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麵的二人眾人都很熟悉,隻是這章溪亭還一時真不敢答應,下麵的大臣紛紛議論起來。
乾光帝有點印象,起了些興趣,道:“哦?章溪亭可是前幾日動手打人的那個?”
那李恩瑞身形佝僂,跪在地上流眼淚,求他給他的寶貝孫兒做主,煩了他好幾日,但叫應訝壓下去了,他也不再插手,原來是在這等著。
乾光帝身邊的大監高聲道:“回陛下,正是他。”
說完這句話,殿中靜了,所有人都閉嘴了。
章溪亭這人桀驁不馴,品行不端,是個刺頭,就怕他不服管教,眾人的擔憂不無道理,一時間沒人開口說話。
兵部尚書仇靜榕為人剛毅,率先開口道:“陛下,這章溪亭雖桀驁不馴,但也是有才能的,臣可以保證。但太過心狠手辣,依臣看,這人還是稍後放放,將帥可不是誰人都能當的。”
說完看了一眼謝含章,他承認這章溪亭有領兵才能,那也需要資曆,要排在後麵,太子殿下伸手,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殿下,您要三思,這章溪亭是太過年輕。”下首的兵部侍郎斟酌開口。兵部侍郎自是和他的頂頭上司一派的,迫不及待開口維護他。他們兵部是不想公開得罪太子殿下的,可這是大事,需要綜合考慮。
戶部一位官員開口向眾大臣介紹,最近這位深陷風波的將領:“稟陛下,15歲起即投身軍旅,屢次衝鋒陷陣,章溪亭的業務能力很強,管理的韶山衛所在今年的考核中獲得第一名,並且前三年也都是保持在前三的位次上。京中人才濟濟,他拔得頭籌,臣認為他可以擔任這次的行動。”
“這次幽州事件牽扯甚廣,主將和副將的人選都很重要。臣認為,章溪亭品性有待商榷,好佚惡勞之人。在戰場上,情況危機,就怕出大亂子,不妥不妥。”一長胡子老臣撚著下巴上的胡須道。
“哼,既然他帶兵領兵都不錯,那就繼續留在京城幫陛下管理好衛所,時時刻刻守護京城平安啊,這幽州事件交給彆人就可以,章溪亭應該留在京城。”
底下還是反對得多認同的少,但他並不在乎,謝含章知道章溪亭在京中的風評很差,說出來一定會遭到反對,但他也想試試。
太子終於開口,說:“諸位大臣的疑慮,並無道理。隻是這幽州之患非刮骨療毒不可,吏部遲遲沒有找到合適的人選,章溪亭雖然有缺點,但瑕瑜互見,他並不是一無是處。他是一名良將,上戰場並無不妥。”
“形勢危急,諸位怎可用道德標準來衡量一個人?隻要能把禍患解決,桀驁不馴又如何?年輕又如何?相信各位也是從年輕走到這,求索不得自是困頓,其中的機遇自是轉瞬即逝,孤希望,你們可以給他一個機會。”
意思就是,他這個太子已經給兵部好臉了,再不識好歹,推三阻四,彆怪他不客氣,再猶豫拖延下去,沒人耗得起。
仇靜榕聽從了謝含章的話,和一旁的手下對了眼神,暗含妥協,知道這位年輕的儲君是鐵了心了,罷了。
“父皇,萬世一時,兒臣想要給他一個機會。”
乾光帝也還在猶豫,他的這個兒子自接觸政事,每件事都做得很好,用人方麵也有自己的見解,自是信他,也信他選的人。
“依朕看,這章溪亭是有自己的過人之處的,真性情之人反而更易掌控,就讓他試試吧,仇靜榕,你來安排一下。”
仇靜榕略一思考,僵著的嘴角始終緊抿著,道:“是,陛下。這是臣的分內之事。”不過他還是提醒謝含章:“殿下,務必讓趙袤做好統籌。”
趙袤是一員老將,領兵策略屬於上乘,馭人之道自也不在話下,現在仇靜榕彆的不希望,就希望他可以在危急情況下穩住局麵,不要辜負陛下的信任。
皇帝和兵部尚書都鬆口了,那些人不想答應也沒辦法。
皇帝問戶部侍郎:“這次行動需要多少軍費和物資?”
戶部侍郎張望站出來欠身,戰戰兢兢地看了一眼上首的幾位,大聲道:“回陛下,軍糧三十萬石,白銀五十萬兩。”
這個數目隻會多不會少,他隻是保守估計。這也是他第一次經曆這麼大的場麵,他的上司這幾日生病告假,現在他全權負責戶部的任務,就怕其他大臣會質疑他的能力,幾天幾夜沒合眼了,連夜計算軍隊的開支,壓力很大。
畢竟,這不是一筆小數目,也不是一件小事。
他還是想對了,果不其然,他身邊立馬嗡嗡起來。
乾光帝道:“兵力?”
