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同宣最近忙得很,一連幾月都見不到人影,他忙著和北邊的政府抗衡。
自己新推舉的內閣親日,上台後就與扶桑談判,同意向扶桑借款“贖回”膠濟鐵路,並允許將該路改為中日合辦。
這種出賣民族主權的行徑遭到了國人的反對。
對尹係本就不滿已久的順係軍閥吳傳林抓住了把柄,聯合順係其他軍政向董內閣發起猛烈抨擊,最終逼迫他下台,雙方矛盾進一步惡化,第一次尹順大戰隨之而來。
為了搶奪地盤,爭鬥不休,在內閣問題上更是分歧不斷。
這些軍閥各自割據一方,或是為了爭奪中央政權,或是為了擴大自己的勢力地盤,混戰不休。
梧瑤方麵以周同宣為總司令,設京華以東的軍糧城為大本營,計劃兵分兩路進兵。一路沿津浦線抵貟州,會合周文生的新安武軍進攻翎州;另一路則進抵京漢線長辛店附近。
而周憾為首的第二梯隊第3、4混成旅則駐防在靜海。
第一個不好的消息傳來,順係打人心戰,利用尹軍第16師部原為順係舊部的關係,誘迫其投降,導致西路戰線動搖,駐防長辛店主帥臨陣脫逃,後被順係占領。
隨後尹係節節敗退的消息傳來,順係士氣高漲,一路打到了山海關外。
梧瑤是周同宣經營多年的地盤,背後有扶桑人支持,他關起門來,順係便不敢輕舉妄動,後經英、美調停,簽訂了停戰協議。
尹係打了敗仗,戰場上還鬨出一個謠言,說是駐防靜海的周憾在戰場上消失不見,沒了下落,心急如焚又迷信的周同宣居然還找了算命的推算周憾的下落,占卜他是吉是凶,奇的是那老道占卜出吉卦,後麵手下也聯絡到了周憾。
這事算個一笑而過的小插曲。
俗話說江山輪流坐,明年到我家。總統也換的勤,歸根結底,不得民心,終究白搭。
順係日益膨脹,掌控政府。
在操縱下選舉出的傀儡總統為迎合順係,罷免了周同宣及一眾親信在梧瑤的職務。
但後來橫征暴斂,不斷發動戰爭,蔓延戰火,導致百姓苦不堪言的也正是順係,盛極必衰的道理此刻展現出來。
人民反‘順’情緒開始到達頂峰。
連年征戰,軍費支出浩大,中央已經出現嚴重的財政危機。這節骨眼上官僚機構還隻知揮霍,壓榨民間。賄賂選舉的消息一出,就連民眾也開始反了,上街遊行的人一大堆。
周同宣設立了陸軍整理處,打算擴充軍事實力,找吳傳林吳光頭複仇。忙著拉攏段佩思為首的派係軍閥反吳。
隸屬順係的蘇浙督軍齊燮元與福廣邊防督辦孫立白為擴充勢力,對當時據守江建和富華的脘係盧永輝發動了江富戰爭。
周同宣及孫等作為脘係的同盟,隨即通電譴責曹縱、吳傳林,並發兵援助盧永輝。
而在江富戰爭打響不久後,周同宣於9月15日兵分三路向山海關進擊,向曹縱發出了挑戰電宣戰。
曹縱接到周同宣的挑戰電後,立即電召吳傳林商議戰事。9月18日,曹縱任命吳傳林為“討逆軍總司令”,正式討伐周同宣。
第二次順尹大戰展開,最終以尹係軍閥勝利而結束,尹係勢力擴增,周同宣實際控製了首都政權。
陳怡很少能見到周憾,想像當初一樣寄信,又不知該從何寫起,又該寫什麼。
寫她有點想他嗎?陳怡覺得自己還是要臉的。
當初信誓旦旦的說不要他的感情,如今牽腸掛肚的又是她。
鬱悶的陳怡在一天晚上,謝絕了周悅的邀請,坐在長安苑喝悶酒。
她私藏了一瓶紅酒,書桌上有一封從國外寄來的信。
是陳怡國外的好友,叫江晏儀,出身醫學世家,兩人機緣巧合之下結識,陳怡以為對方學了一身本領後,是要回國施展抱負,不料對方言語間是對祖國的鄙夷唾棄,他覺得國外很好,後麵也打算把家人接到國外居住。
陳怡後麵與他斷了來往,更覺得自己瞎了眼,她喜歡過對方一陣,當然還是看臉,沒多久就從這段感情中抽離,這江晏儀是學校的優等生,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留不住的就隨他去了。
況且華國從不缺有才能的人,並且遍地是黃金。
