本王後雄啊,做得過來嗎?”其實學校發的練習冊、卷子已經很多了,根本沒什麼時間做課外輔導書的。

“上次那本書不好,講的不係統。傅琳琳在用物理全解,我上節課借了看看,感覺挺好的,你陪我去買吧。”

露雪每次考試之後都要去買一次輔導書,哪一科考失敗了就要買哪科,買了之後愧疚的心裡好像就得到補償了,哪怕放在那裡並不看。

我知道這也是一種心理病了,但是大家壓力都很大,所以哪怕是一種自我安慰也好。

到了晨光,露雪買了物理全解。我翻了翻文學架上的書,我很少買輔導書,堂哥畢業之後把他的所有輔導書、練習冊、卷子還有學習碟片一股腦都給了我,他是個敗家子,市麵上基本所有的輔導書他都有,比書店都全,都和新的一樣,所以我省錢了。

最後我買了一本《智慧行囊》,雖然我不愛看這種心靈雞湯,但誰讓語文閱卷老師愛看呢,寫作文的時候可以當作素材。

我倆買完正經的,開始閒逛。露雪喜歡好看的筆記本、小貼紙那些小文具,禮品區還有一堆花花綠綠的東西,吸引了很多女生,我沒什麼目的的在裡麵挑挑看看,還看見了我的後桌朱睿睿和幾個女生在挑包裝紙,就和她們點頭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露雪叫我, “繪馨,你看這個好可愛啊!”

我走過去,是一隻卡通的手機掛飾,白色的腦袋,兩隻黑色大眼睛,小小的身子和尾巴,看不出是貓是狗。

我總結,“長得像粘豆包成精了似的”。

“嘖,”露雪顯然不滿意我的描述。“你看它是來電會閃的,好可愛啊,我們一人買一個,掛在手機上吧。”

結果翻了半天隻找到這一個,問了老板說如果隻找到一個的話那就隻有一個了。

“那好可惜啊,我想咱倆買一樣的啊”露雪有點不甘心,我看了看,“那你買這個吧,我買這個。” 我挑了一個和那個掛飾很像的一個,隻是小了一圈,沒有來電閃爍。

結果結賬的時候露雪還是沒有死心,舉著手上的又問了一遍老板“真沒有一樣的了嗎?”

在櫃台旁邊讓老板打禮品包裝的朱睿睿聽見了,噗呲的笑出來:“陳露雪,你和程繪馨買什麼東西都買兩個一樣的,以後你倆喜歡同一個男人怎麼辦?”

男人?這個詞聽得我一陣惡寒。然後腦海中立刻浮現出飛燕合德的愛恨糾葛大戲,渾身雞皮疙瘩要掉了。

我和露雪相視一眼,“那才不會呢,我倆喜歡的明星都不是一個類型的。”露雪很少有這麼對人斷然否定的時候,可能因為我倆平時和朱睿睿都不算熟,就感覺她有點交淺言深了,不過我們都知道朱睿睿就是愛開玩笑。

我們買了各自的東西,朱睿睿和我們一起往校外走,露雪挽住我、朱睿睿挽住露雪。

“你們都喜歡誰啊?”朱睿睿問。

露雪毫不隱藏,“我喜歡陳曉,程繪馨喜歡……我還真不知道你喜歡誰?”

那是當然,平時都是我陪她買陳曉的海報、貼紙,我沒有買過這些,她當然摸不準我喜歡誰。

並且,說到我喜歡誰是一個宏大的課題。按分類來說:電影明星類,我喜歡皮爾斯布魯斯南、布拉德皮特、古天樂等等;音樂類,我喜歡周傑倫、許嵩、馬克西姆等等;動漫類,我喜歡流川楓、貝吉塔……

如果有人問我偶像是誰,我說出這麼一大堆,一定會被人認為是花癡!

不過我理解她們問的喜歡誰,指的是會讓人臉紅心跳的那種男神,這麼說我還真的沒有。

唔,也許有,我小學時期的男神夜禮服假麵?

為了友好地結束這個話題,我選了一個相對生僻的名字“我喜歡貝吉塔。”

果然,她倆的反應是——

“這是誰?”

“名字怎麼這麼奇怪?”

“什麼東西?你的喜好真的與眾不同”

……

邊說邊走的三個人,路燈拉長了三排身影。

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原來會有一個人那麼長久地住在我心裡,成為我這些無法說出口的名字中,最諱莫如深的那一個。

晚上回家我媽見我就問:“成績出來了嗎?”

“嗯。”我有點垂頭喪氣。

“你多少分啊?露雪多少分?”