仇靜榕在一旁補充道:“兵力十二萬。”
朝堂上的眾人倒吸了一口涼氣,鴉雀無聲,這次的軍事開支已然超出預計。
戶部侍郎深吸一口氣,道:“依臣在今年賦稅的盈餘地來看,軍糧的籌備可在幽州、靈州、青州湊齊,這三地可以支撐軍費的開支。再者,白銀五十萬兩隻是臣計算得來,這一路上的物資運送可以通過沿途的驛站,儘可能的減少物資的損耗,不過,這僅僅是個粗略數字,可以根據戰事發展來撥款,一半不成問題。”
謝含章抬眸,掃了一眼他,無聲無息。接著道:“兵力問題,京城的兵力不需要變動,可調集永寧土司兵力,再加上青州駐軍,十二萬並不難。”
仇靜榕對著乾光帝說:“陛下,三日即可完備,一旦完畢,立刻啟程。”
一名姓李的官員,他主要負責物資采購,這時間太緊了,不滿道:“就算用驛站,五日也完全不可能完成,仇大人,您說的未免太簡單了。這驛站的調配需要時間,五日並能行。”
仇靜榕在皇帝麵前活生生被噎了回去,有點不快,冷哼了一聲。
他身後的兵部侍郎很快開口嗆他:“李元,你這話就不對了,你們這些官員不就是乾這些的嗎!這命令也不是這兩天下的,半個月!你們還沒準備好嗎?”
被詰問的李元麵子上一下拉了下來,他怎麼說也是個世家公子哥,有幾分頭腦,至今還沒有哪個人這麼嘲他。
這個人,就是仇靜榕身後的一條狗,怎麼有膽子來罵他,真是有一個好主人啊,他也真是一條好狗。
他不甘下風罵道:“我李元在這個崗位上每日任勞任怨,為陛下和百姓分憂,問心無愧,我不過是說了幾句時間不夠,準備不好,你有必要這麼無禮?再說,國庫開支是有定數的,不是你上下動嘴皮子就能解決的,你這麼厲害,你去準備啊!”
“我說你幾句怎麼了?你們這些人,不就是為將士們出生入死提供保障的嗎?將士們去打仗都準備好了,這東西還不備好,要你們這些人有什麼用?吃白食啊!”
“你這豎子!我不想和你像瘋狗一樣在這相互攀咬,臣還等著一會下朝抓緊認真辦事,你給我走著瞧!”
“怕了你就直說!”
乾光帝向來溫和,待下寬厚,還頗有興致的看下麵的人爭執,但謝含章不行,他一向厭煩沒有營養的爭吵,不僅不能解決問題,還會激化矛盾,於雙方沒有一點好處。
文官武官向來不和,這隻是簡單一件小事,沒想到已經到如此麵紅耳赤的地步。
他掀目看著麵帶笑意的父王,簡直不能理解,謝含章抬手揉了揉眉心,將將忍著。
最後還是雙方長官看不下去,出聲製止了他們。
仇靜榕嚴肅道:“三日改為五日,不能再推遲了,希望戶部也能做些實事,彆整日舞文弄墨。”
戶部長官眉心一跳,差點壓不住怒氣,冷聲道:“知道,五日一定兵馬齊全,我們戶部不會拖後腿,但也請你們這些人靜氣平心,早日拿下幽州,不要辜負陛下的期望啊。”
他們戶部不僅掌管全國土地和戶籍,還要管著賦稅,平時一有什麼事首先拿戶部開刀,他們要做的東西很多,整日算來算去,不得空閒,一有要緊事,還要和兵部這些流氓扯皮,真是不可理喻,在場戶部的人像吞了癩蛤蟆一樣,麵色難看至極。
再說了,他們也不喜歡舞文弄墨,整日和數字打交道,他們喜歡的是算學。
仇靜榕冷淡回道:“這就不勞您費心了。”
乾光帝看該商議的都差不多了,道:“五日後啟程,去準備吧。”
“是。”下頭的臣子依次離開,隻是文官和武官還是看見對方就惡心,出門心照不宣的分兩路離開。
殿內。
“應訝,這事全權交由你負責。”
“是,父王。”
謝含章扶額坐在東宮一扇寬大的金漆點翠玻璃座屏前,燭光勾勒出他麵部的線條,片刻,他提筆給這次領兵將領各去了一封信。
幽州之患,他更關注的是將領的心性,儘管他的秉性不太符合當今朝廷用人的考察標準,不過,他要的就是章溪亭的心狠手辣。
關於這次鎮壓行動,不是戰爭的耗資和軍費,而是戰後鎮壓的力度。他要幽州地區再無反撲餘地,一點星火都不許留,見賊就殺,不必留有餘地。
他學的不是君子之道,而是帝王之術。
保身保民,是他不能推脫的責任,不管用什麼手段,他都要達成這個目的,儘管要付出血一般的代價。
信上說:“此去一行,必將凶險,孤多說無益,你多加注意。幽州的盜賊多如野草,搶劫殺戮,受苦的還是老實辛苦的百姓。對這群盜賊,你要絕對斬儘,不可放其還生。等平反成功,孤會安排你在幽州的行動,你在幽州全權處置,可肆意,無人敢阻撓。你的手下如有違命者,殺無赦。事辦好了,孤會了了你的那份心願。記住,孤要的,是一勞永逸。”
章溪亭看到“絕對斬儘,不可放其還生。”時,手指僵了一瞬說:“都說我不當人,這太子殿下明明更鐵血無情,比我還狠啊。”