縕廷末年打得一場場敗仗,被洋人瞧不起,自己的一部分國民也產生媚外的想法。
陳怡閒來無事,每每都會撕開信當個笑話看。
這次也一樣,不過這次信的內容,與以往不同。
江晏儀在信中寫到學校的事情,說他一次從寬敞的樓道過,一個亞洲麵孔的學生跑過來狠狠的撞了他肩膀一下,江晏儀拉住人要理論一番,豈料對方嬉皮笑臉的同他說了一句日語。
江晏儀受了很大刺激一般,那學生的同伴跑了過來,用英語跟他道歉,說這學生不是故意的,隨後扯著這扶桑人走了。
陳怡知道江晏儀博學,學習了多國語言,肯定知道那扶桑人說了什麼,他後麵寫的內容也是那樣,他寫:“這扶桑人以為我聽不懂,我可分明聽懂了,他罵我是□□豬。”
陳怡知道對方動搖了,江晏儀說逃避完全是懦夫之舉,他要像她說的一樣,投身建設祖國的事業當中,這在江晏儀看來是一句很新穎的話。
他要回國了,陳怡並不感到歡喜,即使有,也是為對方轉換的思想而感到歡喜。
她將信燒的一乾二淨,隨便拿了個玻璃杯子開始喝紅酒。
陳怡並不會品酒,或許可以說是個粗魯之人,她之前在國外喝過,像喝水一樣凶,有次更是肆無忌憚的摻了兩種酒喝,最後的結果就是吐了滿地。
從那以後,她喝酒就越發謹慎了,如今隻敢小酌。
她唯一消遣方式還是看書,陳怡堅信‘書猶藥也,善讀之,可以醫愚’的道理,她有重來一次的機會,自然舍不得放過。
窗邊放著一張榻,躺上去可以看見玉蘭枝,可惜的是沒有開花,陳怡喝著喝著,看著看著,竟不知不覺的睡過去了。
再有意識時,她感覺有什麼東西在蹭自己的嘴,陳怡聞到一股糕點的香味。
她睜眼一看,發現周憾穿著軍裝坐在榻邊,他手裡拿著一塊棗泥糕。
陳怡見他舉著喂到自己嘴邊,不好意思,就接了過來,掙紮著坐起身。
“你怎麼來了?”
“聽她們說你晚上沒吃飯。阿爸不在,你倒是變得不在意自己的身體。”周憾言語中有責怪之意,但語氣溫柔,顯然沒有放在心上。
陳怡不得理,道:“沒胃口。”
周憾聽後皺起眉頭:“身子不適?要不我去叫軍醫。”
他起身要走,陳怡連忙拉住對方。
“沒有,沒有,我吃。”她意識還是不太清醒,糕點胡亂的往嘴裡塞。
感覺手有點輕飄飄的感覺,陳怡心虛的往四周觀察,酒和酒杯都不見了。
“二姐找什麼?”周憾仿佛預料到一樣,看著她笑道。
陳怡:“沒什麼,沒什麼?”
吃著吃著,她覺得噎,周憾也不給她倒茶水,這麼久才回來看她一眼,竟覺得十分委屈,開始耍酒瘋哭了起來。
“你怎麼這麼久才回來啊,嗚嗚嗚……”她一個勁兒的哭。
周憾像做錯一般,跟她道歉,道:“對不住,這無法預料的,你彆哭了。”
他又從懷裡掏出一塊帕子,替她擦眼淚。
陳怡小聲的說:“你哪裡這麼多帕子。”
周憾學著她的聲音,小聲回道:“多嗎?我院子裡更多,從前繡的,不好意思拿給你,就拿了一條帶在身上。”
他身體總是溫暖的,手指指腹時不時擦過她臉上的皮膚。
僅是過了片刻,陳怡再也按耐不住的吻了上去,毫無征兆的,她雙手摟住他的脖子,周憾感受到對方柔軟的兩瓣唇在拚命的吮吸自己早已乾涸的唇瓣。
這樣的動作沒持續多久,他像觸電一般推開她。
他有些愣的問道:“誰教你的。”
陳怡傻嗬嗬的笑,道:“好軟。”然後躺了下去。
撩撥不成,用被子蒙住了頭,周憾聽到了對方細微的呼吸聲,已經是睡過去了。
心知自己不能再待下去,茫然無措的周憾差點推門從正門出去,慌亂的翻窗,中途不小心被樹枝刮了一下,又有石頭,他差點摔了一跤。
真是夠驚世駭俗的,陳怡安穩的睡了一覺,周憾卻是輾轉反側,徹夜難眠,他在回憶陳怡的那個吻。
一個生澀又粗魯的吻,在他看來卻是輕柔的。
姚承軒鼻青臉腫的躺在醫院,身旁哭哭啼啼的是他的胞妹,名喚姚雨依。
病房低聲抽泣聽的他心煩,此刻他或多或少明白羞辱自己的人是誰,他樹敵不少,可得了勢後哪個不是上趕著巴結他,也本著多一個朋友少一個敵人的原則,就沒這樣羞辱人的。
姚承軒閉了閉眼睛,他想起張敘安帶走沈夢溪那天的情形,覺出一個問題,那就是這倆人絕對有奸情!