這是我媽日常操作,問完了我的成績就要馬上問露雪,從小就被這樣比較著長大,我倆還能當好朋友也不容易。

我直接把班級大榜遞給她,我媽看了眼眉直皺,“露雪這次比你還高啊?你這次數學沒考好?怎麼數學這一科就讓人家落下二十多分。我看你就是考好一次就翹尾巴,馬上你就要摔個跟頭,你這孩子,我太了解你,我不給你上點發條你就鬆勁兒了!要不你去補補課吧。”

“再說吧。”

“又再說!我最討厭你這個脾氣,和你爸一樣,一點不乾脆!還擺著個喪氣臉!該去就去,補課有啥丟人的!你看人家露雪就是聽話,暑假去補課班提前學了,要不這理科能比你高那麼多分嗎?我讓你去你就是不去,你啥也不聽我的,將來你就後悔去吧。” 她越說越激動,最後鼻腔裡重重的冷哼了一聲。

說完了,可能看我委頓在椅子上沒什麼精氣神,畫風又轉又開始鼓勵政策。

“行了行了,一次考不好也沒什麼,下次好好努力。自己看下錯在哪,學不會也彆硬挺著,也彆不好意思問彆人,實在不行就找個補課的。”

“嗯。”我低著的頭點了點。

“自己好好想想,學習用不用心,就體現在成績上,你最近一學習就在那帶個耳機搖頭晃腦的跟著唱歌,那能用心嗎?我一看你這狀態就知道你這次要完!你自己要想想未來發展,想想怎麼把成績提高上去,自己學習沒有動力,就靠大人說有什麼用?你想想媽媽說的話是不是有道理、是不是都是為你好。”

難為我媽了,我爸沒在家,她自己唱了黑臉唱紅臉、唱了紅臉又唱黑臉,連番轉換。

我媽把門關上,剩下我自己坐在桌子前內心一片焦慮。

未來?

我哪有那麼遠的目光,我能對付每一次考試就用儘全力了。

學習的動力?

是根本沒有的,惟一驅動我的可能就是我的麵子和我媽的麵子。

我就像一隻鳧水的鴨子,從水麵上看脖子挺的直直的,優雅從容,其實水底下兩隻鴨掌不停翻飛著踩水,忙碌不停。

當一個好麵子的好學生真的很累的。

要是問我為什麼要努力學習,努力當一個好學生,我根本說不出為什麼,好像我一直這麼表演的,時間長了,自己也信了。

麵具戴在臉上時間太長了,漸漸的,它就成了我的臉。

我喜歡學習嗎?從小我對鋼琴有興趣,對探險有興趣,對畫畫有興趣,對好吃的有興趣,惟獨沒有學習。

此時我左手托腮,一雙渴望的眼望向窗外,思考著這個終極命題,究竟啥是成為支撐我學習的動力?

果然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天晚上我做了一宿男神大亂燉的夢:夢中的我一副俠女打扮,袖管裡藏著一副藏寶圖,和我平行的有一個穿著黑西裝黑皮鞋白襯衫的男人,身材高瘦,臉上赫然帶著銀色麵具。

等下,這個人很熟悉啊,難道是……夜禮服假麵?!

我猜不透這個人是要和我搶寶藏圖,還是要幫我保護藏寶圖。突然間就有人在追我們,然後我們就跑了起來,跑著跑著,場景突然變成了一個教堂,夜禮服假麵脫了麵具,對著基督像突然唱起了:仁慈的父我已墜入看不見罪的國度……”

怎麼夜禮服假麵變周傑倫了!

好夢正酣呢,我爸站在我房間外咣咣鑿們,並且喊:“程繪馨!七點了啊!再不起來可要遲到了!”

我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腦子裡的旖旎的夢全都化作一縷煙,看了一眼表發現才六點二十!又來這招!

我滿心怨念的起床洗漱,隻敢對我爸的行為腹誹,並不敢提出不滿。

到了班級發現露雪比我早到,此刻看我來了很高興地說,“我昨天給我的寵物起了名字。叫大白。”

她一邊說著一邊摩挲著昨天我倆一起買的那個手機掛飾,表情和語氣看起來這孩子都不會超過5歲。

我哭笑不得。

露雪又很開心的接著說:“我還給你的寵物也起了個情侶名字!”她把我們倆的手機擺在一起,兩個白色的手機掛飾並排放,“叫真像大白!”

“什麼遠古爛梗!”我吐槽,但是還是忍不住的笑了起來。

“怎麼樣,這倆名字?”

我豎起大拇指,“真棒!”

怎麼說呢,上了高中按理說應該更加成熟了,但我感覺大家反而比小學和初中還要單純一些,在緊張的課業重壓之下,能有的一點點快樂都很簡單純粹,每天一點點的歡愉心裡就會覺得很滿足很滿足——

你看,中午和同學約好了去吃麻辣燙,下午有一節體育課,後天就禮拜六放假,下個禮拜開運動會……

還會有比這些更美好的事嗎?

我倆猶自笑個不停,像兩隻老鼠一樣擠在一起吱吱吱。

朱睿睿從後排用筆捅捅我倆:“你倆可適可而止吧,彆一會讓老鐵把手機沒收了,你倆就樂極生悲了。”

我倆趕緊收起笑容和手機,抬頭就看見老鐵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前門了,心裡打了個突突,還好還好。

結果老鐵開口第一句話就讓我倆果然樂極生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