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1)

劍起塗山 長歌公子 4055 字 2個月前

翌日,晨曦微露,溫暖的晨光透過窗紙,灑在了床上酣睡之人的臉上。

隨著一陣敲門聲的傳來,蕭以安不耐煩地起身,揉了揉眼睛,穿鞋去開門。

門忽然被打開,塗山琬兒看著麵前的人有些怔愣。

他頭發有些亂,一雙眼睛裡有些血絲,眼底還有層淡淡的青影,似是一夜沒睡一般。

“早啊早,狐妖姐姐。”蕭以安一邊打嗬欠一邊道。

“早”塗山琬兒點頭,想了想又問,“你一夜沒睡?”

“沒有啊沒有,”蕭以安否認道,”我這人比較認床,這床我不適應,睡得不太好而已啊而已。”說著,他又打了個嗬欠。

常年行走江湖的傀儡師還會認床?鬼才信呢。塗山琬兒不打算繼續問下去,轉身邊走邊道:“走吧,去永州。”

兩人自秋楓鎮一路南下,不到半月,便到了永州城。

進入城內,兩人欲尋一處客棧歇腳,順便吃點東西。

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路兩旁各式的攤位擠在一起,小販們大聲吆喝著,欲引起路人的注意,讓他們來看看自家的物件。

兩人並沒有在此處過多停留,隻是打量兩眼,目光都在尋找客棧。

進了幾家客棧,沒想到房間都滿了,有個臉蛋圓圓的掌櫃好心對他們道:“二位客官,這主街上的客棧基本都預訂出去了,二位若是不嫌棄,可以去隔壁街的客棧,雖環境沒有咱們這的好,但總歸是有個落腳之處。”

塗山琬兒聽罷,點了點頭,對掌櫃道了聲謝,便和蕭以安去了鄰街。

和主街相比,這條街的人流少了不止一半,而且奇怪的是,塗山琬兒敏銳地嗅到了一些不同尋常的氣息。

厲氣。

她轉頭,看向蕭以安,隻見他眉眼微沉,似是同樣嗅到了這絲氣息。

人死後為鬼,若有怨念久久不能化解,便會形成執念。鬼有執念,便非尋常鬼,為厲鬼。

與尋常鬼不同的是,尋常鬼可遊蕩世間各處,而厲鬼,隻能在它心中執念之處的方圓幾裡內遊蕩,直到怨氣化解才會進入輪回

塗山琬兒順著厲氣的方向走去,不大會兒,她便走到了一座宅院前。

宅院古樸荒落,仿佛存在了百年之久,牆壁有些許裂痕,錯綜複雜,宛如刻在上麵的古老符文。

塗山琬兒向前走了幾步,仔細一瞧,神色頓時變的嚴肅起來。那牆壁上的裂痕隱隱透著暗紅,仿佛乾涸已久的鮮紅血跡。

“怎麼了?”見塗山琬兒如此,蕭以安問道。

“你瞧。”她伸出手指尚那些裂痕,“這些裂痕甚是古怪。若是尋常的裂痕,裡麵怎會有暗紅的血跡?況且……”塗山琬兒頓了頓,“你沒發覺這裡的厲氣比之前更重了嗎?”

蕭以安點了點頭,但目光始終停留在那些裂痕上,隔了半晌才沉聲道:“這不是普通的裂痕,我曾經見過,好像是一種古老的符咒,但具體的……”他抓了抓腦袋,我記不太清楚了。”

塗山琬兒神色凝重,一步一步走到古宅的大門前,她抬起手,將大門緩緩推開。

“吱呀——”

陰冷的氣息霎時撲麵而來,塗山琬兒和蕭以安走了進去,可還沒走幾步,大門倏爾重重關上。還未待反應過來,一道水綠的身影裹挾著強烈的殺氣向他們襲來!

“小心!”塗山琬兒低喝一聲,拉著蕭以安側身一躲,才險險避過這一擊。

塗山琬兒轉過身,看著那邊一身水綠衣衫的身影,微微眯起眼睛。

那是一名女子,或者說是厲鬼,身上的水綠衣衫十分殘破,長及腰間的頭發乾枯不齊,待她轉過頭時,塗山琬兒不禁倒抽一口冷氣。

女鬼的五官已經全然模糊,還有無數道可怖的疤痕,仿佛五官是被人一刀刀,一寸寸生剜下來的一般。她張口,發出“嗚嗚啊啊”的聲音,沙啞嗚咽,似乎是喉嚨也壞掉了。

塗山琬兒立時警戒起來,將蕭以安保護在背後,藏在袖中的白綾著勢待發。

“嘻嘻。”一聲輕笑忽然從身後傳來,蕭以安微微低下頭,靠近塗山琬兒的耳邊道:“狐妖姐姐大傷未愈,還是由我來保護你吧保護你。”說完,他一把將塗山琬兒拉向身後,指間引魂絲一動。

“子虛,”他喚道。一名白衣劍客倏爾出現,塗山琬兒定睛一看,這白衣劍客正是幾天前將骨蟎輕鬆誅殺的傀儡。

蕭以安站在一旁,手指動了幾下,隻見子虛身形一動,提著劍向女鬼刺去。

女鬼一聲怒吼,刹那間,周身厲氣暴漲,空氣中仿佛出現了一道透明的氣牆,將子虛徑直彈開,摔在了一旁。

蕭以安神色一變,暗道不好。

突然,一道白綾從他身邊竄出,宛如一條矯健的白龍,將那女鬼近似透明的下半身纏住,讓她無法行動。蕭以安轉頭,塗山琬兒正拉著白綾的另一頭。

“狐妖姐姐彆用妖力啊妖力。”