沈夢溪當然也得知了此事,在她看來,姚承軒就像是癩蛤蟆一樣讓她想起來就惡心,張敘安可以說是為了維護她,替她出氣。
可偏偏這份情意,她不敢接受。
兩人的淵源要從五年前說起。
很多年之前,這梧瑤的第一財閥不姓張,姓沈,沈夢溪的那個沈。
其祖父沈璟延是當家人,沈老太爺操勞半生,不料兒子是個不成器的,見孫女還有些天賦,他直接跳過兒子沈清璿培養沈夢溪做繼承人。
不成器的兒子隻會帶來不好的消息和女人,事情發生在沈老太爺沈璟延六十大壽的宴席上,一大著肚子的豔麗女子闖入,哭的梨花帶雨的扯著沈清璿的袖子,不說她沒有請帖又大著肚子,是怎麼躲過守衛進來的,光是哭哭啼啼嬌弱的躲在沈大少爺身後,就足夠耐人尋味,沒有名分沒有告訴父母犯的就是私通之罪,還鬨的眾人皆知。
在場的人都當笑話看,沈老太爺叫人把那女子轟出去,沈清璿非但不允,還當著所有人的麵跪下來懇求沈老太爺娶這來路不明的女子為妻,他要休了身旁的妻子藍蝶。
原因就是,藍蝶膝下隻有一子一女,唯一的兒子還是個一輩子隻能坐輪椅的命。
讓事態更嚴重的是,在場不少達官顯貴認出了這名豔麗女子,她是八大胡同裡最有名的頭牌。
有個不要命的大著膽子喊道:“喲!這不是蝴蝶嗎?咱倆好過一場你忘記了嗎?那次聽說你好幾天都下不了床呢,你怎知肚子裡這個是他沈家的種呢?”
沈老太爺也聽出這人話外之意,敢情還是個賣/肉的,他指著沈清璿,打算罵醒他把這個女人轟走,不料身體不聽使喚,氣暈過去了。
藍蝶隻覺被自己丈夫在所有人麵前狠狠甩了一個耳光,對方要離婚,她同意,條件要帶走兩個孩子,其餘的寧願什麼都不要,可沈清璿一改在宴席上的態度,又不同意離婚。
藍蝶心死,鬨著要離婚,沈清璿控製自己一雙兒女,拿他們要挾她就範,卻仍舊抬那名豔麗女子進門做姨太太,那女子叫胡夢蝶,胡夢蝶進門時,跪在藍蝶麵前給她奉茶,衣著暴露,著實不堪,聲音嬌滴滴的喊她姐姐。
藍蝶也沒心思為難她,她想走,可走不了,還要與這個與有婦之夫白日宣淫的浪□□人做姐妹,她的態度惹怒了沈清璿。
到了夜晚,二人圓房的時候,沈清璿要藍蝶跪在門外聽,聽他們歡好的聲音,他仍舊拿自己一雙兒女要挾,藍蝶求助無門,隻能忍下。
她被自己丈夫侮辱,被藍家拋棄,見不到自己的一雙兒女,就這樣,精神逐漸崩潰,摔爛了下人們送上來的飯碗,撿起碎片割斷了自己的喉管。
藍蝶死了,胡夢蝶被抬為正室,她很快生下一子,取名沈明延。
這對母子登堂入室,沈老太爺和沈大少爺更是重病纏身,不久後雙雙離世,沈夢溪就成了孤身一人,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她一直低聲下氣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