“我有分寸。”塗山琬兒道。

她足尖輕點,身形輕如羽毛,牽著白綾的另一頭自女鬼頭頂越過,隻見她手一動,柔軟的白綾裹挾著渾厚的內力,將女鬼纏得宛如一個粽子,倒在地上,來回翻滾。

蕭以安見此,立即從懷中掏出一張符紙,然後在上麵滴了一滴指尖血,嘴裡嘰哩咕嚕吐出一串咒語,貼在了女鬼的腦門上。

“這是什麼符咒?”塗山琬兒問道。

“縛魂咒。”蕭以安答道,“對付鬼,用此咒最有放了。”

塗山琬兒點了點頭,她對符文咒術,奇門道甲一類並不精通,雖說聽過縛魂咒的用途和威力,但是卻並不識得其樣式。

兩人走到女鬼跟前,看著她周身的厲氣,眉頭緊皺。

在縛魂咒的桎梏下還能有如此強烈的厲氣,怕是連引渡術也無法化解其心中的怨念吧。如此深重的執念,約莫得須係鈴之人來解,可這係鈴之人……

該從何處去尋呢?

…………

永州城主府,書房。

城主季承安坐於案前,一襲墨色長袍,挽袖間暗繡雲紋,手中的紫毫筆遲遲不肯落下,不知隔了多久,一滴墨汁掉落,在宣紙上暈染開來。

他放下筆,用手揉了揉額角,微微歎息。

最近不知怎的,總是頭痛欲裂,精神不濟,注意力也集中不起來。

書房外傳來一陣輕盈的腳步聲。

蘭鈴夫人自門中而入,天青色的羅裙隱隱繡著蘭草花紋,高束的發髻插著翡翠步搖,隨著連步輕移的節奏,步搖在空中勾勒出一道道優雅的弧度。

她坐在季承安身邊,宛如根根蔥白的手指輕輕搭在他的肩上,道:“夫君可是又頭痛了?我這便去派人去喚郎中。”說罷,她便欲起身離開。

“不用。”季承安拉住她纖細的手腕,柔聲道,“沒什麼大礙,就不勞煩他人了。”

蘭鈴夫人順勢坐在他的腿上,身子仿佛柔軟無骨,貼在季承安寬闊的胸膛前,輕歎一聲:“我這不是擔心你嘛。”她將手放在微微隆起的腹部上,“為了孩子著想,你也該多注意注意自已的身體。”

“好。”季承安點頭。

他低頭輕輕在蘭鈴夫人嫣紅的唇瓣上落下一吻,看著她如畫的眉眼,眼神中的溫柔和寵愛似是要從眸中溢出來一般,“你也一樣,已經是有了身孕的人,就不要再操心那麼多瑣事了。”

蘭鈴夫人勾起唇角,笑了笑,藕臂勾住季承安的脖子:“你的事怎麼能算瑣事呢。”

直到夜色漸沉,蘭鈴夫人才離開書房。

侍女思語一直候在書房外,看到蘭鈴夫人出來,急忙提著夜燈走過去,扶著她。

“那道士到了沒?”蘭鈴夫人問道,神色有些焦急,不複方才的冷靜。

思語應了一聲:“那道士剛剛才到,現在已在後花園候著呢。”

蘭鈴夫人點了點頭。

兩人匆匆走到後花園,隻見一名道士身著月白道袍,手執拂塵,神情淡漠,眉宇間似手有一月牙印記,於亭中而立。

“道長。”蘭鈴夫人走上前去,輕喚一聲,向那道士略微欠身。

太虛真人沒執拂塵的手虛抬一下:“夫人不必多禮。”他頓了頓,又道,“距給季城主下一次施咒的日子還有半個月時間,不知夫人今日喚貧道來此有何指意?”

蘭鈴夫人抿了抿唇,道:“最近夫君總是頭痛,精神也有些恍惚,可是攝魂術的緣故?”

“自然。”太虛真人一甩拂塵,“在第一次施咒之前,貧道便與夫人講過,私自篡改他人記憶,乃是逆天之行,時日久了,必然會遭到反噬。夫人最近可有什麼不適?”

聽罷,蘭鈴夫人握緊拳頭,綴著金絲小花的指甲將掌心生生摳出血印,她道:“那道長可有法子緩解反噬?拖一些時日,至少……”她垂頭,用手摸了摸腹部,“等我們的孩子出生再……”她咬著唇,沒再說下去。

太虛真人見此,無奈歎了口氣:“夫人所托,貧道必會竭儘全力,可夫人有沒有想過若有朝一日季城主的記憶全部恢複,即便是為了孩子,他還能待你如初嗎?”說完,他拱了拱手,轉過身,離開了城主府。

蘭鈴夫人失神地望著院子裡盛開的蘭花,目光空洞。思語看著她,心中不忍:“夫人,天色不早了,該回去了,免得染了風寒。”

一滴眼淚忽然從眼角滑落,在白皙的臉頰上蜿蜒出一道淚痕:“思語……”蘭鈴夫人的聲音有些沙啞,“難道這一切……當真隻是我的一廂情願嗎?”

月光灑落在院子裡,竟襯得滿院蘭花是那麼的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